人物小档案:
No.1 李存勖(885年—926年),即后唐庄宗,神武川之新城(今山西雁门)人,五代时期后唐政权的建立者。唐末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的长子。沙陀族人,本姓朱邪氏,小名“亚子”。908年继晋国王位,923年4月在魏州(河北大名府)称帝,国号“唐”,史称后唐。李存勖以勇猛闻名,但他虽为武人,却洞晓音律,能度曲。存词4首,载《尊前集》。926年死于兵变。
No.2 刘玉娘(?—926年),后唐庄宗皇后。魏州成安(今河北成安)人。父刘叟,江湖游医。924年被立为皇后。谥号“神闵敬皇后”。
No.3 张承业(846年—922年),唐末五代间宦官。同州(今陕西省大荔县,位蒲城县东南)人。字继元,原姓康。唐僖宗时为宦官。后李存勖僭帝位,张承业苦谏不听,大哭不食死于晋阳(今山西省太原市)。谥正宪。
李存勖即后唐庄宗,他自幼喜欢骑马射箭,胆力过人,为其父李克用所宠爱。少年时随父作战,11岁就与父亲到长安向唐廷报功,得到了唐昭宗的赏赐和夸奖。成人后状貌雄伟,稍习《春秋》,略通文义,作战勇敢。当时,军阀混战,占据河东的李克用常被控制河南的朱全忠(即朱温)牵制围困,兵力不足,地盘狭小,非常悲观。李存勖劝说其父:“朱全忠恃其武力,吞灭四邻,想篡夺帝位,这是自取灭亡。我们千万不可灰心丧气,要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李克用听后大为高兴,重新振作起来,与朱全忠对抗。李克用去世后,李存勖通过征战,自立为帝,成为了开国皇帝,李克用被追封为晋王。但李存勖登基后,国号却没有依照惯例称“晋”,而是改成大唐,以表示是延续唐朝李姓的统治。但他本是沙陀族人,这个“李”,是当年唐朝的赐姓,实际上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但是,李存勖却真有不少地方和唐朝的皇帝相似,他的骁勇善战、每出必胜酷似太宗李世民;他爱好戏曲、精于音律则像玄宗李隆基。
李存勖能自己制作曲子。他给自己的部下制作战歌,率军出征,就高唱而去;得胜归来,更是凯歌而还。据说效果不错,能使“人忘其死”。这些乐曲流传了很长时间,北宋欧阳修在《新五代史·伶官传》里讲,到他生活的时代,汾阳、晋阳的人民还在唱李存勖创作的曲子。可惜现在已经失传了。除了激昂的战歌,李存勖也能写出婉约清丽之作,如《忆仙姿》: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清歌舞凤。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此调为李存勖首创,后人根据其中之“如梦,如梦”,将其改名为《如梦令》。
精通音律的李存勖从小就喜欢看戏演戏。他小的时候就和晋王府的戏班子走得极近。后来南征北战,自是不能在这上面用心太多。等到大仇已报,建立后唐之后,就不免生出了享乐之心,不但看戏,还自己登台表演。他宠爱的刘氏,出身微末,为了争夺皇后之位,对自己的出身百般避讳。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她战乱时失散的父亲找上门来,趋炎附势的刘氏哪肯认父,竟让人在宫门口把父亲痛打一顿,赶了出去。李存勖就根据这个编了一出《刘山人认女》,自己穿着破衣,背着褡裢、药囊,叫儿子李继岌提着破帽子跟在后面,趁刘氏午睡的时候,径直走入她的卧房,大声喊道:“刘山人来探视女儿。”刘氏一下被惊醒,想想自己的负心背义,不觉恼羞成怒,她不好拿皇帝李存勖怎么样,就去拿板子打儿子李继岌,追得他满宫乱跑,宫里上上下下都大笑不已。
