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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那天下午唐棠打扮得很小清新,她已经意识到天野不是太喜欢那种豪放的女权主义者,他的骨子里还是更倾向于古典娴静的类型,于是唐棠收敛起自己平日不拘小节的习惯,特意选了一套水粉蓝的绸缎裙,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心里暗自得意,这套绸缎裙太适合她了,勾勒出身体曲线又不会显得那么明显,加上可爱向的水粉蓝一衬托,显得唐棠像个童话里的公主!

“不愧是名店的品牌。”唐棠沾沾自喜地看着自己的裙子,她还记得当女店员拿过她手里那一叠厚厚钞票时,她割肉般的疼痛——那是她整整一个暑期打工所得。

只是一条裙子!

但是此刻,当她穿上这裙子的时候,唐棠完全不介意这万年一次的奢侈了。

天野一定会喜欢这条裙子的!

果然,下午她到达ake时,等候在总部大厅里的天野,在看见她的那一瞬,眼睛一亮!

“很漂亮的裙子。”他主动打招呼,笑盈盈道,“非常适合你。”

唐棠兴奋得脸都发红!

她拼命在心里叮嘱自己,不要过度兴奋,不要变成疯丫头,要淑女要沉稳!

露出一个在镜子里练习过十几遍的微笑,唐棠轻言细语道:“我外婆说,女孩就该有个女孩的样子。”

天野赞许地点点头:“你外婆说得很对。”

于是俩人一同进电梯,上到展览厅所在的27楼,天野问唐棠:“据说你想做一期ake的专访?”

唐棠点点头:“是的,我是学大众传媒的,未来的理想就是做个体育记者,眼下正在准备毕业设计,我的选题就是赛车。”

天野笑道:“那么,今天你可算来对地方了。”

展厅很大,天野索性让工作人员把所有的灯全部打开,唐棠本来注意力始终都在他的身上,当展厅的灯全部亮起来的那一瞬,她的注意力,顿时被面前的赛车和奖杯给吸引住了!

“我知道这一辆!”她冲过去,指着对面红色的赛车,“这是那次纽博格林耐力赛的冠军!”

天野也笑:“你的记忆力真好,确实是它。”

唐棠得意洋洋:“当然了!就为了看这场比赛的转播,我高一上学期期末考了个倒数第一!这么惨痛的观赛记录我怎么可能忘记!”

天野哑然失笑。

唐棠此刻,早就把在楼下时对自己的叮嘱给抛到了脑后,她都不用天野替她讲解,自己快步跑到展厅第一位,从那儿开始,唐棠掰着手指,一个个讲着每一辆车,她细细讲述它们得奖的历史,得奖者的生平,以及车赛类别,甚至连比赛中的逸闻趣事她都记得。

天野很惊讶,惊讶的同时又暗自佩服,原来这个看似天真幼稚的小师妹,竟然对ake的历史如数家珍。

到最后他笑道:“早知道你这么熟悉ake的历史,我昨晚就不该突击赶功课了。”

唐棠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客为主,她顿时尴尬起来。

“我只是……只是很喜欢赛车,平时关注得比较多,再加上……”

她没好意思把剩下的说出来,她想说,“再加上你在ake里,我当然得把整个ake车队的细枝末节全部背下来啊!”

“我好像是出糗了。”唐棠欲哭无泪,哪能在男神面前唾沫星子横飞、表现得像个八婆一样呢?

天野看出她的尴尬,他笑了笑:“做记者就该如此,小棠,你具备记者的天分。”

这句话,又让唐棠高兴起来。

俩人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就来到那五块白板跟前。

天野默默看着那五块白板,他突然说:“曾经有人和Mr.Lope说,不要把这样光秃秃的白板摆在这里,这太令人沮丧,有损士气。可是总裁先生说,这五块白板,摆得非常有必要。”

唐棠望着那象征失败的白板,她轻轻点点头:“现代人的思维一贯是向前看,想着好的方面,很少有人愿意盯着过去的失败不放。”

“没错,但是有时候,失败就是失败,你不能自欺欺人的否认它。”天野轻声道,“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

“知耻近乎勇。”唐棠把最后半句念出来。

天野笑了笑。

唐棠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快接口。自己怎么总在天野面前做错事?提醒了自己一百遍,一千遍了!少说多微笑,少动多端庄,现在天野一定会觉得自己故意嘚瑟那些文学句子。

她简直想把刚刚那句话拿回来咽回去。

但天野的声音很柔和,完全没有贬低唐棠的意思,“说得对。知耻近乎勇,做一个勇士,势必要面对自己的……”

正这时,有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一个柔和的女声传过来:“天野?”

天野没有说下去。

唐棠有些好奇,天野没说完的是什么?面对自己的失败?自己的懦弱?自己的短处?

