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有流民呢,咱北边是发洪灾,过去也就过去了,没死多少人,但南方那边可是洪涝,天一直下雨,将啥都冲了,人饿死了也都泡在水里几天找不到!那边的流民乱的很,听说都进家里边抢粮杀人呢!”这显然是一个消息灵通的,说起来头头是道。
“慎言慎言!”一个年纪大的老汉就忙摇头摆手,噤声不语的走开。
其他人也有些害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忙各自走开了,只心里却都思量着要将自家的大门给弄得更牢固一点,约束婆娘和孩子不许出门。
渠水他们当然不知道自己引发的骚乱,几个人来到了上次渠水救赵伤时用到的小溪。
说是小溪,其实对河山村来说它更像是一口大水潭,长长的溪水从山上蜿蜒而下,到坡势平缓处日积月累就汇聚成了一口水潭,再顺着小沟渠慢慢流向山下。这沟渠到山下后就又汇聚成了一条小河,将河山村给半围绕起来,所以这个村子才会起名为河山村。
因为是坡势陡然放缓,流下来的小鱼小虾还是很多的。现在村人们还没有想起来这里的鱼虾,等再过一段时间,粮食紧张,怕是就没有免费的鱼虾来捉了。
“咱们今天就多捉一点。”赵伤道:“回去晒干后磨成粉,撒入汤里边能提鲜!”
鱼虾平日里熬咸粥的时候放进去一些,味道就会鲜香很多,想必,专门磨成粉用来提鲜的效果也很不错。
三个人分工明确,赵伤脱了鞋子跳进潭子里网鱼,渠水在岸边负责往小桶里面倒,小山则往麻袋里装着,奋斗了一下午,最后装了大约有半篓子。
期间还差点发生了一个意外。
赵伤往水潭子中间走的时候,脚下一滑,就被水底下的水草给缠住了,这种纯天然的水潭下面有很多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缠进去,眼看着他越来越往水里面陷去,还是渠水急中生智,找了一根长长的树枝递给他,与小山两个一起合力,才将他给拉出来。
几个人浑身都湿透了,坐在岸边呼哧呼哧喘气,像是缺氧的鱼。
赵伤也一阵后怕,他刚才是大意了,怎么会认为这水潭子浅就敢直直往里闯呢!
渠水缓过一阵劲儿后,就摇头:“算了,咱们也网了有这么多了,磨成粉够用很长时间了,这水潭还是少来。”
河山村的祖祖辈辈确实都告诫过不许人进水潭里,小孩子不许到潭水边。
所以几次来这里,都看不到人影,一般人家不捕鱼的时候都会离这里远远的,不安全。
赵伤却沉吟道:“可以换另外一种安全的法子。这里鱼虾很多,如果以后要做小吃摊生意,只有现在捉的根本就不够。明天吧,明天我们再来看看。”
此时天色也已经傍晚了,山上因为有丛树遮挡着,光线已经暗下来了。
赵伤很绅士,主动背起了竹篓,大踏步往前走,走了两步后,又扭头看向两个小的:“你们俩快点,跟在我身边,天黑了,小心山上有猎物。”
对于他这种照顾,渠水当然有感触,第一个比较深的感触就是自己轻松好多,自从父母没后,她每次下山都会背着沉重的竹篓,再加上两捆干柴,那腰几乎都被压得抬不起来。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轻松的下山。
她是闲不住的人,就顺手捡柴,很快就捡了一捆背着,哪怕小山,上山一趟也不肯空手,手里头抱着一小捆细柴,与渠水说说笑笑的往山下去。
赵伤扭头看了一眼姐弟两个,摇摇头,脸上却又含了一抹笑意。
他突然觉得,这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貌似也很不错。
到了村子里,村人们都已经开始做饭了,处处可见农家小院上的袅袅炊烟,还有此起彼伏的鸡叫犬吠声,婆娘们骂自家野小子的声音,构成了一副欢快的乡下曲。
几个人加快脚步,走到了自家门口。
正要将锁打开,忽然听到院子里面隐隐有些动静,小黑在奶声奶气的叫着,还有好几个人慌乱的脚步声。
赵伤与渠水互望一眼,都明白,家里是进了贼了。
也是,今天下午他们三个上山并没有瞒人,只要有心,都会知道刘家大房没人看家。
赵伤朝渠水点点头,让她和小山在这里等着,自己则放下竹篓,绕着刘家院子饶了一圈,然后,过来低声对渠水说:“他们是从后院那里进去的,那里的墙本就低矮,又在后巷里,很少有人过去,院子里又是菜地,容易跳下去。”
渠水气得手心都是汗,这个贼人不作他想,只能是想方设法算计亲侄子亲侄女的刘二叔。
他消停了几日,渠水还真当他改过是非了,没想到根本就是贼心不死。
她脸色铁青,死死咬着唇,半晌才冷笑:“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叫人。”