李存勖不但爱演戏,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由于他是皇帝,又姓李,就把艺名叫做“李天下”。他对自己这个艺名十分得意,有一次在登台演出的时候,不禁大喊了两声:“李天下!李天下!”这时,最受他宠爱的伶官敬新磨走上前来,重重地打了他两巴掌。李存勖一下子给打懵了,愣在那里,其他的伶官大为紧张,纷纷指责敬新磨居然敢打天子。敬新磨却不慌不忙地对李存勖说:“理(李)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你喊了两声,还有一个是谁呢,难道能有两个人来治理天下?”这倒也是尊崇皇帝的意思,李存勖觉得大为有理,所以不但不生气,还给了他不少赏赐。
敬新磨敢打皇帝,自是胆子不小,却也是仗着皇帝对他的宠爱。李存勖本是沙陀族人,他的左右侍卫也多是西域胡人,在相貌上高鼻深目,和中原人不太一样。这些人自恃是皇帝侍卫,往往仗势凌辱百官。敬新磨看不上他们这样的行为,就经常嘲讽道:“现在天下已定,还要这些只会拉弓射箭的人干什么,他们又没有别的好处,就是比别人鼻孔大眼睛深而已。”那些人受到了敬新磨的讥嘲,就纷纷到李存勖面前告状。李存勖本来以李唐后裔相标榜,现在有人论他出身,自然很不高兴,把敬新磨召来,对他说:“我出自蕃部,天下皆知,你不替我避讳,反而骂我的部下,让他们到我这里哭着告状,这算怎么回事。”敬新磨却说:“陛下可别叫他们骗了,想来那些人眼窝如此之深,那眼泪就是用水车来抽,都未必能有,怎么还会哭?”李存勖不觉大笑,却也有点恼恨语出讥刺。这时大殿上正有不少狗,就叫一条狗去咬敬新磨。敬新磨躲来躲去,最后爬到了柱子上,大声喊:“陛下,可不要纵容你的儿女咬人呀。”当时中原人往往鄙称沙陀、契丹等少数民族为“犬羊贱种”。李存勖听他把恶狗比喻为自己的儿女,便勃然大怒,张弓搭箭,准备把他射死。敬新磨就急忙大声呼道:“陛下千万不要杀臣!臣虽然下贱,却与陛下同为一体,休戚相关,杀了臣可是很不吉利的。”李存勖很吃惊,询问缘故。敬新磨一本正经地说:“陛下登基开国,改年号为‘同光’,天下都称陛下为同光帝。同就是铜嘛。臣的名字叫敬新磨,这敬也就是镜。镜子新磨了,铜才有光亮;如若杀了敬新磨,‘同’就无光了。”李存勖听了他这一番解释,倒很欣赏他的机智,于是哈哈大笑,把他放了。
不过,这个敬新磨虽然仗着皇帝宠爱,“没大没小”,却是个正直的人,很有是非观念。有一次,李存勖带一批侍卫到中牟县去打猎。此时正值秋收,打猎的队伍呼鹰唤犬,把农民的田地踏得一团糟。中牟县的县令看不过去,拉住李存勖的马缰劝阻。李存勖打猎正在兴头上,看到这么个小小县令,居然来败他的兴,很是恼怒,让左右的人把县令拉开。这个县令却很执拗,仍然劝谏不止。李存勖大怒,打算杀掉他。这时,敬新磨便带了几十个伶官上前,捉住县令,厉声指责道:“你身为一县之主,难道不知道我家天子喜欢打猎吗?知道就应该让百姓把地空闲着,好给天子打猎用。你怎么能纵容百姓种地,给国家交税,妨碍天子飞鹰走犬。如今不认罪过,还敢到这儿来唠唠叨叨,罪大恶极,理应处死!”说完,转过身来,对李存勖跪下,拿腔作调地说:“请陛下快快传令行刑!”十几个伶人也同声应和道:“请陛下快快传令行刑!”李存勖觉得十分有趣,放声大笑,不过也领会了他的劝谏之意,放过了中牟县令,传令部下绕田而行。
