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活中做菜、花钱的小事她可以不计较,但孩子的教育是大事,她绝不能让步。
是金子就会发光的。第二天一早,陈晓荷脖子上的项链就被海东妈看到了,她走到陈晓荷身边,说:“晓荷,买新项链了?”
“是呀,妈,昨天是我和海东相识十一年纪念日,他送给我的。好看吗?”陈晓荷听到婆婆的问话,急忙兴高采烈地回答。此时她正在厨房忙着给全家人包馄饨,也许是久旱逢甘霖的原因,她的情绪说不出地好。因为是周末,她想改善一下全家人的生活。看来有些事情是本性使然,想要改变不容易。这不,她心情一好,就很快还原了家庭主妇的本色,心甘情愿为魏海东做羹汤。看来,她在小女人的课程上照本宣科修炼那么久,被魏海东一晚上的折腾,武功全费了,陈晓荷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就脸红心跳。
“好看。不过我记得你不是有一条项链吗?”海东妈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那条是黄金的,现在已经没有人戴黄金项链了,像暴发户似的。再说我那条的款式也太老了。”陈晓荷一边包馄饨一边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心无城府地说。
“要我说,项链这东西,有一条就够,赶上什么场合戴戴就行了。这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还那么贵,买这么多干什么?我告诉你晓荷,男人花钱,向来是过了今天不管明天,没心没肺的,所以一个家还要指望女人。以前的时候,要不是我精打细算,拿什么供海东上大学啊!过日子就是要算计,吃不穷,喝不穷,盘算不到就受穷。你和海东现在上有老下有小,正是爬坡的时候,可不能这样乱花钱。”海东妈话说得不急不缓,但不难听出绵里藏针的味道。
“妈,您说得也对也不对。过日子是需要精打细算,但现在不能和过去比,那时候人人都以艰苦朴素为荣,一件衣服可以穿十几年,谁也不笑话谁。可是现在,你要有资本才能赚钱。就说我们吧,在公司穿什么衣服是有规定的。你穿得不好,人家就看不起你,工作上也不信任你。其实我在我们公司已经非常俭省了,就说这项链吧,我也觉得挺贵的,这么多年也没舍得买,没想到海东就给买了。这东西戴不坏,可以保值,也可以传给后代,其实还挺合算的。您快过生日了,到时我和海东也给您买一件,现在老人很流行戴金首饰的。”陈晓荷沉住气和海东妈解释,希望她的话能改变老人的观念。
“哎呀,我可不要!现在世道这么乱,你没看电视上整天都有被抢了金首饰的案子吗?有的人脖子都被勒破了,耳朵被拽穿了,血淋淋的,吓死人了!”海东妈说得绘声绘色,让陈晓荷忍不住后背发麻,她一大早的好心情立刻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但她想起昨天和海东的谈话,他们好不容易才修复关系,只好挤出一丝笑容说:“哦,我知道了,到时候您喜欢什么说一声,我们给您买。”
“我不用你们买什么。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不看重吃的穿的那一套。我就是希望你们过得好。不过我觉得我的话你们是不会听了,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现在没有长远的打算,要是遇到点儿什么事情,哭都找不到地方。反正到时我和海东他爸眼睛一闭,什么都看不到了。”海东妈见儿媳妇处处反驳她的话,彻底被激怒了,忍不住负气地说。
陈晓荷叹口气,把馄饨皮扔在桌子上,内心的火忍不住突突地冒。她和魏海东刚刚经历了那么大的灾难,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话。再说海东出了车祸,各种各样的事情她一个人顶着,从来没让两位老人操半分心,现在婆婆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陈晓荷转过身刚要说点儿什么,魏海东却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睡眼惺忪地说:“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我在卧室里就听见这边唧唧喳喳的。”
“哦,把你吵醒了?我和晓荷正在说项链的事呢。挺好看的,就是在这城市里,钱太不经花了。每天睁开眼睛,这钱就像流水一样流出去了,让人心慌。”海东妈知道魏海东护着媳妇,不愿意当着他的面教育陈晓荷,只好转变话题。
“妈,项链好看吧?我的眼光还能有错?晓荷出门,那可是代表着我的水平,要是穿戴得不好,人家会笑话我没本事的。所以过日子该省的省,不该省的坚决不能省。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嘛。”魏海东冲着陈晓荷眨眨眼,旁敲侧击地对海东妈说。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你们年轻人,没吃过苦,不知道凡事留一手的重要。要替未来打算打算,别忘了还有孩子,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海东妈摇摇头说。
“好了,妈,您就别操那么多心了。这在城市过日子啊,我比您明白,人是根本,只要大人好好的,孩子就没有问题。我们就是为了天天,也要吃好穿好,不然穿得破破烂烂地去接天天,同学们都会笑话他的。”魏海东危言耸听地说。
“唉,算了,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海东妈生气地走出厨房,心里想着这海东算是让媳妇彻底迷住了,什么事情都帮着她说话。两个人这样比着赛地花钱,日子还怎么过?她想到这里心慌慌的。
可是在她身后,魏海东见母亲走出厨房,低声说:“晓荷,你不要介意,我妈这个人没有坏心,就是过苦日子过惯了,心里老绷着那么根弦。她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当着她的面你顺着她,背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吗?”