但她看见了声音的主人。

唐棠一下子气馁了,至少,她要面对的,是自己的“不可能。”

办公室走廊方向走过来一个女性。

天野转身迎上去:“阿璇,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那女性走到他们面前,她看看唐棠,微微一笑:“难怪Zoe说你不在办公室里,原来有客人来访。”

那是个和唐棠差不多年龄的年轻女性,但是她的个头比唐棠高,颀长的脖颈,白皙如玉的肤色,黑发优雅地盘在脑后,满脸灿烂的笑容,五官模样让人想起了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

“天野,可以介绍一下这位小姐吗?”

她的嗓音真好听,唐棠想,就像天鹅绒般柔和光滑,而且每个字的发音都很完整,发ing而不是in’,t发得清脆准确。

这是个具有非常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唐棠想,这就是自己拼了命想在天野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天野身边站的,就应该是这样的女性。

而自己,不是。

她垂下视线,就听见天野回答:“哦,这是我在中国念大学时的小师妹。”天野笑道,“唐棠,目前在这边念大众传媒。小棠,这是沈璇小姐。”

是那个ake总裁千金!唐棠的心原本还有一些浮浮沉沉,现在则是彻底的掉了下去,是那个传闻中天野的女朋友!

今天竟然这么巧,和情敌碰上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别瞎扯了唐棠,她对自己嘀咕,你可连“情敌”都算不上。

沈璇的微笑仍然甜美,她伸手,和唐棠握了握手:“原来是未来的无冕之王。”

其实今天沈璇没有穿什么昂贵的礼服,那套gucci的浅色亚麻套装并不华丽,就是纯粹的办公室女性衣着。然而穿在沈璇身上,却有了一种高贵典雅的风范。

她的一颦一笑都那么美,合适合宜,像时刻都被方寸镜头给注视着,哪怕不说话,都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目光的魅力。

就仿佛她时刻都处于云端,不染一尘。

这才是真正的公主,唐棠突然想,和她比起来,自己像个第一次进城来的乡下丫头,错以为头上的大红花布就是凤冠霞帔。

这甚至不是钱的问题,不是她也买一套gucci穿在身上就可以的。

这是气场。

同样的年龄,对方看上去是女人,自己,只是女孩。

她忽然沮丧得无以复加,这沮丧来得太沉重,几乎一砸到底,唐棠就连微笑都没了力气:“真不好意思,耽误师兄这么久,你们大概有公事要谈吧?”

“没关系,小师妹,既然答应了你,我就得陪着你把展厅看完。”

沈璇看了天野一眼,美目流盼里,是分明的渴望。唐棠并不傻,她马上道:“没关系没关系!师兄你看,我足可以当个讲解员了,剩下的我拍一拍照片就好!你有事赶紧忙去吧!”

天野被她说得笑起来:“你说得没错,说起车队的细节记忆,我还不如你呢。那好吧。”

他向唐棠做了个歉意的手势,沈璇也笑道:“唐小姐,有机会往后再聊,我们挑个没有男人在场的时机,免得他们碍事。”

天野故作惊讶道:“原来我已经成了这样一个碍事的存在了吗?天哪!”

唐棠干笑道:“没有没有,师兄不要生气,沈小姐只是开玩笑的。”

她目送两人离开,眼看着天野与沈璇低头说着什么,然后沈璇开心地笑起来,唐棠觉得眼中发酸,心里空落落的。

那天晚上路杰回到家里,看见唐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他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唐棠低着头,垂着眼帘,不说话。

“不是去见男神了吗?应该兴奋得半夜都睡不着才对啊,你怎么这副德性?”

“你能不能少笑话我两句?”唐棠仍旧低着头,哑声道。

路杰这才感觉到事态严重,他走过来,挨着唐棠坐下来,看看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天野骂你了?不可能吧。”

唐棠抬起眼睛,她惆怅地望着暮色中的院落。

“阿杰,我和天野,是不是差得特别远?像小丫头仰望王子?”

路杰被她说得笑起来:“你觉得天野是王子?”

“嗯,至少现在有个公主在爱他。而我,比起公主,更像是公主身边的女仆。”

路杰想了想:“灰姑娘也曾经是个女仆。”

唐棠被他这句话,给说得愣住了!

“……王子找到她,把水晶鞋穿到辛蒂瑞拉的脚上。你觉得王子会因为发觉辛蒂瑞拉在家里是个抹桌子洗碗的,就放弃她吗?”

唐棠看着路杰,她突然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发觉你这人,挺聪明。”

路杰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唐棠的脑门:“我什么时候像个笨蛋了?我是说,公主固然有公主的优势,但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优势。你用不着和公主比拼优雅高贵,小棠,你身上也有公主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的优点呀!”

唐棠被他说得顿时兴奋起来,她站起身:“是吗?比如说呢?!”

路杰一时卡住,他抓了抓头发:“比如说……对了!比如说,你居然能和老鼠睡一张床,多厉害!哪家公主敢和老鼠睡在一起?”

