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拦路,鬼拉手,夜半走路莫回头。
自古至今,乡野山村之中,都盛传着种种荒诞不经却又骇人听闻的怪事,我居住的溪水村,就发生过不少稀奇事儿。
就说二十年多年前,那时候正值改革初期,村里接到上头命令,说是要兴修公路,改善民生,让村儿里人过上好日子。
溪水村在大山深处,几十年的时间穷的叮当响,十里八乡树皮都给吃没了,饿死人那是常有的事儿,这当儿听到这种好事,都慌忙不迭的干了起来。
不过路没修多久,就发生一件怪事儿,原来就在村民们挖开蛇梁子的时候,竟然挖出两条蛇。
若是普通的蛇倒也没什么,但偏偏两条蛇一黑一白,黑蛇足人脑袋那么粗,白蛇却只有人拇指粗细,当然这其中肯定有夸张之处,可也足以说明其中的诡异。
但当时正值寒冬,两条蛇都在冬眠,挖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反应。
这让饿了几十年的村民眼睛都绿了,嚷嚷着要把那条黑蛇给炖了打牙祭。队长佘老六一听乐的开花,蛇肉大补,这么大的蛇,吃了只怕还能添福添寿呢!
不过就在所有人都守着炖肉的时候,我爹却急了,说这蛇孕育在山中,长这么大已经有了灵性,只怕你吃了长命不行短命无疑。
我林家上数几辈都是吃阴阳饭的,祖传的行当,我爹虽然年轻,但本事不小,十里八乡都有名,听我爸那么一说,许多人都有些犹豫了。
但是这事儿落在佘老六耳中,立刻就火了,二话不说就把我爹拉去牛棚给绑了,说林承北你搞什么牛鬼蛇神,这天下是共 产主义的天下,容得他牛鬼蛇神?
随后在村里架起两口大锅,水烧旺了,亲手把两条蛇给宰了扔进了锅里。那香味儿一飘出来,所有人都直流哈喇子,格老子滴活了几十年,哪里见过这么香的肉!
不过蛇肉没吃完,佘老六的媳妇儿袁二花就发现不对劲,自家两个娃儿不知道啥时候不见了。
佘老六只顾着吃肉,对自家媳妇儿说你回家去看看,俩小兔崽子能跑哪里去,准是回家了。
袁二花不敢大意,放下碗筷就跑回家里,而就在袁二花去了没多久,佘老六就听见自己媳妇儿一声惊恐的尖叫,随后没了动静。
这时候佘老六有些慌了,带着几个就人跑了回去。而就在他跑到自家屋里一看,连同和他一起来的几个人,都是一声尖叫,腿肚儿一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原来这时候佘老六的家里,竟然花花绿绿趴着好几条手腕子粗的蛇,他老婆这时候正被一条黑蛇给缠着,脸都憋绿了,却死活都挣不开。
按说冬天蛇不该出来的,可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这几条蛇生龙活虎,眼里泛着凶光,精神得很。
这一下佘老六吓破了胆,想起我爹的话,连滚带爬跑到牛棚去给我爸松了绑,磕了一个响头,请他救人。
我爹虽然看不惯佘老六的作为,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人命关天,马虎不得,当下取了两条布袋,径直到了佘老六家里。
没有人知道我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村民就见到我爹拿着布袋走进佘老六家里,门关之后没多久,我爹就提着布袋出来了。
再进去看时,那满屋子的蛇已经没有了,袁二花咳嗽了好一阵子,也缓过了气。
不过这事儿还没完,我爹捉了蛇提着袋子就跑到了佘老六煮蛇肉的地方,一看那两口大锅,整张脸一下就黯淡了下来,又怒又气。
揪着佘老六的衣领扇了两耳光,我爹说这事儿是你佘老六领头干的,如今你遭报应,怪不得别人,但你连累自己的娃儿,就他娘的该下地狱!
这话听得佘老六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两个娃儿还没找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爹长叹一声造孽呀,随即走到那两口大锅前面,飞起两脚就给踹翻了。
两口锅一翻,满锅的汤水翻了一地,汤水之中,佘老六看到了自己两个儿子。只不过此时已经被煮熟煮烂,全身裂开,成为了两个死孩子!
看见这等场景,所有人都吓得一身冷汗,抠住喉咙就是一阵狂吐,敢情自己吃的哪里是蛇肉,分明就是佘老六家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啊!
