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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胖娃家的

李有财心中的难题是“马虎剩”关小峰替他解决的。

李有财来到酒馆的时候,英方儒和英秋原已经在等着他了。李有财进门时,看到英秋原正在对英方儒说着什么,英方儒微微向前探着头,听得很认真的样子。看到李有财来了,英秋原立刻站起来迎接,英方儒没有站起身来,只是坐直了身子,冲着李有财点了一下头。

李有财落座以后,英秋原把去大荒洼找周生水的经过说了一遍。他说,有了族长的面子,又有他英秋原从中不停地说好话,好话说了三箩筐,好歹才把这件事儿给搞定了。

李有财听着,心里很不舒服,听英秋原的意思,摆平这件事,靠的是族长英方儒的面子和他英秋原的好话,自己的那二百块大洋呢?难道都打了水漂,一点作用也没有?

李有财的脸上虽然堆着笑,可是那笑的后面却是不愉快,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皮笑肉不笑了。那样子很难看。或许是英秋原看出了李有财的不高兴,也或许是人家还没说到钱的事儿。正在李有财心里打鼓的时候,英秋原说到了钱的事。他说,开始的时候,周大当家不肯要那笔钱,可他怕不要钱这事儿会有反复,就一再央告,最终周大当家留下了那笔钱,并且当场叫来了关二当家,把这事儿就算说妥了。

听了这番话,李有财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时候,英秋原却沉吟了一声,说:“可——”

英秋原只说了这一个字,还拖长了音。这一个字意味着事情有转折,李有财就让这一个“可”字又把他的心给吊起来了。他着急地问:“咋了?”

英秋原说:“关二当家答应把这件事放过去。可是他有一个条件,让我们必须答应,否则,他是不会放手的。”

李有财问:“啥条件?”

英秋原看了看英方儒,英方儒大概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件事,他坐在那儿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看见英秋原用征询的眼光看着他,他淡淡地说:“秋原,关二当家咋说?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出来,我和有财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办。”

英秋原说:“按说,这条件也不算是啥难办的,甚至根本就不算是啥条件。关二当家和冬雨结下了梁子,他说,要是芦花嫁给胖娃,他就给老族长这个面子,啥也不说了。要是因为冬雨救了芦花,李老板打算把芦花嫁给冬雨,那他是不会答应的。”

听了这番话,李有财并没有立刻接腔,他觉得关小峰提这个条件的可能性只有一半,因为他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关小峰,芦花与胖娃订了亲。这次英秋原去说这件事儿,也是打着族长英方儒的旗号去的。按说,关小峰不太可能提这个条件。或许是英方儒也听说了冬雨和芦花要好,怕自己变卦,故意和英秋原弄了这么一个套来套他。转念一想,这事儿也很难说,冬雨半路拦截,硬是从关小峰的手中把人给抢下来。关小峰太丢面子了,他恨冬雨,怕因为他抢亲反而成全了冬雨,提出这个条件也是可能的。其实,不管这个条件是不是关小峰提的,对他李有财来说都是好事。本来,他就不愿意让芦花和冬雨好,他还正在为这件事左右为难。这一来,正好给他解决了难题。回家以后,他对赵兰秀和芦花就好说了。

李有财坐在那儿想心事,没有立刻表态,英方儒的脸上挂不住了。他说:“秋原,周大当家和关二当家给我这个面子,答应放过这件事儿,我很感激。但是,关二当家咋能提这么一个条件呢?胖娃和芦花的事儿,只是媒婆从中说过一次,双方大人也都没啥意见。但是,还没有正式定亲。芦花嫁给谁,那是李家的自由,关二当家提这么个条件,我不能答应。我出面解决这件事,是因为我是英庄的族长,虽然有财不是英庄人,可他在咱英庄做生意,也算是半个英庄人了。再说,芦花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能撒手不管。但如果二当家这个条件传出去,好像是我们家胖娃找不上媳妇了,借这个事儿逼婚呢。我丢不起这个人。本来没有这个条件,我们就已经快要定亲了,有了这个条件,胖娃和芦花的婚事还得另商量。”

李有财一听,慌了神儿,他赶紧说:“大叔,您咋这么说呢?按照咱这儿的规矩,媒人提了亲,双方家长都没意见,这婚事就算定下来了。接下来那些见面、换号什么的都是个程序罢了。”

英秋原也急忙从中劝解,英方儒才缓和了语气说:“有财是个明白人,我们家全安只有胖娃这么一个儿子,芦花嫁到我们家,是不会受亏待的。”

李有财赶紧点头说:“那是,那是。我和芦花她娘一直盼望着能够高攀,只是不敢提亲,那一天媒人来说亲,我们真是喜出望外。”

英秋原又说:“既然你们两家都愿意,这婚事又是早就定下了的,我看,还是宜早不宜迟,早一天让芦花过门,免得二当家的那边再生是非。”

英方儒没说话,而是拿眼睛去看李有财。李有才赶紧说:“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大叔,您看呢?”

英方儒说:“秋原说的在理儿,具体该咋做,还是你和全安商量吧。”

回到酒坊,李有财把这件事儿对赵兰秀和芦花说了。赵兰秀没了主意。原先她支持芦花,是为了让冬雨带着芦花逃出大荒洼,免得遭受老缺的祸害。现在一听说马虎剩答应不再来找麻烦。她又觉得芦花跟了胖娃比跟冬雨强,至少,孩子还在自己身边,吃穿不愁。当孩子面临危险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站在孩子一边。当危险消除了以后,她又站在了丈夫一边,反过来帮着丈夫劝芦花。

到了这个时候,芦花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不可挽回了。可她也知道爹娘都是为她好,她虽然不甘心嫁给胖娃,可她却没有勇气再斗下去。在大荒洼,有哪个姑娘不是靠着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把自己嫁出去的呢?当冬雨把她从马虎剩手里救下来以后,她想趁着有老缺威胁到她的安全,逼着爹娘答应她跟冬雨逃命。可现在,这个威胁没有了,她的爹娘是不会让她跟着冬雨浪迹天涯的。再说,冬雨是否肯带她逃出大荒洼?她心里并不托底。因为她和冬雨虽然心里都装着对方,但是并没有挑明。她只是凭一个姑娘的敏锐感觉,觉得冬雨会带她走。思前想后,她虽然有千不舍、万不舍,也只能认命了。虽然认命了,可她心里不甘,嘴上也就一直没有答应她爹娘,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哭。一连几天,她娘一跟她说婚事,她就只是哭。李有财见她没有再坚持,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和赵兰秀替芦花做了主。婚事也就一步一步地按照习惯的程序走下去。

到了第二年的麦收以后,芦花和胖娃的婚事走到了最后一个程序。农历五月十一这一天,在唢呐声中,一抬花轿,把芦花从三里庄抬到了英庄,抬进了胖娃家。从这一天开始,芦花的名字在英庄消失了,她的名字变成了“胖娃家的”。这一年,芦花虚岁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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