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脖子上的绳套被取掉了,这也就意味着他能让那些人瞧瞧他的厉害了。巴克愤懑地想,决不能再让他们给自己套上绳套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给他带来的痛苦已经积聚成了愤怒,谁惹他谁倒霉。他两眼充血,怒火中烧,就像是一个狂暴的恶魔,这时的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就算是法官本人来了或许都认不出他了;特快车邮递员们在西雅图把他送上火车之后,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当列车停下来以后,4个人小心地将货运箱搬下来,搬进了一个后院,那里四面都是高墙。这时,一个穿着红色绒线衫、耷拉着衣领的男人走了出来,给司机签了字。这个人身体壮硕,巴克想,这个人肯定就是我的对头了,就猛地朝着箱格扑过去了。那人却并不害怕,阴沉地笑着,拿起了一把斧头和一根大棒。
司机问:“你难道打算现在就把它放出来?”
“当然。”那人说完就用斧子将箱子劈开。
抬箱子的那4个人见了连忙爬到墙顶上,找了个安全的位置看表演。
巴克对着那些被劈开的木头就是一阵凶咬,斧头落在外面,他就在里面大声咆哮,就像是一头可怕的野兽。穿红绒线衣的人只是冷冷地劈着箱子,要把巴克放出来,巴克在箱子里着急地想要跑出来。
“来吧!你这条疯了的狗!”直到箱子上被劈出来一个足够巴克钻出来的洞,他便对巴克说道。这时,他丢下斧子,将大棒拿在右手上。
巴克的确是急疯了,他红着眼,耸起鬃毛,嘴里不断喷着白沫,后蹲半步,集合了身上这些天憋的全部的怒气,用自己全身的冲量朝着那人就凶狠地扑了过去。眼看着他在半空中,牙床就要咬到那个人了,却没想到身体忽然一震,他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那阻力连他的牙床都震疼了。紧接着他身子一翻,侧倒在地。从来没有挨过大棒的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他痛苦地号叫一声,连忙翻过身站起来,又重新朝那人扑过去,紧接着又是猛地一震,他直接摔倒在地。现在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但已经红了眼的他根本顾不得那些,他疯狂地向那人进攻了十几次,也挨了大棒的十几次重击。
在经过一次力道特别大的重击之后,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却再也没法扑向对方了,他颤抖着走了几步。他的鼻子、嘴里和耳朵里都是血,一身漂亮的毛发也溅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那人却提着大棒上前,对着他的鼻子就是狠狠的一棒。这一棒让他痛彻心扉,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虐待,他不由得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纵身一跃,试图做最后的拼搏。然而那人却将大棒换到左手上,右手直接拎住了他的咽喉,往后下方一扭,巴克整个身子便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然后连脑袋带胸脯一起砸向了地面。
不死心的巴克爬起来,进行了最后的冲刺,那人也毫不留情,一棒子直接将他打上了天。最后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完全失去意识了。
坐在墙上的人忍不住说:“这人驯狗可真厉害。”
赶车的一边爬上车准备离开,一边说:“那是,德鲁脱每天都要驯印第安马呢!星期天更是要驯两匹。”
过了一会儿,巴克醒了过来,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只能躺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盯着那个穿红绒线衣的人。
“原来这条狗叫巴克。”那人正在看给沙龙老板的货运箱和货物的通知,“好吧,巴克,好孩子。”他的语气也和善了起来,“刚才我们已经较量过了,以后你就要保持这个状态,你知道你的处境,我也明白我的职责和工作。你只要做一条听话的好狗,一切都好说,但如果你要调皮捣蛋,那么我就会让你好看,明白吗?”
说完,那人还拍了拍巴克的脑袋,这令巴克身上的毛一下子就倒竖了起来。但已经认识到大棒的厉害的他不能再抗议,只能默默地承受了。不一会儿,那人端来了水,他马上喝了一些,然后又把那人喂给他的生肉吃了很多。
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失败了,但这并不代表他被打倒了,他也因此明白一个道理——在拿着大棒的人的面前他是没有胜算的。这次教训,足以让他铭记一生。通过大棒带给他的启示,他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原始统治法里的弱肉强食,他直面这堂课,也明白了现实的残酷。在他直面这一切的时候,他狡猾的原始的天性已经被唤醒了。几天以后,这里新来了一些狗。有的是装在货运箱里被运过来的,有的是被绳套套来的,有的已经被驯服了,有的和刚开始的他一样怒吼着。他在一旁看着一条又一条狗被那个穿红绒线衣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看着一次又一次的暴力演出,越来越深入地体会到自己所经历的那次教训——谁手里有大棒,谁就能掌控法律,虽然不一定能和解,但不得不服从。巴克从来没有和解过,有的狗挨过打之后就向那人摇尾乞怜,讨好地舔他的手,也有那么一条狗不肯和解不肯服从,最终在自由主权的争夺中惨遭杀害。
这段时间经常会有许多陌生人过来,他们不停地讨好那个穿着红绒线衣的人,然后付了钱带着几条狗离开。巴克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因为一旦被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他对未来充满了恐惧,所以也因为自己一直没被挑选上而感到高兴。
直到有一天,一个满脸皱纹的小个子选中了他。小个子说话有点结巴,英语也很烂,还骂骂咧咧的。
他一看到巴克就尖叫道:“我的天!牛头狗!这怎么卖?”