陈晓荷继续拿起馄饨皮包馄饨,嘴里不高兴地说:“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过日子有自己的打算,该买什么不该买什么心里有数的,她干吗操这么多心?你不知道,我现在很难受,好像有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你,买点儿东西都像做贼似的,有什么意思?”
“好了,晓荷,你不都是为了我吗!我心里知道你的好,不就是为了让老人安心做做样子吗,别想太多了,啊!”魏海东一边说着,一边悄悄从背后搂住陈晓荷的腰,转换话题柔声说,“好不容易过周末,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这种温暖的感觉让陈晓荷浑身一阵酥软,但她很快警觉地看看四周,“别这样,小心让他们看见。我这不是早起给你包馄饨吗,你最喜欢吃的。”
“看见怕什么?你是我媳妇,又不违法。”魏海东像个孩子似的不松手。
“好了好了,别闹了。馄饨包好了,你赶紧去洗脸刷牙,一会儿开饭。我看今天天气很好,要不咱们带着老人孩子出去转转。你爸妈过来后我们一直很忙,还没陪他们出去看看呢。”陈晓荷说着,捏好最后一个馄饨,放在篦子上。那些馄饨形状一致,一行行排列整齐,像是待检阅的士兵,看上去很可爱。
魏海东看着,在心里感叹: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他以前真是昏头了。想到这里,他更紧地抱着陈晓荷说:“老婆,你真好,是个好媳妇,更是个好妈妈。咱们今天带老人孩子出去玩,顺便也去晒晒太阳放松一下。”
魏海东的话还没说完,天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门口,看着爸爸妈妈的样子,好奇地问:“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
魏海东急忙松开陈晓荷,不好意思地看着天天,呵斥道:“小屁孩,不声不响地吓人一跳,你说我们在干什么呀?”
“我看见你和妈妈在抱抱。男生和女生抱抱,羞羞脸。”天天一边用手刮着自己的脸庞,一边冲着魏海东做鬼脸。
“臭小子,你妈是我媳妇,有什么羞羞脸的?倒是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知不知道?”魏海东饶有兴趣地走到天天身边。
“爸爸,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天天正是对新事物敏感的时候,听到魏海东的话,好奇地问。
“就是不符合礼制规定的事情不要去看,不要去听。”魏海东尽量简短地回答。
“那什么是不符合礼制规定的事情呢?”天天继续追问。
魏海东一时语塞,灵机一动,说:“就像刚才你看到我和你妈妈在一起,你就不应该看,不应该听。”
“可是你们在那里,我不是故意看到的,你们也没告诉我不能看不能听啊。再说,既然不能看不能听,你们应该藏起来。”天天煞有介事地分辩道。
“天啊,你这么小的孩子哪来这么多问题,我一大早上被你绕晕了。”魏海东被天天问得张口结舌,只好做晕倒状。
“活该!谁让你一大早当着小孩子的面不守规矩、胡说八道的!再说,天天说得对,不能听不能看的事情要藏起来,你还不如一个小孩子。”陈晓荷又笑又气地低声和魏海东说,但她随即又对天天说,“天天,别和你爸爸闹了,赶紧去刷牙洗脸吃饭,咱们一会儿去逛公园。”
“太好了,要去逛公园喽,要逛公园喽!”天天听到这话立刻忘记了刚才的问题,高兴地跳起来说。魏海东大赦般拉着他去卫生间洗漱。
陈晓荷看着魏海东和天天拉着手走进卫生间,刚才婆婆带来的不快立刻一扫而空。生活的幸福感不是因为得到的多,而是因为计较得少。自己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呢?婆婆那么说,也没有坏心,不过是为了他们将来生活得好一点儿。
陈晓荷这么一想,心情好了许多,于是便去烧水下馄饨。
窗外,早晨的阳光普照大地,整个天地生机勃勃的,就像陈晓荷柔情荡漾的内心。
周末的公园花红柳绿,游人如织,到处都是携家带口出来游玩的人。魏海东带着一家老小穿梭其间,不时用数码相机给陈晓荷、天天以及父母拍照。
“来,天天,靠妈妈近一点儿,笑一笑。”魏海东说着,把相机来回移动寻找最佳角度。
天天眯着眼睛笑着,斜着身子伸出两根手指做剪刀状。魏海东立刻大声说:“天天,不能这样!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男子汉大丈夫,要站如松坐如钟,不能这个样子。站好了,把手放下去!”