如果李存勖只是爱看戏演戏,和伶官们打打闹闹,虽不甚庄重,倒也无伤大雅。可是,他由于宠爱伶官,竟然任用他们做官,管起国家大事来。在灭梁之后,原先被梁军俘虏的伶官周匝见到了他,对他说后梁教坊使陈浚、内园栽接使储德源救过自己,希望能封他们做一郡长官。这时大将郭崇韬劝他:“新朝刚建立,跟陛下一起身经百战的将士还没得到封赏,反倒让伶人当刺史,只怕大家不服。”可李存勖见到周匝,异常欢喜,不听郭崇韬之言,对周匝保举的那两个人连人也不看,立即应允。但是,他宠爱的这些伶官,却不可能个个都像敬新磨那样正直。其中有一个叫景进的,就是一个阿谀奉承之徒。李存勖建都于洛阳,所居宫室为唐朝旧宫,当时嫔御不多,景进就和宦官们说宫内夜间见鬼,怪怕人的,李存勖问如何除鬼,他就说唐时后宫人数众多,现在人少,怪物就出来活动了,因此需要扩充宫女。李存勖听了自然高兴,就派景进到邺都采集美女。景进到了那里,大肆搜刮,连当地军士的妻女都不放过,抢来的女子马车不够装了,就用牛车。而当地人们害怕被捉充,大量逃亡,有几千人之多。就这样惹得天怨人怒,将士离心,李存勖还认为他能干,授予他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守御史大夫。有时还派他到地方上去,赋予其特种使命,采访官场和民间的事情,秘密报告自己。所以当景进晋见李存勖言事时,在场的人就纷纷退出,以便他们密谈。
李存勖在登基之前,为报父仇,南征北战,后方的稳固是一个很重大的问题,他就把维护后方的重任交给了父亲的老臣张承业。张承业本是唐朝派给晋王李克用的监军宦官,但他为人忠直,很有才干,和李克用甚为相得。朱温篡唐自立,李克用打出为唐复仇的旗号,不肯称帝,仍做大唐的晋王,使对唐忠心耿耿的张承业十分感激,对李克用父子更加尽心尽力。李存勖初袭王位,就是在张承业的帮助下将心怀异志的叔父李克宁诛灭的。因此,李存勖对张承业十分尊敬,称他为“七哥”。当李存勖外出征战之时,张承业便主持内政事务,征兵买马支援前线,招抚流民生产务农,征集准备粮草充实军用,将河东的后方治理得井井有条。
张承业清廉正直,公私分明,从来不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谋私利,对于李存勖亲信的不合理要求一概拒绝,就是对李存勖本人也是这样。李存勖在征战之余,有时回到太原探望母亲,他身边那些人向他讨要赏赐,他就向张承业要钱,但张承业却不肯多给他。李存勖没法,就心生一计,在钱库中设酒宴招待张承业,席间让儿子李继岌给张承业表演歌舞。张承业给他玉带马匹作为“缠头”,李存勖就说:“这些值不了多少,七哥还是把钱库里的钱多给他点吧。”张承业却说:“郎君为我歌舞,承业已经拿出自己的俸禄钱还报。而这些却是国库之物,是要支援三军作战用的,不敢用公物当私人礼物随便送人。”李存勖很不高兴,借着酒劲责骂他,但张承业却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李存勖也无可奈何。后来李存勖的母亲曹太后听说此事,还亲自领着李存勖到张承业府上道歉。因为有张承业在内打理政事,就使李存勖得到源源不断的兵源和粮草的支持,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对付后梁。所以后来史书上说:“成是霸业者,承业之忠力也。”
