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梓灵诧异的迎上他的目光,按理说,他作为孩子的准父亲,怎么也会为这个血脉而微微愤慨吧,但他没有,甚至连一丝对孩子的怜悯都没有表现出来。
是该说这男人太过大气,还是该说他太过无情?
秦梓灵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思,但礼仪还是得做全的,她上前一步,微微屈膝,带着点小委屈的回道:“回王爷,妾身昨晚身子骨不舒服,早早便睡下了!”
二夫人冷笑一声,扶着贴身丫环的手走上前去,指着秦梓灵大骂道:“贱人,就是你害死我的孩子,肯定是你……你还我儿命来!”
秦梓灵侧身一躲,眼中锋芒一闪,慢慢压下腾上来的怒气。
这女人真是胸大无脑,平日里招摇过市不说,还喜欢在人前显摆,这孩子指不定早就被人盯着千万遍了。
和一个脑细胞严重空缺的人讲道理,这事秦梓灵是不屑去做的,她只得将目光再次投放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身上。
王妃已经保持中立了,忧心冲冲的站在一旁扮演她贤惠的好角色去了,秦梓灵自然是不能指望她帮什么忙的。
“夜间可有出门?”轩辕毅定定的瞧着她,表面淡定冷漠,内心却起了小小的波澜,这般从容、淡定的性子……真是原来的那个秦梓灵?
他并未错过她回望二夫人时那一闪而过的锋芒和不屑,这事真是她做的吗?轩辕毅微微有些迟疑了。
但是……他府中的暗卫来报,她昨日确实打扮古怪,而且在后院里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妾身半夜起床上了一回茅房,这算不算?”秦梓灵迎上轩辕毅的眼神,片刻又低了下去,那眼神似乎能看穿她所做的一切……
莫非昨夜出府的事他是知道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的手脚不至于这般不利索,她自小习武,听力自然是极好的,被人跟踪也绝不会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微微放下心来,似笑非笑的答了这么一句。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夫人奴婢们,都投来了怪异的眼神,就好似在看哪一国的怪物一般,女儿家将茅房挂在嘴边,这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是多么不雅的行为。
轩辕毅的嘴角终是忍不住微微抽搐起来,这个女子还要带给他多少震惊,原本以为她只是在下头耍些小心思,眼下见她连言辞都不顾,才知道,这女人是真没将他放在眼里。
那模样神气淡定,就好像全世界都可以不放在眼中似的。
轩辕毅心头闪过一丝不快,曾几何时,这府中的女人居然会眼里没有他。
二夫人痛失爱子,再蠢笨也是知道自己的好景已经到头了,打入冷宫之前,她必须抓个垫背的,她说什么也不会让秦梓灵好过。
王妃高高在上,自然是动不得,而秦梓灵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夫人,身后的势力又单薄的很。
“王爷……求您给妾身作主,给我们的孩子作主,这贱人一日不死,我们的孩子又岂能安然冥目啊……”
二夫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高傲冷然的男人爬了过去,架子是全部放下了,连她平日里的那丝高傲也全然没了踪影。
看着这般的二夫人,众人心中感概万分,怕只怕下一个这般落迫的将会是自己。
秦梓灵暗笑……这一出唱的真够狠的,拿孩子来说事。
“二夫人,我秦梓灵有名有姓,你若是再叫不准,我只能一字一字的教你了,这贱人二字我当不起!”
秦梓灵快她一步拦住了二夫人的去路,居高临下的瞧她,从二夫人抬高的头看上去,就如同一名高高在上的女王。
她气势高昂,面色严肃,字里行间有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傲气。
当着一家之主的面,她居然率先出口训斥,并且字字合理,并无二夫人那般胡闹的劲,就好似,所有的理都让她一个人占了去似的。
二夫人被她唬了一愣,呆呆的坐在地上,半天也没有反应。
“好,本王给你一个机会,既然你说不是你,那么,你找出真凶,本王便放过你!”