天天的笑脸立刻皱成一团。海东爸看着孙子的样子,急忙说:“行了行了,你要照就照,不照别折腾孩子。才多大的小人儿啊,就让他站如松坐如钟,你给我站如松坐如钟看看!”
“爸,小孩子就要从小培养。他们这一代,从小娇生惯养,根本不知道吃苦是怎么回事,所以更要严格要求。我是没法站如松坐如钟了,小时候干活儿干多了,落下了病根。再说您也没有严格要求我,只能把这美好的愿望在孩子身上实现了。”魏海东觉得父亲对天天太溺爱了,自从天天常和爷爷在一起,养成了很多坏习惯,陈晓荷已经和他说了不止一次了,所以他趁这个机会好好和老人说说。
“那可不行。孩子还小,有些事情他大了自然会明白。我们老魏家祖祖辈辈都是吃苦的人,那是没办法。现在条件好了,不尽着孩子尽着谁?连老家那墙上都写着‘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孩子就是希望,就是要受到保护的。”海东爸坚持自己的观点。
“孩子是希望没有错,保护也没有错,但保护和教育是不冲突的。爸,您看到这棵小树没有?我们栽下小树,给它施肥、浇水、捉虫,但是也要定时修剪它,它才能长成参天大树。对孩子也一样。我们给天天提供最好的生活,送他去好的学校,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但是我们也要教育他,让他知道什么事情是对的,什么事情是错的。”魏海东灵机一动,用小树做例子。
“啥,你们还想修理我孙子?我告诉你们,只要我在这里,你们谁敢动他一根毫毛,我饶不了你们!”海东爸听到这里气咻咻地说。
天天听到爷爷的话,立刻跑到爷爷身边,才不理爸爸的理论呢。
“爸,这是什么和什么呀!”魏海东哭笑不得,看来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和父母统一战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沟通失败,倒也无伤大雅。陈晓荷听了魏海东和海东爸的对话,心里虽然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一家人继续往前走,天天忽然被前面异常热闹的声音给吸引住了,快步往前跑去,一家人急忙跟上。
这是一个游乐场,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什么旋转木马、青蛙跳、碰碰车、小飞机、摩天轮、海盗船等等,让人眼花缭乱。天天看着每个游乐设施里都有小朋友在玩,眼睛放光,按捺不住往里面爬,却被服务人员拦住了,要买票。
海东爸指挥魏海东去买票,陈晓荷拉住他,趁机教育天天,“天天,你要玩可以,但是咱们要讲好,你今天只能玩两个项目。你选一下,爸爸去买票,然后咱们拉钩,玩完这两个项目就走,好吗?”
天天眼睛看着旋转木马上的小朋友玩得开心,根本没有听清妈妈在说什么,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随便指了指旋转木马和碰碰车。陈晓荷让魏海东去买票,然后郑重地和天天拉了拉钩。等买好票,正好轮到下一轮小朋友上场,天天就像一只小猴子一样迅速爬上旋转木马。陈晓荷不放心,站在旁边扶着他。旋转木马转起来,天天在上面手舞足蹈,每转到爷爷奶奶这边,就拼命冲着他们挥手。
玩完旋转木马,天天又去玩碰碰车。两个项目很快就玩完了,天天意犹未尽,非要再去玩小飞机。陈晓荷对着天天苦口婆心地说:“天天,咱们说好了的,就玩两个项目,你也答应了并且拉了钩的,不能再玩了,男子汉哪能说话不算话呢?”
“不嘛,不嘛,我不管,我就要玩小飞机!妈妈,求你了,就再玩一次,我保证。”天天抓着小飞机游乐设施的护栏说。
“哎呀,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孩子想玩,就让他玩一次嘛。”海东爸看着天天渴望的眼神,不忍心地说。
“是呀,是呀,你们平常浪费的钱多了去了,不差这十块钱的,买孩子一个高兴啊。”海东妈也在旁边帮腔。
魏海东有点儿动摇,“要不,再让他玩一次?”
“不行,不能惯他这个毛病。现在就说话不算话,长大了还怎么让人相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能这么出尔反尔呢?”陈晓荷不为所动,脸色很不好地对天天说,“我数一二三,你把手松开,咱们走,否则妈妈生气了。”
“不,我不松,我就要玩。”天天开始紧抓住栏杆大哭,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陈晓荷还在试图说服他,海东爸看不下去了,威严地看着魏海东说:“因为这么点儿小事让孩子哭一场,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还不快去买票,真等着孩子哭出毛病啊?”
