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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路杰和周洋洋被扭送进了保安室。

周洋洋一路上都在破口大骂,他一个劲儿叫:“等着吧!我要叫我老爸把你们全都解雇!我要让你们坐牢!”

那些保安就都笑起来,有人故意揶揄:“这位先生你老爸是谁啊?”

周洋洋都要气炸了!

“我爸只是和我闹别扭!他养了我二十几年!你们这群混蛋!都给我等着!”

那个保安笑得更厉害:“真有吹牛不打草稿的!我们董事长有自己的宝贝儿子还疼不够,怎么会拿钱养你这种无赖!”

另有人道:“别和他废话!这小子得了神经病!他做梦呢!”

“是啊,如今这世道真让人搞不懂,什么杂种也敢冒充龙种!”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周洋洋,路杰看他脸色发青,整个人像是陷入迷怔之中,他顿时勃然大怒。

“你说话礼貌一点!”他冲着那保安大吼,“如果再骂人,我就对你不客气!”

那人还想反唇相讥,另一个看出了轻重,用力拽了一下同伴,低声道:“算了。”

其余人也被路杰那股狂暴如雷的气势给压住,小声嘀咕了两句,再不敢乱骂。

保安室很快就剩下他们俩人。

路杰不安地看看旁边的周洋洋,他想问现在该怎么办,但他不敢问。

周洋洋的脸色,是他从没见过的糟糕。

正在这时,保安室的门打开,周洋洋的父亲从外面走进来。

周洋洋一看见他,立即跳起来:“爸爸!”

周梓明关上房门,他冷冷看了周洋洋一眼:“不要这样叫我。”

周洋洋呆住了,路杰也赶紧站起身来:“周先生……”

周梓明看了路杰一眼,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怎么?这位也是来认爹的?”

这话,顿时伤着了路杰!

他忍住愤怒道:“周先生,至少请你保持你的礼貌!我是洋洋的朋友,今天我是陪着他来天晟见你的!”

周梓明仿佛有点意外,他被路杰身上这股气势给震撼了一下。

但是,他转脸又看看周洋洋,那张脸上的讽刺,却愈发的浓厚了。

“你不是我的儿子。”他一开口就说,“我被佳莲娜那个婊子给骗了,替她养了一个野种,我竟然在一个野种身上费心了二十几年。”

这一番话,周洋洋和路杰都呆了!

周洋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喃喃问:“爸爸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周梓明继续冷笑,“我已经去验过DNA了,我们不是亲父子。你妈妈佳莲娜说起谎来很有一手啊!怀孕的时候钓着几个小白脸,最终挑中了我,硬说你是我的儿子,我居然还相信了她。”

路杰在一边,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他万万没想到,陪着周洋洋来天晟认亲,竟然会看见这么一出狗血大戏!

周洋洋脸色惨白,他拼命摇头:“不!不那不可能!那不是真的!爸爸,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呀!你不是一直都这么说的吗?!说我是周家唯一的血脉!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

“现在,你不是了。”周梓明打断他,他厌倦地看了周洋洋一眼,“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我连你真正姓什么都不知道,啧啧,真是为难!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如今我总算有了自己的儿子,亲生的。”

那三个字,仿佛钉子一样,死死咬住周洋洋的心脏!

他觉得心脏在往外淌血,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往外淌血,但是他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

“如果不信,尽管去问你妈妈。她做了什么她自己最清楚!”周梓明露出讥讽的笑容,“她也对你避而不见了,对吗?看来她已经清楚,骗局破灭了。”

路杰看见周洋洋身体微微摇晃,他心道不妙,赶紧上去扶住他。

周梓明至此,神情之中总算是流露出了一点点怜悯,他看着面前这个当做儿子养了二十几年的青年,眼神万分的复杂。

“过去我在你身上投入的金钱,我不打算追回,就算我做了场赔本的买卖。”周梓明淡淡地说完,转身朝着门外走。

周洋洋浑身一颤,他忽然叫起来:“爸爸!”

周梓明没有回头,他的手依然抓着保安室的门把手。

“我建议你不要再这么称呼我,先生。”他冷然而厌烦地说,“往后,请你不要再来天晟找我了。”

他出去了。

周洋洋双腿一软,坐倒在沙发上。

街心公园。

路杰和周洋洋坐在白色长椅上,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光线非常明亮,但却丝毫不暖和。

刚才,路杰几乎是扶着周洋洋从天晟出来的,他什么也不敢说,他知道周洋洋受了很大的刺激,别说周洋洋,刚才那一幕发生在谁的身上,都让人受不了。

路杰不知道这事儿该怪谁,他隐约觉得是周洋洋的母亲不好,然而他更不能去责怪朋友的母亲——就算是父母有错,周洋洋却是无辜的。

这个年轻人在父亲的关爱之下,活了二十几年,他父亲用大量的金钱宠着他,几乎把他宠成了一个败家子。然而突如其来的家变,不由分说就把他从这个家族里扔了出去——在那之前,周洋洋甚至认为自己是他们周家最为重要的一员。

