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无怨无仇?!可记得十年前祭天前两天的那个晚上,你打晕了的那个手握猎刀的小孩?我等了十年,十年呀,你知道为什么这十年中我会成为族人眼中的另类吗?那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我早就知道你们在暗中观察族中的每一个年轻人,是以我从来不去表现自己,也从来不会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我很少说话,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们察觉出我内心所想,言多必失,所以我不说话,少说话。从明天起,就可以还我本色了。大祭司,你是不是应该恭喜我呢?”轩辕揶揄地笑道。
地祭司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变得铁青泛紫。
轩辕又笑了,笑得有些邪气,然后抓起坠落不远处的短剑,向地祭司冷冷地望了一眼,恨恨地道:“十年磨一剑,你死得不冤!”说话间,他竟挣起了身子。
地祭司大惊,喘息之间,竟也站起了身子,那缠住伤口处的衣衫全都染成了青褐色。
轩辕提剑,一步步向地祭司靠去,眼中杀机越来越浓。
地祭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并缓缓后退,在死神逼近之下,他竟然奋起余力转身向外跑去,他无法再抗拒轩辕的任何一击,现在他唯一能做的是尽快找一个安全地方逼毒疗伤。
轩辕紧追几步,身子一阵摇晃,眼前有些发黑,不得不停下脚步,扶住石壁,深深地吸了口气,看来他所付出的代价不轻。
轩辕并不想追出去,但此刻他即使想追出去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地祭司的脚步声远去时,他终于再也撑不住了,脚下一虚,顿时失去了知觉。
姜原的斧,如怒雷破空,在尖啸声中直划向蛟梦。
蛟梦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看着姜原的双斧自两个不同层次,化成两片暗云,他再一次发出了一声叹息。
没有人明白蛟梦为什么叹息,只怕连蛟梦自己也无法明白他此时的心情。
二十年前,也是在这两片板斧之下,有侨族死伤惨重,姬梦也在那次被掳走了。
十七年前,也是在这两片板斧之下,蛟梦终于让姜原尝到了失败的痛苦,而他更在相隔三年之后救回了姬梦。此时的姬梦已非昔日他深爱着的那位清纯美丽的少女,而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更是怀上了另一个孩子的少妇。但蛟梦仍将她带了回来。
蛟梦不知道那一次自己所做是对还是错,但他可以肯定,自从那一年之后他再也没有快乐过,一直都没有。而在回到部族后,姬梦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但她一直只肯独过,直至死去。蛟梦知道,姬梦自那一年后,也从来没有开心过……
这似乎是一种宿命,一种无奈,谁也无法改变命运,因为这是上天的安排。
今日,重见这两片板斧,蛟梦也不知道有着多少的感慨,所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而叹气。也许是慨叹时间的流逝,也许是感伤故人的远逝,也许为那一份伤感的感情而心痛,也许是为姜原的这两片板斧……抑或什么也不是。
的确,叹息就是叹息,并没有什么意思,若硬要让这叹息带有意义,那这声叹息就只能代表剑啸。
剑啸,在隐带雷声的气旋之中!