听着父亲威严的话,魏海东不敢看陈晓荷的眼神,只好去买票。海东爸看魏海东走远,转过身看也不看陈晓荷,就拉着天天说:“来,天天,不哭了,爷爷带你进去玩。以后只要有爷爷在,谁也不敢欺负你。他们谁欺负你,你就告诉爷爷。”
陈晓荷就那样看着天天被爷爷拉着坐上小飞机,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珠,但转过头冲着陈晓荷做了个鬼脸,显然刚才哭得那么伤心带有表演的成分。陈晓荷的气不打一处来,这显然是在爷爷的“培养”下养成的毛病。
陈晓荷看着天天的样子,心里发愁:孩子是无邪的,像一张白纸,大人给他灌输什么观念、培养什么习惯,他就会长成怎样的人。可是有这么两位老人在身边,她根本就没法管孩子。长此以往,孩子的情况可想而知了。要和老人好好谈一谈了。对生活中做菜、花钱的小事她可以不计较,但孩子的教育是大事,她绝不能让步。
终于等天天玩完小飞机,他当然意犹未尽,还要求玩其他的游乐项目。但海东爸看着陈晓荷拉得老长的脸,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好拉着天天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一家人找了张树荫下的长椅坐下休息。因为刚才的事情,大家都有点儿不高兴。魏海东感觉情况不妙,极力活跃气氛,把带来的水和零食分给大家吃,还一边吃一边讲笑话。可是讲了半天,除了他自己,只有吃着零食的天天陪着他笑。他只好作罢,低头拿起一袋薯片来吃。天天见他不再讲笑话,就跑到旁边的草丛中捉蝴蝶去了。
天天一走,更没人说话了。偌大的公园,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人们,而他们这边,只有吃东西、喝水时塑料袋和塑料瓶发出的声音。陈晓荷一边喝水,一边看着远方,反复思考怎么和海东爸谈。她本来是想让魏海东去改变老人对孩子的态度的,可是从上午父子俩的对话来看,魏海东是说服不了他父亲的,那种从小就形成的敬畏感让他根本不敢和父亲对抗。
“爸,我想和您说件事。”陈晓荷想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魏海东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他当然知道晓荷要说什么。他咳嗽一声,希望能引起陈晓荷的注意。可是陈晓荷看也没看他,继续对着海东爸说:“爸,我希望以后我和海东管教孩子的时候您不要插手。教育孩子最怕的就是大人们立场不统一。我说要这样,您非说要那样,这很容易让孩子养成一种逃避责任、寻求庇护的心理,对孩子很不好。别的不说,就像刚才,其实他知道您会为他说话的,所以故意哭闹。如果咱们能够统一起来,他没办法,自然就没事了。”
陈晓荷尽量用一种平静的口气说,希望老人能听出她的真诚。可是海东爸并不领情,他看着陈晓荷,皱着眉头说:“晓荷,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我觉得你对孩子那一套根本不合适。孩子的天性就是不会拐弯抹角,想要什么要什么。你说你好不容易带孩子出来玩一回,这不让玩那不让玩,有什么意思?要我说,要不你们就别带他出来玩,既然带他出来了,就让他玩个痛快。出来玩还让孩子哭成那样,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海东爸说完点上一支烟,狠抽两口,不难看出这件事让他很生气。魏海东往陈晓荷身边靠靠,伸手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可陈晓荷一下甩开他的手,佯装平静地继续说:“爸,我知道您是疼孙子,我们的想法也不冲突。其实让孩子玩几次都无所谓,问题是他自己答应的玩两次,到时又反悔,这样长大还有什么诚信可言啊。”
“小孩子说的话你还这么当真啊!海东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现在不是挺好的吗?”魏海东从小是父亲的骄傲,海东爸当然忍不住把他抬出来现身说法。
老人这么油盐不进,陈晓荷本来就够烦躁的了,他不提魏海东还好,一提魏海东,陈晓荷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老人从小那么惯着他,她能吃那么多苦吗?
陈晓荷想到这些,忍不住烦躁地说:“爸,您以为您儿子多么伟大呢?要不是您从小那么惯着他,我们的日子也不会过成今天这个样子。”她说到这里,觉得自己扯远了,急忙修正说,“爸,我知道您是为了孩子好,我们也是为了孩子好,咱们就都退一步,您也要听听我们的意见啊。”
“日子过成这样怎么了?没有吃的还是没有穿的?比比在老家的生活,你们这就像神仙般的日子。”海东爸根本没有听见陈晓荷最后一句话,唯独揪住这句话追问。
陈晓荷一时语塞。魏海东急忙上前打圆场,“爸,没事没事,晓荷说的是她不让我开林桐的车,我非开,所以造成了严重后果。这不是您从小惯的吗?一意孤行。所以说管孩子,还是要掌握方法。以后我们管孩子的时候您别插话,我们又不是后爸后妈,能不心疼孩子吗?”