那个穿着红绒线衣的人回答说:“人情价,300美元。反正花的也是政府的钱,你也不喜欢讲价,对不对?佩罗特。”
佩罗特闻言,开心地笑了。他知道因为需求越来越大,狗的价格一直在上升,开到这个价格的确不算敲竹杠。买下这条狗,加拿大政府不会亏本,邮件也能按时送达。佩罗特对狗有所研究,一眼就看出巴克是条好狗,他在心里暗暗盘算。
于是他交了钱,将巴克和一条脾气很好的纽芬兰狗——鬈毛一起带走了。对此,他并不奇怪。这是他和穿着红色绒线衣的人的最后一面。当巴克和鬈毛一起站在“纳华尔号”看着渐行渐远的西雅图,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南方温暖的土地了。佩罗特将巴克和鬈毛带下甲板,交给了一个黑脸的巨人法朗索瓦。佩罗特是一个法裔加拿大人,皮肤很黑,法朗索瓦是一个法裔加拿大的混血儿,皮肤要比佩罗特黑上两倍。他们在巴克的眼中,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已经注定要见很多这样的人)。虽然巴克对他们没什么感情,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巴克很快就发现,他们俩人办起事来都中规中矩,不偏不私,并且都很熟悉狗的习性,所以一点也不怕狗耍花样。
在“纳华尔号”的中层甲板上,巴克和鬈毛又认识了另外两条狗。一条是从斯匹次卑尔根斯匹次卑尔根:挪威的一串海岛,位于北极海上。来的大狗,他长着一身雪白的毛发,有一任主人是捕鲸船的船长,此后还跟着一支地质勘探队去过巴伦地区巴伦地区:冻土地带,位于加拿大北部,哈德逊湾西部。他看上去很友好、和善,但却透着狡猾、奸诈。他面上带着笑容,但实际上却是在谋划鬼点子。巴克吃第一顿饭的时候,就被他偷走了一块肉,巴克正想要教训他,法朗索瓦的鞭子却先一步惩罚了罪犯,于是,巴克只管去拿回自己的骨头就行了,这让巴克觉得法朗索瓦是个公正的人,对他的评价又好了不少。
另一条狗则沉闷许多,他既不会抢别人的东西,也不会让别人抢他的东西。他看起来阴沉沉的,他的鬃毛传递出的信号是,他希望和别人井水不犯河水,要是谁敢惹他,后果自负。他名叫大卫,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打打哈欠以外就什么都不想做,他对什么也都不感兴趣。当“纳华尔号”驶过了夏洛特皇后湾夏洛特皇后湾:位于加拿大西海岸的海峡,以最早发现它的“夏洛特皇后号”的船命名。整个船身就像是中了魔法一般前后颠簸,他也毫不在意。巴克和鬈毛既兴奋又害怕,唯独大卫只是抬起头,甩给他们一个冷漠的眼神,然后继续睡觉。
船日日夜夜随着推进器颠簸颤抖着,尽管今天和昨天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巴克还是感觉到了天气越来越冷。直到有一天,推进器忽然停了下来,整个船上都洋溢着一种激动的气氛。巴克感觉到了,其他的狗也感觉到了,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有变化发生。法朗索瓦走了出来,给巴克他们这几条狗套上绳索,领着他们上到甲板。船面上很冷,地面上都是白色的软软的东西,就像烂泥一样。巴克踩了一脚就又跳了回去,那东西还不断地从天上落下来。他抖了抖身子,白东西越落越多。他嗅了嗅,又用舌头舔了舔,感觉那东西像火一样,但落下来不一会儿就没了。他非常纳闷,又尝试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旁边的人看着哈哈大笑起来,巴克觉得很丢脸,但他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笑。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就是雪,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