赵伤一怔,渠水已经说道:“我们孤姐弱弟,家里来了贼人怎么能制止呢,还是请了村里的几位公道人来给我们主持下公道。”
说完,就严肃看向赵伤与小山:“你们守在这里,说什么也不能让人跑了。”
小山的小脸也板了起来,左右环顾,拿了一根墙角的棍子,严阵以待等在门口,又对赵伤说:“赵哥哥,你去后面等。”
赵伤摸了摸鼻子,还是听话的乖乖去了。
他其实是想提醒渠水,如果贼人真是她二叔,那么真的撕破脸皮对她和小山来说弊端大于好处,可以说,没了父母后,刘二叔就成了他们俩的长辈,将来嫁娶之事全靠二叔张罗。
要是刘二叔有一点坏心,将姐弟两个都卖了,村里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且,在这样的氏族社会,自家有长辈,外人是不愿意管这家里的闲事的。
但这刘二叔也确实不是东西,若是能借着这件事,帮助渠水与小山脱离他的掌控,倒也是一件好事。
赵伤这样想着,就也认真对待起来。
里面一直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还有压低吆喝着的声音,想必正在往地窖上抬粮食。
忽然,赵伤看到巷子后面的树林里,躲躲藏藏了一个小脑袋。
他眉头一皱,大跨步过去,一把就拎起了一个准备逃走的小男孩,大约有八九岁的模样,正满脸惊恐,唇色惨白的看着他。
“你姓刘?”赵伤淡漠的问了一句。
小男娃就战战兢兢的点头,张张嘴似是要喊出声来,但迅速被赵伤给捂住了口鼻,他淡淡的说:“我还指望着演一出好戏呢,被你叫破了行径可不行!”
小男孩的泪水就哗的一下滚落了下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渠水就带了十几个汉子匆匆往这边敢,个个手里拿了家伙,有的背了锄头,有的拿了铁楸,有的干脆就拿了根扁担,气势汹汹的奔过来。
乡下人,虽说朴实,但是真的蛮横起来,却都是不要命的主儿。
赵伤心里有着淡淡的惊讶,没想到这小村姑这么有能耐,不过片刻功夫就聚集了这么多人,真是厉害!但是等看到渠水正吓得瑟瑟发抖,被许三婶搀扶着才能走路的时候,他心中的那抹惊讶就转化成了一片笑意。
好吧,他从来就知道这小村姑是个不老实的,最会耍奸弄滑!
“小山…”渠水没有看见院子后面的赵伤,只颤抖着声音朝小山招手。
不愧是姐弟,小山一看到姐姐吓傻的模样,就也抹了眼泪,一头扎在了渠水的怀里:“姐,家里有坏人,我怕!”
许三婶顿时被激起了慈母心肠,一把将小山给抱在怀里,爱怜的说了句:“哎呦,真是作孽啊,谁家不好偷,非得来这可怜的小姐弟家里!还不是看人好欺负!欺负人也就算了,还专门欺负孩子,等将人给逮住了,老娘绝对不放过他们!”
许三婶义愤填膺的对许老三说:“老三啊,你别愣着,第一个冲上去,将人给我捉住!”
许老三对自家婆娘的急脾气很无奈,也就不搭理她,直接对渠水说:“把门打开。”
渠水就点点头,从怀里拿了钥匙将刚安装的大铁锁给咔嚓一声打开。
其实,当众人来到门外时,里面正忙碌着搬运粮食的贼人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了,其中一个,跳上了桃树往外面瞅了一眼,就吓得屁滚尿流的回去:“不好了,外面一群人拿着庄稼把式,正要往里冲呢。”
“快,快从后院跑。”几个无赖都吓得不轻,争先恐后的往后院跑去。
刘二叔急得跳脚:“你们跑啥!这粮食是刘家的,我作为刘家人,拿上几袋子根本不算啥,你们跑了就是做贼了。”
有几个人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也有几个精明的就冷笑一声:“你现在这样说,等会儿人来了,一审问你,你是刘家长辈,拿点自家的粮食不算啥,但我们这些外人,就要吃苦头了,兄弟们,走,赶紧走!”
说完,七八个人就一起往后院冲。
而与此同时,大门也被打开来,一伙庄稼汉冲了进来。
一看到地面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粮食,与站在那里的刘二叔,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个个都惊讶不已:“刘老二,你在干啥!”
刘二叔有些发虚,但还是挺直腰背,强装出一幅主人的气势来:“你们问我,我还要问你们呢,你们一个个拿着家伙要干啥,要打人啊?奇怪了,我在自己家里好端端的,你们就要打人?还有没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