海东爸听到魏海东的话,想到海东住院时陈晓荷的辛苦,脸色缓和了一些,叹口气说:“唉,好不容易出来玩一天,怎么弄成这样呢?其实我也是好心,觉得孩子好不容易出来玩一天,不让他高高兴兴的,于心不忍。其实天天这孩子挺乖的,就是和海东一样——倔,越不让他做的事情越要做,所以还要顺着他,多表扬。以后你们管孩子,我尽量不插手,但别弄得孩子哭哭啼啼的。”
听了这话,陈晓荷和魏海东同时松一口气,但同时又忍不住担心:他们和老人才相处了几个月就冲突不断,要是长期住在一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真是好景不长在,魏海东和陈晓荷才真正和好没一个星期,魏海东就要出差了。陈晓荷一边恋恋不舍地给他收拾行李,一边抱怨:“这个林桐真是的,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怎么能让你出差呢?而且一去就是一个星期。吃不好住不好,你身体能受得了吗?”
“不关林桐的事,是我自己要去的。这次是一个重要的项目,别人去我不放心。我身体没事了,能吃得消,就是舍不得你。我现在别说出差了,连班都不想上,就想天天待在家里。”魏海东看着陈晓荷把他的内衣袜子一件一件整理好,然后装进不同的袋子,从背后轻轻拥住她,亲了亲她的脖子。
“好了,好了,真肉麻。你要是真舍不得我们,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工作起来不要命。另外把事情办完早点儿回来,别让我们担心。”陈晓荷嗔怪地说着,心里却甜蜜蜜的。看来女人不管年龄多大,都是愿意听甜言蜜语的。
“遵命,遵命。我肯定好吃好睡,让自己像猪一样活着。只要事情一办完,我连夜往回赶。”魏海东忙不迭地说着,却把陈晓荷搂得更紧。
“别这样,小心天天进来看到,再说你一会儿还要去赶火车呢。”陈晓荷挣扎着,却浑身无力。魏海东不管不顾地把她转过来,脸颊贴着她的额头说:“我不管。要不是为了让你们娘儿俩过得好一点儿,我真不想去出差。”
陈晓荷仰头看着魏海东,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近在咫尺,他温柔的眼神几乎将她融化。她终于再次征服了这个男人,让他的身心再次属于自己。看来命运是公平的。她闭上眼睛,感觉魏海东的吻轻轻落下。
晚上,魏海东坐火车走了,陈晓荷一个人躺在床上,抱着魏海东的枕头翻来覆去睡不着。往事历历在目,她和魏海东一路走来,经过了那么多变故。这让她忍不住想起张爱玲的小说中白流苏和范柳原的爱情:整个香港的倾覆,成就了他们的爱情。而她和魏海东何尝不是呢?一场死亡边缘的车祸,挽救了他们的婚姻,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陈晓荷随即又想到,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呢?她和魏海东也曾经刻骨铭心、山盟海誓,最终还是会遭到背叛。他们现在虽然如胶似漆,几乎回到了热恋的时候,但他们还有几十年要走,漫长的婚姻注定要回归平淡。而且女人红颜易老,到时候她一无所有,还拿什么来挽回婚姻?
陈晓荷想到这里,内心有点儿烦躁。自从她和魏海东重新和好之后,当魏海东在她眼前,她感觉他真的是完全属于她了,内心很踏实;但是魏海东一旦离开,她就感觉一切无法掌控,心里空落落的。这让她很苦恼。难道这就是背叛后的心理疾病?
一想到心理疾病,陈晓荷更烦躁了,她翻个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到屏幕显示十一点。这个时间魏海东应该到达目的地了,他答应她一下火车就打电话来报平安的,怎么手机还不响?
陈晓荷正拿着手机出神,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看也没看就按了接通键,急切地说:“你怎么才来电话?是不是火车晚点了?路上顺利吗?”
那边的环境没有火车站的嘈杂,陈晓荷正感到奇怪,忽然听到苏逸轩低沉的声音,“晓荷,是我。”
“哦,是苏总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感觉意外,陈晓荷语无伦次地说着,脑子里想着这么晚了,苏逸轩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呢?自从他们上次在私家菜馆不欢而散之后,除了工作上的事情,苏逸轩从来不主动找她,更不会在非工作时间打电话,今天是怎么了?