张承业为李氏父子的事业竭忠效力,是存着一份复兴唐室的心思。所以,当李存勖登基称帝时,他十分吃惊,不顾自己生病跑去责问他。李存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支支吾吾地说这都是将士们的意思。张承业伤心至极,不久病死。而李存勖没了这位老臣,自然也就没人再管他花钱了,于是,他贪财的本性便暴露出来了。
为了多多搜刮钱财,李存勖重用贪官孔谦为租庸使。孔谦为敛民财供他挥霍,便绕过藩镇将领直接下令到州县催交赋税。虽然有的藩镇上奏弹劾孔谦违反朝廷制度,但李存勖却一方面下诏表示照制度办事,一方面又对孔谦姑息纵容,致使其横征暴敛,民心大失。皇帝纵容孔谦,其他官吏也就纷纷效仿,层层加重剥削,致使百姓流亡他乡,士兵挨饿受冻。李存勖又听信宦官的主张,将国家的财富划分为内外府库,州县供奉的钱财纳入外府库,充当军事和政治费用;藩镇所贡献的钱财则送入内府库,供酒宴、游玩和赏赐伶人所用,最后导致外府库经常枯竭,经费紧张;而内府库的钱财却堆积如山。当遭遇水旱灾害,民不聊生之际,有大臣请求废除地方的苛捐杂税,以收揽民心,可李存勖依旧奢侈享乐毫不收敛,反而预先征收河南第二年的赋税以供自己享用。
李存勖如此聚敛贪财的背后,还有他妻子刘皇后的影子。这个刘皇后就是那位为了富贵不认亲生父亲的刘氏。她本是小家女子,在兵乱中被劫,成为了李存勖母亲曹太后的侍女,后来曹太后又把她送给李存勖作妾。她姿容出众,能歌善舞,很受李存勖的宠爱,再加上她给李存勖生了长子李继岌,李存勖登基后就把她立为皇后。刘氏本来就是贪图富贵之人,为了做皇后,连亲爹也不认。做了皇后,就更加贪婪,反而认了大臣张全义作义父。张全义本是后梁降将,出身豪富,李存勖经常带刘皇后到他家饮酒作乐。张全义每回也伺候得十分周到,不但满席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还经常赠送珠宝玉器。刘皇后就对李存勖表示想认他为义父,李存勖当场同意,张全义更是不肯错过这个良机,因为有了刘皇后这个义女撑腰,也就从根本上保住了自己的权势和富贵。从此,每遇节日,张全义便命人送贵重礼物入宫给刘皇后。各处的藩镇见状,也纷纷巴结刘皇后,以巩固自己的权势。
李存勖虽然贪财,但比起刘皇后来,还是略逊一筹。刘皇后为了更多更直接地聚敛钱财,还派人经商贩卖物品,从中渔利,为了多销商品,竟将干鲜果品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出售。皇后如此贪财,对于李存勖的聚敛行为,自然不会加以劝阻,反而乐得坐享其成,把内府库视为己有,不肯拿出一点以解国家急需。当将士缺乏粮饷怨声载道的时候,宰相无奈之下乞请发放一些内府库的钱财赏赐将士,以解燃眉之急,等日后再如数补还。刘皇后一听脸色大变,回屋拿出日常用的银盆两个,又将皇子三人领出来,道是宫中已是一个钱也没有了,就剩下这些,让他卖了犒赏将士。刘皇后如此刁蛮撒泼,宰相也无可奈何,只好拜辞而去。
最后,李存勖和刘皇后的贪财聚敛终于促使危机爆发。士卒们由于缺粮食吃,竟将妻子儿女出卖,或者到山里挖野菜充饥,但常常有在半路饿死的。军队中怨声四起,再加上功臣宿将们横遭猜忌,接连被冤杀,国家面临巨大的危机。而这时,李存勖和刘皇后二人还在金钱堆里醉生梦死,不知命在旦夕。直到后来兵乱迫在眉睫,李存勖才想起用钱财赏赐将士,让他们为自己卖命。但士卒们拿到钱物,不仅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反而大骂:“我们的妻子儿女已经饿死了,要这些干什么!”当李存勖许诺重赏,低三下四地求士卒护驾时,士卒们却说:“陛下赏赐太晚了,我们不感激圣恩!”