轩辕毅这话不知是给秦梓灵台阶下,还是给她出难题,总之……秦梓灵这回是真遇到麻烦了。
她扫了一眼哭得快断了气的二夫人,排除了自导自演的闹剧。
古代的女人最注重后代,孩子没了,她地位也要不保了,她即使再蠢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王妃?可能性很小,刚刚闹了事出来,王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自然也是顾忌着的。
思来想去,秦梓灵便默默的将目光放到了不言不语的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一直低调的可怕,这府里就属她最得人心了,不仅处事低调,而且玲珑圆滑,丝毫不得罪任何人。
“好,既然王爷肯给梓灵这个机会,梓灵便不推辞了!”秦梓灵淡淡勾唇,锐利的目光在屋子里的这些人身上都扫了一遍。
大夫人身边的丫头明月见她望了过来,起初还不以为意,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却又明显一闪。
且不说这事是不是大夫人所为,今儿个无论如何她都得寻个凶手出来,就为了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性命。
“二夫人,敢问昨儿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一进门便被人指着说是凶手,至今为止,秦梓灵还没有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始末,这会才得了机会问上一句。
二夫人见王爷都没作声,只得压下怨气,可怜兮兮的抽泣道:“昨儿个,子夜时分我起了一次身……回房的路上被一个黑影撞了一下,当时天太黑,我还没看清楚那黑影就不见了踪影,当时也没觉得有多痛,就没怎么在意,以为是哪个守夜的奴婢不长眼,兰儿也看见了……”
起了一次身,秦梓灵猜测是上茅房,古代的女子都保守,是不可能将这些隐私的事挂在嘴上的。
她转过身,又去问兰儿:“兰儿,你可见着那黑影是何模样?”
兰儿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道:“天太黑,奴婢没看清,只知道个子不高,身段也细着,估计是个女的!”
秦梓灵点点头,这个说法和她的猜测差不多。
这样一来,嫌疑犯再度缩小,她将目标锁定在这些夫人们的几个贴身丫环身上。
在众人身前绕了一圈,眼神淡淡的瞟向每个人的反应,落在大夫人身后的明月时,她特意瞪了一眼,那丫头起初还波澜不惊的,表情和她那识大体的主子是一个样。
待秦梓灵走过之后,明月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滴滴汗珠,要知道,这事要是落到她头上,只怕她全家老小的命都得垫上来。
大致走了一遍,秦梓灵心里也大概有了怀疑的对象。
脸上的自信便慢慢的扩展开来,她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睿王爷,确定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吩咐众女婢把鞋子脱了。
“这是为何?”王妃不解的看了一眼秦梓灵,她身后贴身丫环正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脱鞋子……这成何体统。
“回王妃,妾身以为这凶手就在这大堂之上,昨夜未起风,若是真是有人故意做的,定会在二夫人门前逗留、徘徊,院子里也就会留下鞋印,我看大家的鞋底子都是不同的,就想用这个方法来试试!”
秦梓灵微笑上前一步,缓缓答道,脸上是胜劵在握的浅笑,眉宇之间扫过众人的脸颊都能带起一阵让人生畏的锐气。
明月的拳头已经握在了一起,大夫人脸上的淡然也微微开裂,但她显然是极会装的,就算内心早已波澜汹涌,表面上却仍旧是那份温柔、识大体的浅笑。
说话间,二夫人的婢女兰儿已经第一个将鞋子脱了下来放到秦梓灵指定的地方。
王妃身边的丫头也缓缓递上了自己的鞋,明月在大夫人眼神的示意下自然也是递了上去,只不过,她手指颤抖,放鞋时没放稳,掉下去了一只。
明月一惊,额头上的汗就更甚了。
秦梓灵不动声色的转身,吩咐她自己身边的丫环也脱了鞋递上去。
她这番举动堵了在坐各位的嘴,原本还想喝斥她的二夫人也只得呐呐的闭了嘴,静待她下一步的举动。
“王爷,您若是有兴致就随妾身一块移驾二夫人的院子,若是没兴致,您就静待结果吧!”