陈晓荷的脑子飞速转了一圈,终于回到正常轨道。她了解苏逸轩的性格,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肯定有不得已的事情。于是她平静了一下心情,镇静地说:“苏总,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晓荷,是这样,我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你……你现在有时间吗?”苏逸轩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犹豫不决。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苏总到底有什么事情呢?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能不能等到明天再说?”陈晓荷尽量措辞谨慎地说,她怕苏逸轩喝了酒,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惹出什么事情。
电话里沉静片刻,陈晓荷正在狐疑,思考自己刚才的话语有什么不妥,苏逸轩的声音突然传来,“是的,晓荷,就是现在。有件事情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忙,实话和你说吧……”
苏逸轩随后说了事情的大概。就在刚才,他听到女儿房间里传来哭泣声,急忙去看,发现女儿正坐在床头哭得伤心。可是他去问女儿怎么了,女儿却哭着把他推了出来。就在他出房门的一刻,他看到女儿的床单上有一大片血迹。他猜测女儿是月经来潮了,但他是男人,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懂,又不好意思和女儿说这些,只能请陈晓荷帮忙。
陈晓荷听着苏逸轩的话,想到一个没妈的女孩子在月经初潮时因为恐惧和慌乱而在黑夜里哭泣,心就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她当机立断地说:“苏总,你别说了,我马上过去。”
“那我马上开车过去接你,这么晚了打车不安全。你收拾一下到楼下等我。”
挂了电话,陈晓荷飞快地起床换下睡衣,又打开橱柜找出自己平常用的卫生巾,然后走出卧室,却看到公公婆婆披着衣服走出来,看到她就问:“刚才听到你电话响,是海东来电话了吗?”随即又看到她穿戴整齐的样子,接着问,“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出去?”
陈晓荷因为赶着出门,匆匆忙忙地说:“海东没有来电话,估计火车晚点了。我一个同事的孩子病了,我去看看。”
陈晓荷说着,一阵风似的出了门,留下老两口面面相觑。海东妈突然不解地说:“咱们晓荷又不是医生,她同事的孩子生病了送医院啊,这大半夜的叫她干什么?”
“行了,你就少管闲事吧。人家孩子病了,送医院也要有人搭把手。说这么多,大半夜的你不困啊?”海东爸说着,打着呵欠往回走。陈晓荷的房间突然传出手机声,老两口跑过去,看到她的手机在枕头上一闪一灭的,急忙拿起来接通。
“哎呀,是海东啊!你下火车了?路上还顺利吧?”海东爸一听到儿子的声音就关切地问。
“爸,到了,都挺顺利的,就是火车晚点了,所以才打电话。怎么是你接电话?晓荷呢?”魏海东在火车站出站口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大声说。
“哦,顺利就好。你要好好吃饭,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晓荷刚刚出门,说她朋友的孩子病了,她去看看。这不,走得匆忙,连手机也忘记带了。”海东爸正说着,海东妈来抢电话,“快点儿,让我说几句。”
“行了,海东刚到地方,一路上挺累的,你就别唠叨了。”海东爸偏不给。
魏海东拿着电话,茫然地听着父母的争吵,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脑子里只有陈晓荷。这么晚了,她到什么地方去了,连电话也不带。她的朋友中,除了韩冰,谁会在孩子病了的时候麻烦她呢?而韩冰是没有孩子的。难道是苏逸轩?
一想到苏逸轩,魏海东的心里轰的一声。他匆忙和父母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心事重重地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
深夜的路上人很少,苏逸轩把车开得飞快。陈晓荷看着道路两旁迅速闪过的路灯,真担心这个时候车子出点儿什么事情,她和苏逸轩的小命就这样玩完了。
但是,陈晓荷又希望车子能快一点儿,因为她希望能尽快帮助那个女孩儿。月经初潮是女孩子一生重要的时刻,那种困惑、慌乱、悸动、羞涩,是需要一位可亲的人在身边分享的。陈晓荷一直很感谢母亲在那个时候给她的温情、关爱和指导,使她顺利地进入青春期。她希望能把这种温情传给苗苗。因为对于一个没妈的孩子来说,这个时候更加脆弱,更加想念自己的妈妈。
陈晓荷想到这里,看看旁边的苏逸轩,他目视着前方,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看上去很沉重。陈晓荷知道,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作为一个父亲,他看着女儿恐慌无助却爱莫能助,心中的悲哀是不言而喻的。
车一路飞奔,终于停在苏逸轩家的楼下。陈晓荷看着熟悉的楼房,想起一年前她来到这里的情景,还没等回过神来,就看到苏逸轩已经走过来拉开车门说:“晓荷,时间不早了,咱们快点儿上去吧,孩子明天还要上学呢。”
陈晓荷点点头下车,和苏逸轩一起往楼上走去。到了门口,苏逸轩拿钥匙打开门,就听到屋里传来苗苗的哭声。
陈晓荷进屋,看到苗苗房间的门虚掩着,就走过去,轻轻敲了下门,声音尽量柔和地说:“苗苗,我是晓荷阿姨,我来看你了,你把门打开好吗?”
房间里的哭泣声没有停下来,反而更高了一些。陈晓荷只好推开门,看到苗苗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个相框在哭泣,那瘦削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让人看了心酸。陈晓荷走上前去,帮她拢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地说:“苗苗,想妈妈了吧?”