一下子,他失去了所有,父亲,姓氏,金钱,甚至包括家族的地位。

路杰很难过,他想安慰周洋洋,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然后,他看见周洋洋慢慢垂下头去。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哽咽着,“他们两个,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路杰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甚至开始想,究竟是像自己这样父母双亡、只有Jason给他温暖最终还丧失了生命更惨一些,还是像周洋洋这样,曾经有个人人都羡慕的有钱父亲,却突然在某一天被命运给褫夺,最后落得无人问津更惨一些……

周洋洋跟着路杰,丧魂落魄回到家中,何诚语早就已经等在客厅,一见他们回来,他立即跳起来:“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洋洋,你找到你爸了?他说了什么?”

周洋洋眼神呆滞看着他,路杰一脸苦涩,他挤出一个笑容:“诚语你别问了。”

“到底怎么了这是?”何诚语更困惑,“难道没找到人?”

路杰却说:“先别问我们,你这儿是怎么了?”

他伸手指了指何诚语的脑门,那儿有一大块青紫,像是被什么给打出来的。

何诚语伸手摸了摸脑门,他一脸的苦恼:“被我妈拿饭勺给打的。”

“什么?!”

原来,何诚语心想既然人都回来了,总躲着父母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就鼓足了勇气,带着叶甜回家了。

何诚语的父母一见儿子毫无预兆的回来,起初还挺高兴,以为他是回国探亲,再一听,何诚语是辞去了刚刚找到的工作,带着女朋友回国,而且往后再不出去了,这下子老两口雷霆大怒!

“我爸骂我没出息,说我白花了他们俩那么多年积蓄,我妈说甜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闺女,叫着嚷着要把她赶出去……”

叶甜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听何诚语的妈妈骂得很难听,她也火了,跳起来和老太太来了个双人对骂,一时间家里被他们闹得沸反盈天。

何诚语的爸爸气得高血压发作,晕在沙发上,何诚语的妈妈操起饭勺要把叶甜这个“勾搭她儿子的小妖精”赶出去,结果那一下子没打中叶甜,反而打在了何诚语的脑门上。

“这就是这块青紫的来历。”何诚语闷闷道,“我妈那一下子,太狠了!”

路杰听了前后过程,他哭笑不得。

“那后来呢?”

“还有什么后来啊?”何诚语郁闷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被赶出来了呗,看来是回不了家了,我妈当众宣布她没我这个儿子,我爸也说,除非我和甜甜分手,然后立即回美国去,否则,我这辈子都甭想再进家门。”

路杰长叹一声:“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倒霉都倒霉得那么相似!”

然后,他就把周洋洋在天晟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何诚语。

何诚语听得眼睛瞪溜圆!

“这怎么可能!”他叫起来,“都养了二十几年了,突然就不承认你是他儿子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

“他的确不是我父亲。”周洋洋闷闷道,“据说,检验了DNA……”

“就算是检验DNA也可能出错呀!”何诚语气闷地叫道,“难道你就这么算了?!”

路杰白了他一眼:“不然你想让洋洋怎么办?去天晟继续闹吗?你没听那位董事长大人说的?如果再去,说不定会被警察抓起来呢!”

这一句话,把三个人都说得沉默了。

“咱仨这到底是踩中了什么鬼机关?”何诚语泄气地说,“这么都这么倒霉!”

路杰无言,他心想,可不是,他是养父横死面前,周洋洋是被生父恩断义绝,何诚语则是被父母给打出了家门……这倒好,他们三个真的成了爹不亲娘不爱的难兄难弟了。

“我比你们还不如呢。”周洋洋忽然轻声道,“我现在,连我爸是谁都不知道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何诚语马上说:“别这么说!父母是谁很重要吗?!洋洋,人活在这世上,最终靠的是我们自己!”

这话,听起来很有骨气,但事实上,对一个普通人而言,父母是谁真的很重要,路杰暗想,自己和天野最终撕破脸,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我觉得我可能是被诅咒了。”周洋洋有气无力地说,“就因为上次Danny你搅黄了阿蛇的好事,他很生气,好几次都说了他要诅咒我……他好像会巫毒术,我猜是他诅咒了我。”

“别胡说!”路杰马上打断他,“阿蛇是个华人!巫毒是非洲的玩意儿,他懂个屁呀!”

周洋洋欲哭无泪:“那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呢!”

何诚语却一下子跳起来:“哥几个!别垂头丧气!别哭哭啼啼!我们不能这样下去!”

路杰呆呆看着他:“你想干嘛?”

何诚语抓起钥匙:“等着,我马上回来!”