作为一家之主,秦梓灵不能随便的无视他的存在,她言语间客气礼貌,却并无半分爱慕,就好似一个忠诚的手下在征求他主上的意思一般。
轩辕毅听在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却也找不出错处,只得讷讷的答道:“本王随你一块去!”
在轩辕毅的带领下,四房妻妾和一长串的奴婢便开始往二夫人的院子出发。
二夫人因为刚刚小产,走的自然是慢些的,因此,她只是远远的跟着。
到了院子,二夫人这里的奴才都毕恭毕敬的站在两边,许是害怕这事连累到自己的头上,因此,早上也并没有人打扫院子。
秦梓灵随意的检查了一下地面,便淡淡的开口:“我把刚才的那些鞋的花纹和尺寸都在有脚印的地方贴上一回,若是真是别院的丫环做的,王爷定不会轻饶她,这孩子可是睿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男丁指不定还是将来的世子呢,谋害世子之名,按大齐律令是要诛九族的,不止自己要被斩首还得连累父母亲人,你们可想清楚了,本夫人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现在站出来,就斩你一人,若是被我揪出来就全家斩……”
这话说出来,连轩辕毅都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过来二夫人的院子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区区一对绣花鞋底哪里能比对得出?她的真正目的是让凶手主动站出来。
这么一想,轩辕毅便又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
只见这女人自信从容的立在那里,并不多么出众的面容此时却泛着一股子让人魅惑的光芒,就好似九天之上最耀眼的星光都环绕在了她的左右,让人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眼了。
轩辕毅只觉得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女人的不同之处,她入到府中也有一年之久了,这一年中,她甚至连逆来顺受都谈不上,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个等同虚无的生物,又何曾看过她一眼。
是什么让她展露锋芒,又是什么让她如此犀利?
秦梓灵的话刚说完,明月便往后挪了一步,似是在犹豫,脸上的汗珠早已滴成了水。
反观,其他人倒是无异,就连大夫人也是面色淡然,并无不妥。
小声倒数了三声之后,依旧没有人主动承认,秦梓灵暗吸了一口气,似是替那凶手婉惜,她随手捏起一只精巧的绣花鞋,便要往那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上印去。
那鞋刚巧是明月的那只。
就在鞋即将贴近地面的时候,明月突然自人群中冲了出来,哭着扑跪在地上喊道:“三夫人饶命,这事是奴婢一人做的,求三夫人开恩,放过奴婢的父母……三夫人……求求您了!”
她这一喊,众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大不小的讶异,说实话,自开始,大家便都断定这事不是秦梓灵做的便是王妃做的。
大夫人一向安份守已,平日里又和二夫人颇为要好,大家自然是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如今,明月一招供,众人自然是将目光投在了大夫人的身上。
大夫人却没有大家想的那般惊慌,她先是故作讶异的瞪着明月看了好一会,之后便缓缓的走了出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打在明月的脸上:“你这丫头,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明月也是忠心护主的女子,听大夫人这么一说,便也接了上去:“主子,是明月连累主子了,明月自作主张撞了二夫人,都是明月的错!”
大夫人终是抹着眼泪哭跪在地上与那丫环抱作一团,眼泪也是流了一脸。
只是……这话中真假又有何意义,只要有人偿命,这府里也就安生了。
大夫人本是主动要受罚的,却被王爷给推了去,想必也是不忍心的,都是自己的夫人,出了这事,这府里还要安宁下去?
何况那明月丫头已经口口声声说是自己自作主张了,又拿什么赖到大夫人那里去?
这事看似是落下帷幕了,府里也终是平静了下来,只是……二夫人也从此记恨上了大夫人。
话说,这侍候在同一个男人身边的女人,又哪里来的姐妹情深……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