苗苗拿着相框点点头,眼泪仍然忍不住掉下来。陈晓荷拿过相框,看到照片里那个女人剪着齐耳短发,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转过身帮苗苗擦擦眼泪,继续说:“苗苗,你知道吗?一个母亲不管到了哪里,都是会牵挂自己的孩子的。你妈妈虽然不在你身边了,但她会一直牵挂你。别哭了,你这样把身体哭坏了,你妈妈会担心的,你爸爸也会伤心的。”
苗苗暂时止住哭泣,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陈晓荷,半天才说:“晓荷阿姨,你说,我妈妈真的会在天堂牵挂着我吗?”
这个问题让陈晓荷有点儿为难。她不知道这样引导孩子相信亲人在天堂对不对,但是又实在不知怎么安慰这个伤心的女孩子,只好想了一下,继续说:“没有人验证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天堂存在,但我相信母女、母子是连心的。你妈妈不管现在在哪里,看到你这个样子都会心疼的。还有你爸爸,看到你哭都不知怎么办才好了,急得在外面转圈呢。”
苗苗听到陈晓荷的最后一句话,含着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陈晓荷趁机说:“你看看,花骨朵般的女孩子,笑起来多好看。阿姨最近家里事情多,没有和你联系,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来,和阿姨说说。”
苗苗的目光慌乱地扫了一下弄脏的床单。陈晓荷看了一眼,心里明白,她拿出随身带来的小包说:“哦,我知道了,是你变成大姑娘了不好意思说,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办是吧?其实女孩子来月经是非常正常而且高兴的事情。你来了月经,就说明不再是小女孩儿了,成大姑娘了。在国外,很多地方都有成人节,人们载歌载舞庆祝女孩子成人呢,所以咱们应该高兴才对。来,阿姨教你一下怎么处理。”
陈晓荷拿出卫生巾,细心地教苗苗使用方法,然后又告诉她生理期不能洗盆浴、不能用冷水、不能吃冷饮等注意事项,让苗苗有不愿意和爸爸说的事情给她打电话。最后她帮苗苗换下弄脏的床单,让苗苗上床睡觉,总算把这个慌乱的女孩子给安抚好了。
安抚好苗苗,陈晓荷要趁着血迹未干把床单洗了。苏逸轩说这个可以等到钟点工来做。陈晓荷说时间长了就洗不干净了。苏逸轩说那就扔掉。陈晓荷看看手中的床单,说还是新的,扔掉可惜了,就是一把水的事。于是苏逸轩不再说什么,就那样站在卫生间看着陈晓荷洗床单。
床单洗好,晾上,陈晓荷一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她才想起魏海东打电话的事。她拿起包找手机,却发现没有带,于是急忙告辞回家。苏逸轩说开车送她,她没有拒绝。
路上,车开得很慢,苏逸轩不说话,只一边开车一边吸烟。车窗开着,陈晓荷的长发随风飞舞,更让他心烦意乱。这些天,他看着陈晓荷在公司神采飞扬的,就知道她和魏海东彻底和好了,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心里是打算放弃的。
可是今天,他看着她在他的家里,像一个慈爱的母亲一样安抚苗苗,给苗苗洗床单,忽然觉得这就是老天为他量身定做的女人,再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像陈晓荷那样懂得他和苗苗,而且被他和苗苗同时接受了。他那种强烈的愿望再次卷土重来。但是陈晓荷现在看起来生活得很幸福,他该怎么办呢?
“苏总,苏总,你在想什么呢?你看车都穿到左车道去了。”陈晓荷坐在副驾驶上突然喊道。
苏逸轩回过神来,看到车子已经过了双黄线,幸亏深夜车少,不然后果不可设想。他把车掉回右车道,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在想苗苗,小小的年纪,没有妈妈的关爱,真是难为她了。今天真的谢谢你。”
“苏总,别这么说,苗苗很可爱,能帮她解除忧愁我很高兴。不过我倒觉得,你真应该成个家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苗苗考虑。孩子现在正是性格养成的时候,你工作忙,顾不上,孩子回到家就是一个人,这对一个女孩子是很不好的。”陈晓荷看着苏逸轩由衷地说。
“是啊,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想再成个家,可是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我有心去找,也很难找到我和苗苗能同时接受的人。现在公司里事情又那么多,等过一段再说吧。”苏逸轩无奈地摇摇头。
“我倒觉得工作是永远忙不完的,这个事情倒是迫在眉睫。你看看,如果你家庭的问题解决了,没有后顾之忧,工作起来就更有效率了。而且你的条件那么好,如果不是太挑剔的话,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陈晓荷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地说着。
“你以为买大白菜呢?只要不是太挑剔,抱起一棵就走。”苏逸轩看着她,哭笑不得地说。
“那倒不至于,但是也不能太挑剔。俗话说人无完人,所以要发现对方的优点,也要包容对方的缺点。你如果打算找,我可以让韩冰帮你留意,她可是专门给人牵线搭桥的。”陈晓荷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一点儿都没留意苏逸轩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她正说着,脑子灵光一闪,发现新大陆般对苏逸轩说:“啊,说到韩冰,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呢!她离婚了,你可以考虑一下韩冰。上次在‘悠仙美地’吃饭的时候你见过的,我感觉你们挺般配的。”
“就是那个牵手俱乐部的经理吧?报纸广告上经常看到她的大名的。”苏逸轩淡淡地说。
陈晓荷为自己的新发现兴奋不已,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她这个人我了解,漂亮能干,心肠也好,你真的可以……”
“够了!”苏逸轩猛地把车停在路边,斜着身子逼近她,“我告诉你,晓荷,我苏逸轩不缺女人。但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因为结婚而结婚,我只想后半辈子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还来刺激我,是不是存心的?”