十分钟后,何诚语抱着一打啤酒回来。

“下酒菜我也买回来了,喏!鸭脖,小龙虾,麻辣藕丁,熏鸡还有烤鸭!”他将硕大如山的一堆东西摆在了俩人面前。

“喝酒!吃肉!”何诚语冲着他们嚷,“管它往后怎么办!咱们先痛快今晚再说!”

何诚语这番话,深深打动了周洋洋,他一把抓过一瓶啤酒:“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把我们的痛苦,全都溺毙在啤酒和美食里!”

那天晚上,三个人喝掉了所有的啤酒,吃掉了所有的夜宵,周洋洋大哭了一场,哭完了他一抹眼泪:“老子不用靠他!老子自己挣天下!”

这是周洋洋的心声,也是另外两个的心声,他们都明白,接下来,就真的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不管多么痛苦,日子总得要过,太阳依然如常升起。

经过了这一番风波之后,路杰他们迅速调整未来的方向,失去了周洋洋父亲这个财阀的支持,如今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难题,很简单,也很可怕:钱。

而且周洋洋他们吃惊地发现,国内,花钱比国外更厉害,中国已经成了一个消费水平非常高的国度了。

这还是在何诚语这个“土著”的各方面帮助之下,如果没有何诚语告诉他们各种省钱的法子,他们身上带来的那点积蓄,早就告罄了。

“现在咱们怎么办呢?”周洋洋愁眉苦脸看着何诚语。

“不怎么办,想办法赚钱。”何诚语板着脸打断他,“我这就去找工作,洋洋你也要加油!”

路杰想了想,忽然道:“国内,也招聘车手吗?”

那俩一起转头看他!

何诚语吃惊道:“阿杰,你还想当赛车手啊?”

路杰点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当然还要开赛车。”

何诚语与周洋洋对望了一眼:“可你的身体……”

周洋洋突然道:“咳!有病就先治病嘛!把心脏病治好了,阿杰一定可以重新做车手!他是纳斯卡车赛的分站赛冠军啊!是ake排位赛冠军啊!这些履历一定可以让阿杰在国内找到一个好的赛车队!”

这一句话,点亮了何诚语的希望,他一拍脑门:“对啊!放着金光大道不走,难道我们还去打那些零工吗?”

周洋洋想了想:“这么一来,我们的第一步就很简单了:筹钱,给阿杰做手术!”

何诚语看看他们,又无奈起来:“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

“……”

路杰说:“你们不用发愁了,我打算把美国的房子卖掉……”

他这一句话,遭到那俩激烈的反对。

“绝不可以!”何诚语立即道,“那是Jason的房子!不行!那是你唯一的窝!”

“对!不能卖那房子!”周洋洋也说,“不用发愁,阿杰,我跟诚语会想办法的!我们会筹集到你做手术的钱的!”

既然计划已经想好,那么首先,就得确认路杰的心脏手术究竟该花多少钱。

第二天,何诚语就带着路杰和周洋洋去了一所以心脏手术出名的医院。

在经过数小时的检查诊断之后,医院方面给出了与美国方面相同的结论,路杰的心脏确实需要手术,而这手术费,也确实如他们所料的那般高昂。

三个人从外科病房出来,有一会儿都没吭声。

何诚语第一个打破沉默:“看来,需要的真不是个小数目。”

周洋洋抬头看看天:“唯一让我乐观的是,至少阿杰没有病入膏肓,我们还有时间筹集手术费。”

何诚语噗嗤笑起来:“会不会说话啊你!”

路杰一边往前走,一边听着他们打打闹闹,他无意间一抬头,却看见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路杰一愣,突然发足狂奔!

那俩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但是已经晚了,路杰像一枚箭矢,冲出了他们的视野!

“怎么回事!”何诚语大叫,“他跑什么啊!”

“是不是看见谁了?”周洋洋也问。

此刻路杰早就顾不上那两个,他飞奔着朝那个身影跑去,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消失得飞快,还不等他赶到,已经出了医院大门。

路杰一路狂奔,他追着前方那个推着轮椅的红发女人,虽然那身影已经遥远得令他看不清了,可是路杰咬着牙,他心里有个强烈的执念,要追上去!

那一定是他!

等他冲到了医院外面,推着轮椅的女人已经把轮椅里的人扶上了车,而她也上了司机座,关上了车门。

那一瞬,路杰的肾上腺素激增,视野中,世界万物又变得像慢镜头一样缓慢。

在那辆车发动的一秒之内,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个坐在驾驶座的女人的脸孔。

那是Zoe。

再回过神,那辆车已经驶远不见了。

在路杰身后,是气喘吁吁赶过来的何诚语和周洋洋,周洋洋一把抓住路杰的胳膊。

“你跑什么啊!好好的突然间就……”

“我看见他了!”路杰颤声道,“我看见他了!那一定是他!”

“谁啊?”何诚语还迷迷糊糊地问,“你到底看见谁了?”

“我看见天野了!”路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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