佘老六两口子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睚眦欲裂,自己竟然亲手把自己儿子给煮了,当下哀嚎一声‘我的儿啊’,齐齐倒地,不省人事。
村民们自知闯了大祸,当下顾不得别的,齐齐跪地央求我爹救人。
我爹摇了摇头,说本来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罪不容诛,你们死了都应该,但乡里乡亲的,他还是狠不下那个心,便说要救人可以,但所有人都要遵他几个规矩才行。
第一,所有人从今往后都要在家里供奉那两条蛇,并且在蛇梁子修建一座庙,以化解其怨气。
第二,庙修好之后,蛇梁子,槐树林,老青沟这三个地方,以后谁都不能去,否则就是死他也不会帮忙。
话就撂这儿了,村民们一听这规矩也简单,再者,性命攸关,没说一个不字儿,就答应了下来。
后来不久,蛇梁子上就建起了一座庙,庙基都是我爹亲手设计的,基石也是我爹亲手下的,可算牢固。
庙修好后,我爹又亲手画了三百六十道符,分发给每家每户贴在门框上。如今你到村里来看,还能看到门框上的符纸,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村民也不敢大意,初一十五香火不断,供奉着两条蛇,这事儿才慢慢平息了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佘老六两口子,却还是精神失常,成了疯子,倒也怪可怜的。
七八年的时间一晃而过,这期间我也出生了。不过我的出生却让我爹苍老了许多,因为我出生时,我娘难产过逝了!
我爹说,我娘走得早,要我好好活着就得有个好名儿,结果憋了三天,头发都挠掉了一大把,给我憋出个名儿,叫林长生。
“长生,长生,这名儿好!”我记得当时我爹给我取了名,一夜都没睡着,在我娘灵牌前又哭又笑说了好大一堆话。
好在我爹有一身看通阴阳的本事,那些年改革开放,对有些东西打的也没那么严了,我爹带着我行走十里八乡,谈不上丰裕,倒也踏实。
只不过这踏实没几年,却又因为另一件事儿给打破了。
自从七八年前我爹立下规矩,蛇梁子,槐树林和老青沟这三个地方除了我爹隔每逢初一十五去巡视一趟,真没人去过。
不过后来不知道为啥,村里的老光棍陈老七晚上跑到槐树林里去了,出来的时候满脸兴奋,说他娘的单身几十年,这次享福了,竟然还找了个大姑娘!
这话一传开村民就议论开了,陈老七是个老光棍,一无所有不说还好吃懒做,咋会有大姑娘看上他?
我爹听说这事儿,当时脸就阴了,跑到陈老七的鸡窝里把他拽出来就是一顿打。
“格老子滴看把你能的,老子八年前说过的话你龟儿子当放屁了?”
我爹平日里很温和,可骨子里也是山城人的火爆脾气,发脾气的时候两个壮汉都架不住,当下喝的陈老七歪七倒八,一溜嘴就坦白从宽了。
陈老七说,他这些日子认识了个大姑娘,和他相好上了,约他在槐树林里见面那啥。
他老光棍一条,一听这话一颗心都跳了出来,直接把我爹的话抛到脑后,一头扎进槐树林快活了一番。
听完这话我爹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沉默了一阵就说让陈老七把那姑娘领来看看,真好的话,他出钱给他娶了。
陈老六一听有这好事,掉头就钻进槐树林,嘿,结果还真带了一个姑娘出来。那姑娘标致水灵的,就是溪水村最好看的王二妮都赶不上!
所有人都羡慕嫉妒,唯独我爹脸色越来越沉,盯着那姑娘看了半晌,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陈老七急了,说你林承北眼红咋地,自家媳妇儿没了,打我的人!
我爹也懒得理他,拉开陈老七又是一耳光落在了那姑娘身上。这一巴掌下去,陈老七还没来得及开骂,已经惊恐的把话生生咽了下去。
为啥?因为他看到那水灵灵的姑娘被我爹两耳光一打,脸上的皮子竟然哗啦啦往下掉,露出一张腐烂生蛆的鬼脸来。
看到水灵灵的姑娘变成这幅样子,又想起他和那姑娘干的事儿,陈老七惊得一身冷汗,当场就尿裤子了。
好在我爹本事不弱,那女鬼活蹦乱跳一阵,叫我爹给收拾了,封了起来。
不过这事儿之后,我爹去槐树林,蛇梁子,老青沟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原先是初一十五去,后来则隔三差五就去一趟,再后来,几乎每天都去。
我跟随父亲行走乡里,虽然父亲从不教我他的一身本事,但多少我也学了点,知道这其中只怕不简单,便央求和他一起巡视。
不过我跟随父亲巡视了十余年,却并没有发现过什么怪事,久而久之,也就忘了当初那些事儿了。
“长生,巡山了。”
朝阳初升,晨露未干,父亲已经扯开嗓子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前去巡山。
“哦...呵...”
出门,我爹便扯着嗓子哼了一阵‘巡山调子’,那调子粗犷而又带着几分苍凉,别有韵味。
我也扯着嗓子学着他嚎了几声,但怎么着也不成调,只好干笑着放弃了,如往常一般,踏上了巡山的路。
只不过我不知道,这一脚踏出去,就再也走不回来,而我更亲眼见到,我爹被一棵树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