他离得很近,她可以嗅到他身上的烟草味道。这是一段危险的距离,陈晓荷吓得靠在座椅上一动也不敢动,嘴里说着:“对不起,苏总,是我一时兴起多嘴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胡乱说话了。”
苏逸轩看着陈晓荷,她的眼里除了害怕,再也找不到一丝柔情。他想起那个缠绵的夜晚,她答应他办好离婚手续就考虑接受他的感情。现在看来,她再次被那个男人征服了。苏逸轩想到这里,颓然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再次拿出一支烟点上。
离开了苏逸轩的逼视,陈晓荷终于恢复正常,她看着他手中明明灭灭的烟头,下定决心说:“苏总,谢谢你当初给我的帮助,我的确考虑过离婚以后和你在一起,但是魏海东受伤以后,我才知道对他的那种感情是无法割舍的。现在我们和好了,我很珍惜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和婚姻,所以我们是永远不可能的,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吧。”
苏逸轩听了陈晓荷的话,把烟头狠狠地掐灭,然后发动引擎,车子飞一般上路,两个人一路无话。到了楼下,陈晓荷告辞下车,苏逸轩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掉转车头消失在茫茫黑夜中,像和谁赌气似的。
陈晓荷看着远去的汽车尾灯,无奈地摇摇头,想着苏逸轩这样的人,想找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找到,却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而她自己,却把一份感情投入到让她千疮百孔的人身上。看来感情的事情真是最说不清的。在这一点上,谁也帮不了谁,她只能盼望他能早日遇到合适的人。
陈晓荷回到家,看到手机在床头一闪一闪地提示有短信进来。她打开手机,看到魏海东发了十几条短信过来,内容都是问她干什么去了、回来没有,所流露的关注紧张是从来没有过的。她心里甜滋滋的,被人关注的感觉真好。
时间已经很晚了,陈晓荷发短信过去告诉他,自己已经安全到家,让他放心,早点儿休息。短信发过去一分钟,手机就响起来。陈晓荷急忙接通,低声说:“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你明天不干活儿了?”
“哎呀,你还知道这么晚了!你半夜三更跑出去,连手机也不带,我哪能睡得着!你干什么去了?”魏海东一连串地说。
陈晓荷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苗苗这种事情跟一个大男人根本没法说,再说他如果知道是苏逸轩遇到这种事情找她帮忙,还不知会怎么理解他们的关系呢。所以她只好搪塞地说:“嗯……你别管了,就是一个同事的孩子病了,我过去看看。我这么大的一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现在治安很不好,你一个女人太晚出去不好,以后可不能这样了。”魏海东见她不愿意多说,只好叮嘱几句注意安全的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吧。”陈晓荷看看表都一点多了。
挂了电话,魏海东翻来覆去睡不着。陈晓荷干什么去了呢?说是同事的孩子病了,又不说是谁。难道真的是苏逸轩?如果是苏逸轩,他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有什么事情要让晓荷三更半夜过去探望呢?
魏海东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希望他的事业快速发展,家里经济条件好了,让晓荷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挂了魏海东的电话,陈晓荷也翻来覆去睡不着。人在职场,最怕的就是和自己的上司纠缠不清。苏逸轩现在这个样子,她对他真是远不得近不得。再加上魏海东也对她和苏逸轩的关系很敏感,看来她真该考虑辞职了。但是,现在金融危机,到处都在裁员,如果辞职了,她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满意的工作了。再说,她在这个公司做了一年多,各方面都熟悉了,真是不舍得离开。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在此时,还有一个人睡不着,那就是苏逸轩。今天再次和陈晓荷接触,让他重新考虑起了她和他的关系。他觉得自己不能退出。陈晓荷现在的婚姻可以说是破镜重圆,但是重圆之后会没有裂痕吗?他们以前坚如磐石的婚姻都能走到穷途末路,现在有着难以弥补的裂痕,说不定稍微碰一下就四分五裂,他肯定还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