唐棠一听,气坏了,她大喝一声:“hello!”

“吱吱!”

小仓鼠听见召唤,飞影一样从二楼窗子跳下来,不偏不倚正正落在路杰的脑袋上!

路杰双手捂着头发,大声惨叫,“不要再啃我的头发了!再啃下去就真的秃了!”

唐棠大笑起来,她这才觉得,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

那天唐棠独自在ake展厅拍摄着素材照片,不远处的办公室里,沈璇捧着一杯香浓的巴西咖啡,笑盈盈看着天野。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天野也笑道,“你都好久没过来车队了。”

“来看你过得怎么样。”沈璇脸颊微微发热,但又大方地笑起来,“我爸和我说,你恐怕在车队里得罪了不少人。”

天野的笑容依然很坦然:“你父亲说得没错。我现在,似乎成了大众的公敌。”

到现在为止,John Lope也没有完全支持天野,那个末位淘汰制让John很不悦,他说ake建立到现在,从没做过这种事。“队员都是我和Henry一个个挖进来的,现在你说赶走就赶走,经理,我叫你来是让你提高车队成绩的,不是让你来帮我炒鱿鱼的。”

天野知道无法说服John,只好答应他,至少在今年的排位赛里,尝试一次末位淘汰制。

沈璇知道这些原委,她神色略有迟疑:“天野,这样真的好吗?”

“总得有人做这种事,总得有人扮演这样的角色。对此我并不介意。”天野声音低沉,他看看桌上厚厚的排位赛资料,“ake需要注入新血液,同时也得淘汰不合格的人员,新陈代谢,机体才会有活力。这是为了ake整体的利益,作为个人而言,我当然不愿意看见谁被迫离开车队,但身为车队经理,我不能把队员个人的利益,凌驾于整体利益之上。”

他看看沈璇,又努力一笑:“你父亲把车队交给我,是他对我的信任。阿璇,我不能将一个毫无进展的车队,原样奉还给他。那有违我做人的原则。”

沈璇被他这番话,说得内心无比钦佩。

俩人正说着话,办公室外传来脚步声,天野抬头一看,Zoe竟然带着David走进来。

David似乎没想到沈璇在这里,他有点惊讶,舌头弹了一个音,笑笑道:“大小姐过来了啊!”

沈璇认识他,她和车队的人一向很熟,David在ake呆得最久,跟沈璇的关系也比较近,所以总是叫她“大小姐”。

他又看看天野,那眼神有了点变化,好像是了然了二者的关系。

沈璇却先一步不好意思起来,她赶紧从椅子里起身:“David,好久不见。”

“确实。上次见大小姐还是在您大学毕业的典礼上。”David若有所思地说,“我和经理Henry James代表车队去向您道贺。”

这话说的,仿佛他不承认天野是如今的经理。

天野没被这点挑衅给激怒,他一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个申请想请您过目。”Zoe递过来一份文件,“车队的队员们想搞个聚会,就在老波特曼的酒吧里。”

天野一皱眉:“是喝酒的聚会?”

David抱着胳膊,冷冷道:“下个月就是排位赛,排位赛一结束,按照经理您定的新规矩,末位淘汰制会把一些无辜的人赶出ake——这是ake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大家心里都很惶恐,生怕自己是那个被赶出去的。现在队里士气低迷,我这个领头的,不能眼睁睁看着。”

沈璇早就听出David语气里的挑衅,她赶紧说:“搞个聚会也不坏,给大家一个放松的机会。”

David继续冷冷道:“可不是。毕竟排位赛结果一出来,一部分人就得分道扬镳,再往后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天野想了想,点头:“没问题,想去的就去吧。”

David皮笑肉不笑道:“这个是全体队员都得到场的,经理,您不来吗?看不起我们?”

他这话一说,沈璇有点紧张,她站起身笑道:“这样吧,我也去,我和大家那么熟,这次的聚会我应该露面。”

天野皱眉:“那怎么行?一群男人喝酒的聚会,你不合适跟着去。”

David哈哈一笑:“经理是传统的东方思想,女人不能喝酒,不能出门工作,恐怕还应该裹小脚呢!”

天野没接他这一招,他淡淡道:“我的思维没那么陈旧。对于我们东方男性而言,确实不鼓励女性喝酒,这不是保守,是男性对女性应有的保护。”

David嘲弄地扬了扬眉毛:“保护?您觉得大小姐是一只柔弱的小兔?”

沈璇不想他们再吵下去,她索性拉住旁边正不知所措的Zoe,柔声道:“我会去的,不光我去,Zoe也陪我一起去。天野,你看这样可以吗?”

Zoe慌张起来:“可是Vivian,我不能喝酒,我有严重的酒精过敏。”

天野柔声道:“那你就不喝酒,到时候只喝矿泉水。”

沈璇一笑,她知道天野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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