李存勖在战场上是勇猛无敌,百战百胜的将军。可自从登基做了皇帝,却自以为大仇得报,便日益骄纵,不再约束自己,做上了快活天子,与先前判若两人:一方面宠信伶官,纵容他们胡作非为,扰乱吏治;一方面又大肆搜刮,搞得民穷财尽,将士离心。不但如此,他还对以前的功臣产生了猜忌之心,大加杀戮。郭崇韬被杀,就是一桩大冤案。
郭崇韬是后唐的名将谋臣,为人清廉,做事干练,而且遇事机警,应对从容。郭崇韬还忠直敢谏,曾奏时务利害25条。就是对于李存勖本人,他劝谏起来也毫不留情面。李存勖登基后日渐奢侈,有一年的夏天热得让人难以忍受,李存勖到处找避暑的地方,都不如意。宦官就说:“现在大内的楼观,还不及昔日长安里大臣家盖得高。以前有大明和兴庆两宫,房屋多达数百,都是雕梁画栋,高到指云蔽日,自然凉快,现在陛下的皇宫却没什么遮挡烈日的高楼,所以才会没地方纳凉。”李存勖听了,很不服气:“朕现在富有天下,还能建不起一座高楼?”他马上命人建造,但又怕郭崇韬会劝止,就派人对郭崇韬说:“今年酷热难忍,朕原来在黄河边上和敌人对垒,行宫里也是湿热,但那时却感觉不到,竟像乘凉一般;现在安然居于深宫,却不能忍受,这是为什么呢?”他的本意是希望郭崇韬说出让他修宫殿的话来。但郭崇韬却说:“陛下昔日在战场上时,后梁未平,陛下废寝忘食,心在战事,所以不管酷暑严寒,都不在意。现在天下已定,中原无事,能够经常吃喝享受,没什么牵挂,到了夏季,纵有高楼百尺,宫殿九重,也不能忘掉酷热。希望陛下常想着当初的艰难创业,那么现在的暑热就可以变成凉爽了。”李存勖没有想到郭崇韬会装糊涂,不软不硬向他说了这些话,他一时语塞,但还是听凭宦官们去建造高楼。郭崇韬知道了,又奏道:“宫内大兴土木,浪费财物;而有的地方却闹灾害,百姓吃不饱肚子,臣请求皇上停建。”李存勖不仅不肯听他的,反而对郭崇韬的劝谏厌烦起来。
同光三年(925年),李存勖得知前蜀政治腐败,兵力空虚,就兴起了灭蜀的念头,任命自己的儿子魏王李继岌为元帅,郭崇韬为副将伐蜀。李继岌当时还很年轻,没有什么作战经验,所以一应战事,都是由郭崇韬策划。书檄先行,大军后进,所至不战而降,在70天内就灭掉了前蜀。李继岌身边的宦官们却是一帮贪财的小人,见郭崇韬的门前车水马龙,送礼巴结的人络绎不绝,自己却没有机会捞到一点油水,就千方百计地在李存勖面前挑拨是非,陷害郭崇韬。在他们的挑拨之下,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
郭崇韬秉性刚直,素来对宦官们深恶痛绝。他曾对李继岌说:“蜀地一平,大王就是太子了,将来登基,一定要选用士族,把那些宦官统统除掉。”这还不够,他又刻薄地说了一句:“不但这些阉人不能用,就是连骟马也不要骑。”宦官自然对他恨得咬牙切齿。这时,宦官向延嗣带诏书到达蜀地,命郭崇韬班师回朝,但郭崇韬素来看不起宦官,在向延嗣到的时候没有按照礼节去郊外迎接。向延嗣对此气愤不已,李继岌身边的宦官又对他添油加醋,说郭崇韬大权在握,骄横跋扈,军中的将领也全是郭崇韬一党的,魏王一人没什么力量制约自保,万一命郭崇韬班师,恐怕就会生祸乱了。向延嗣回去之后,便对李存勖说蜀地的珍宝都进了郭崇韬的府内。
贪财的李存勖本来就不满郭崇韬向他进奉的金银太少,听到向延嗣的谗言,不由大怒,马上命宦官马彦圭火速赶往蜀地去调查,随即便把郭崇韬诱来杀掉了。
郭崇韬死后,李存勖又听信伶人景进的谗言,冤杀了功臣朱友谦一家。大将康延寿打着为郭崇韬和朱友谦复仇的旗号造反,四川大乱。康延寿兵败身亡之后,四川继续混战。此时,镇守瓦桥关魏博镇的将士戍守期已满,回镇途中经过贝州时,李存勖突然下令不准回乡,就地驻守。在这种情况下,人心浮动,士兵便发生了哗变,大举南下攻入魏州。李存勖闻讯忙派人领兵镇压,却一触即溃。李存勖只得再派素来猜忌的李嗣源率领侍卫军征讨。