噗噗……两声闷响。
姜原的双臂震了震,是蛟梦的剑阻住了那两片板斧的去路。
蛟梦的剑,是玄竹所制,但却没有人能够看清楚它是自哪个角度划出的,似乎无首无尾,更让人心惊的却是无影无踪,让人感觉不到剑的实体。
姜原双臂一顿之时,便立刻错步,他感到蛟梦的剑似乎直指他的眉心,所以他不得不变招,两片板斧借扭腰之力疾挥而出,几乎凝集了他全身的力量。不过,此刻的他已没有了二十年前的那种信心,他知道二十年前那种在力道之上无敌的气势在今日的蛟梦面前根本占不了半点优势。
“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唉……”蛟梦又再次叹息了一声。
姜原这才真正地感到惊骇和震惊,在他双斧齐施之下,蛟梦竟还能够抽空说话,这至少说明在功力方面比他高出一个档次,而在此刻,他又感觉到了蛟梦长剑的存在……
蛟梦的剑一刻都没有被他甩开过,虽然姜原在片刻之间变换了三百七十四种身法,双斧变换了一千二百四十六个角度,但他仍无法甩开蛟梦那无首无尾又似乎无影无踪的一剑,而此刻姜原已经觉得耗力太多了。
神农的眼中闪过了无限的震骇,他从来都对自己的剑法充满了无法比拟的信心,可是此刻他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在他的眼中,他只见过父亲的剑可以与蛟梦的这一剑相媲美,但父亲的剑法又与这轻灵缥缈、莫可揣测的一剑有着决然不同的两种气势。那是一种霸杀之气,仿佛可以驱驾天地苍穹、苍生万物的气势,而蛟梦的剑意却若游离于九天三界之外的闲云野鹤……这是两种无法比较的剑境,但神农不得不承认,蛟梦的这一剑已经尽乎完美。
如果真是这样,结果不问可知,神农自不能看着姜原被杀,是以他顾不了自身的安危迅速出剑了。
神农所选的角度之准,出剑之快,已超出了他年龄的界限,但是仍然迟了一步。
当神农的剑接近姜原之时,蛟梦已经退立于两丈开外,好整以暇,状似观云,神态自然恬静悠闲,但却又叹了口气。
神农心头冰凉,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姜原一动不动,两片板斧依然平举,只是他眼中的神色变得有些涣散,神光尽失,眉心却多了一点殷红。
神农止步,他最终还是望了姜原一眼,但是他那所存的半丝侥幸也在这一眼中全都化为烟云。
当……当……
两片板斧重重坠落地上,姜原在一阵轻风中仰面而倒,如一株伐倒的枯木。
他死了,但眼睛并未合上,也不知是因为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这样死去,还是不甘心如此死去,抑或他仍有心愿未了,总之,他并未瞑目,这是遗憾,所以蛟梦发出了那一声叹息。
神农半天未曾回过神来,但听到蛟梦淡淡地道:“我不会杀你,不过,我会用你去换回少典部族中所有有侨族的奴隶!你乖乖地跟我来……”
神农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面对蛟梦,他没有一点侥幸的成分,因为蛟梦的确太可怕了……
蛟梦望着已经醒转的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幽儿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让人去神潭打捞了。”
蛟夫人无语,只是泪水直流,她似乎明白蛟梦此话的意思。
“族长,有虢族的余长老带着两位灵童在外求见!”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房中的宁静。
蛟梦扭头望了一眼,只是轻轻吩咐一声,道:“愚叔先去招呼一下,我随后就来。”
“族长和夫人要节哀呀。”那老者轻叹了一声,退了出去。
当轩辕醒来之时,肩上已经缠上了绑带,也敷上了一些清凉之药,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黑豆、哑叔和朱婶。
三人都是一脸关切之色。
“醒了,醒了。”见到轩辕醒来,黑豆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欢喜地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轩辕忍不住问道,他感觉整个臂膀仍很疼痛,但左臂已经恢复了知觉,这是不可否认的。
“你已睡了一天。”朱婶慈和而欣慰地道。
轩辕呆了一呆,沉默了半晌,望着眼前的三人,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黑豆显然明白轩辕的心思,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吧,翰如和翰浪都死了,那地祭司原来是奸细,没有人知道你放走‘祭品’和杀死木艾诸人的事情,他们就是猜也不可能猜到你的身上。”
轩辕一呆,望了望哑叔那关切的目光,心中一阵感激。在有侨族中,只有这一家人对他最好,他几乎将这不会说话的长辈当成自己的父亲看待,而哑叔对他的关心甚至多于对黑豆的关心。
“是你们将我救回来的?”轩辕问道。
“不错,我不放心你一人前去找那老鬼,就让爹和我一起前往龙岗那边找你,果然在你所说的那密室中发现了那老鬼和昏迷的你。那老鬼见到我们就感到不妙,竟向密室深处跑去,那密室机关重重,四通八达,竟让他给逃了。不过我们却在密室中找到一个很重要的证据,使我们知道他是北部鬼方派来的奸细。”黑豆极为兴奋地道。
哑叔紧紧握住轩辕的手臂,目光中泛起一丝暖意。
轩辕完全可以明白哑叔眼神之中的意思,他更知道该怎么做。
“你跟族人怎么说?”轩辕向黑豆问道。
黑豆兴奋地笑了笑,道:“我跟他们说,你是追寻一群可疑人物而受了重伤,他们居然一点也没有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