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外此刻已经乱作一团,兵器碰撞的声音夹杂着厮杀声,容玥坐在铜镜前面,从容而平静的用一把玉梳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身后面的侍女皆各个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看着她们素来就沉着冷静的皇后娘娘。
“娘娘,外面……”海棠站在容玥的身后面,轻轻的说了一句。
容玥朝着她轻轻的摆手,缓缓起身。她身上所穿,乃是大婚当日所穿之物,几年风霜,这衣物上的凤凰荣光并未折损一点,便是头顶上这十几斤的凤冠,也是亦如当时一般的重量。玉手轻轻的放下,唇边勾起一丝浅笑,就像平时一样。
“我知道……是他……”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所有的人都犹如心头被泼了一盆冷水。
“娘娘,陛下他……他若来,定是向娘娘兴师问罪来了。这宫外的叛军跟娘娘难脱干系,唯恐这是……是……”
“弑君罪名,株连九族!”容玥的声音高了一倍,字字铿锵有力,那如秋水的双眸顿生寒意,眉宇之间也是杀气腾腾。
海棠是她从丞相府中带入宫中的侍女,跟随她已经十几年了,从未见过她这般杀气腾腾的样子。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这凤仪宫就犹如冷宫一样,而昔日占尽六宫宠溺的皇后娘娘也从此被冷落在这里。
但是,就算如此,容玥却从未在意过,能让她在意的却只有那么一个人。这宫中的荣华富贵,高高在上的威仪权利,在她看来,不过只是这手上的沙子,漏在指缝里的水。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曾经含着这样的愿望入了这皇宫,可是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父兄在朝中的势力相继垮台,眼见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被处死,那种痛已经让她麻木。那样的悲伤已经让她的心血流尽,现在充斥着她灵魂的只有恨。
明知道这是殊死一搏,明知道这是飞蛾扑火,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只为了那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终究让她失望了。
“海棠,把柜子下面的锦盒拿来。”一身华服的容玥坐在凤塌之上,平静的对海棠说。
“小姐!”海棠闻听,扑通一声跪在容玥的脚下。自从跟谁她入宫以来,海棠再未叫过容玥小姐,一直称她皇后娘娘。可是,如今她让海棠拿出锦盒,海棠便知道她已经做了最后的准备。
“哭什么?走到这一步,心都已经凉透了。怎么还会有眼泪呢?”可虽是这样说着,容玥的眸光闪烁,依旧似乎是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里面极为不甘心地闪烁着,“我走后,你若在这宫里呆不下去,便让王公公送你出去。找个好人家,过完下半生吧……我唯一不放心,牵挂的人就只有你了……”
“不!小姐!海棠跟你一起去。不管今生……”
海棠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面前急促的脚步声,是他终于来了!
容玥缓缓起身,一脸的安然平静,见到那个身着龙袍的男子,微微一笑。
“臣妾给皇上请安。”
“请安,好一个皇后娘娘!你真是朕的好皇后啊!”
“臣妾只是平凡的一个女子,所奢求的不过是白手不相离的平淡夫妻日子。这皇宫与我不合适,若不是皇上当年强求,今天也不会有这血溅萧墙的之事。”
……
一个时辰时候,外面平静如初,所有叛军都被剿灭,而凤仪宫内传出阵阵哀嚎声。海棠伏在容玥的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容玥走得很安详,大概是生无可恋,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皇上给她的最后一丝恩典便是让她服下自己准备好的毒药,没有半分痛苦的,穿着皇后的华服离去。便仿佛这是最后的恩德一样。
“小姐!小姐……海棠要跟你一起走!”
最后的最后,能为自己死去的,却还不过只是一个海棠而已,而自己曾经以为会生死相许的那个人,却是将自己推往死地的那个人——往日的情深意重,便仿佛是一个笑话一样。
容玥的意识游离,耳边响着海棠的哭喊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再受自己掌控,渐渐的哭声在耳边消失,而她的意识也一点点的消失……
……
生命的消失,是这样的虚无飘渺,又是如此的真实,那一份毒药,真是如卖药之人所言,无色无味,毫无痛苦,让人在睡梦之中死去一般。
只是……
心里的那一份不甘心,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