李嗣源是李克用的养子,也是后唐战功赫赫的功臣。李嗣源率兵到魏州城下,决定第二天攻城,但当天夜里他率领的军队便发生了兵变。将士们进逼李嗣源的大营,李嗣源斥责叛将,兵士们却说:“皇上对我们士卒丝毫不知体恤,听说在平定魏州叛乱后,要把我们全部杀死,我们没有叛心,只不过不想白白送命。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和城中军队合为一处,击退各路军队后,拥立您和皇上隔河分治,做我们的皇帝。”在哗变将士的胁迫下,李嗣源只好先进了魏州城,后来借口出城召集各路流散士卒才得以脱身。出了魏州城后,他召集部队,想回都城向李存勖言明心迹,但手下却认为无法说明真相:哪里有在外兵变,军队的首领还能毫无干系呢,劝他当机立断。李嗣源无奈,只好向南进军。
此时的李存勖可谓是众叛亲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致自己于死地的,竟然是他最为宠爱的伶官——亲兵“从马直”的首领郭从谦。郭从谦原来是伶官,艺名郭门高。平时视郭崇韬为叔父,而且又是李存义的养子,郭崇韬和李存义都被李存勖冤杀后,郭从谦恨恨不平,准备复仇。“从马直”的一部分人由于饥寒交迫,想兵变造反,由于泄密而被镇压了。李存勖在和郭从谦闲谈时,就问他为什么依靠郭崇韬和李存义,为什么教唆兵士造反。李存勖本来和伶官们开玩笑开惯了,说这些话也没有责问的意思。但郭从谦却以为李存勖有所察觉,心里更是异常不安,便发动兵变,带着叛乱的士兵乱杀乱砍,火烧兴教门,趁火势杀入宫内,乱军之中李存勖被流箭射中,不久便气绝身亡。众人都逃散了,只有一个伶人拣了些丢弃的破烂乐器放在李存勖的身上点火焚尸。宠信伶人的李存勖,最后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下场。
李存勖死于乱军,他的刘皇后也不去探视,反而收拾金银细软,与李存勖的弟弟李存渥在骑兵保护下逃出宫门,想到晋阳暂时躲避。在路上,刘皇后为求保护,竟和李存渥通奸。到了晋阳城下,守将却由于刘皇后素来贪婪不爱护将士,不肯开城门收留。这时,李存渥被部下杀死,刘皇后走投无路,只好做了尼姑。后来李嗣源攻入洛阳,派人从灰烬中找到了李存勖的一些零星尸骨,葬于雍陵。他以“监国”的身份先掌握了政权,得知魏王李继岌被害于四川,才接受众大臣的劝进,继位称帝,是为后唐明宗。称帝后,他没有放过那个误国的刘皇后,派人找到她,逼她自尽了。此时,距李存勖建立后唐,占领中原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李存勖成为了历史上唯一一位开国家基业又将江山亲手葬送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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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官
伶官即乐官,源自《诗·邶风·简兮序》:“卫之贤者,仕于伶官。”郑玄笺:“伶官,乐官也。伶氏世掌乐而善焉,故后世多号乐官为伶官。”(伶官就是乐官,被称为伶的人擅长并掌管音乐,所以后世很多地方都管乐官叫做伶官。)
后来人们通称演戏的人为伶,在宫廷中授有官职的伶人,叫伶官。后唐庄宗李存勖取得政权后,荒淫腐化,癖好音律,宠用伶人景进、史彦琼、郭门高等,让他们做官掌权,以致败政乱国,只做了三年皇帝便身死国灭。为了提供历史借鉴,欧阳修在《新五代史》里写了一篇《伶官传》,记述了相关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