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郦书雁愕然。
且不说她没做错什么,就是做错了,也没有在除夕打骂孩子的人家。
郦国誉不见郦书雁照他的命令做,更加恼火,骂道:“你这不肖女,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要造反不成?”
苏太君被郦国誉吵得头疼,有气无力道:“吵什么吵?国誉,你多大年纪了还风风火火的,真不嫌丢人。”
郦国誉站起身,申辩道:“娘,这逆女进宫不久,宫里就传来消息,说她被贵妃娘娘骂了一通。她惹了祸,我说她几句,正是尽为人父的责任。”
“谁告诉你的?”苏太君浑浊的眼睛斜睨着郦国誉,“你的耳报神真厉害,连宫里都进得去。”
苏太君年纪虽老,却不糊涂。古往今来,没有哪个皇帝不忌讳私事外传。郦国誉底气弱了不少,说道:“这件事是我想得不周全。但是,她一进宫就惹了贵妃不痛快……”
一提贵妃,苏太君更生气了:“贵妃是什么德性,你们不知道?你挡了人家的路,自己不知道?别说是大丫头,就算今天进宫的是你,她也能找出你的不是来!”
苏太君累得不轻,一气说完这些话,已经微微气喘。郦书雁拍了拍苏太君的背,脸含微笑,对郦国誉说道:“父亲,今天毕竟是除夕。不论怎样,咱们明天再说这些吧。”
郦国誉只好借着这个台阶下了。苏太君不想再搭理这些事,径自进了里间:“你们都走吧。大丫头,你也回去休息。明天早晨,你们再过来说这些。”
郦国誉有些不情愿。郦书雁没说什么,行过礼就要往夜雪春云走。在清辉苑门口,郦书雁被郦国誉叫住了。
“书雁!”
郦书雁转过身,福身道:“父亲,有什么吩咐?”
郦国誉道:“你和贵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按规矩请了安,娘娘问,哪一个是郦家的大女儿。我站出来,娘娘说,倒也看不出漂亮,只是别有韵致。”郦书雁无奈,删繁就简地对郦国誉复述了一遍。
郦国誉吃了一惊:“就这么简单?”
“不敢欺瞒父亲。”郦书雁轻轻点头。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郦国誉当然也不怎么信。他看了郦书雁一眼,随口说道:“去休息吧。”不等这句话说完,他就先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午夜下起了雪,风又大,郦书雁的斗篷稍显单薄。她本来想叫住父亲借一顶暖轿,可郦国誉走得又快又急,转眼之间,人已经走远了。苏太君已经睡下,管事的丫鬟正在伺候她休息,问她借轿子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郦书雁只好自己走回了夜雪春云。
她一路走来,看见路边的乔木上大多扎了红纸,就连湖上的游廊也挂了几盏大红的灯笼。这些灯笼糊得结实,风雪之下,里边的蜡烛也都还亮着。如果不是连个人影也不见,应该是很热闹的。
到了夜雪春云门口,守门的竟不是费婆子。郦书雁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紫藤心直口快,直接答道:“下人们都说小姐被贵妃斥责,又被赶出了宫,奴婢们是急着告诉小姐……”
春柔来不及拦住她,恨恨地瞪了紫藤一眼:“小姐,别听这丫头胡说。”
“好了,”郦书雁凭着紫藤的三言两语,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始末,“这种事只能越描越黑。我才一天不在家,就闹出了这种事……先进去吧。”
传遍府里这种事,现在也只有艾姨娘还做得出。郦书雁进了卧室,脱下身上的斗篷,交给春柔,问道:“府里的人是怎么说的?”
春柔犹豫一下,才说道:“奴婢在晚间从厨房那里听说的。至于厨房那里,好像也并不是从谁的院子里听见的传言。”
紫藤替郦书雁拆了发髻,伺候她换了衣裙,又加了一句:“一个个说得活灵活现的,不知道是她们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告诉的。”
“都说了什么?”郦书雁问道。
紫藤立即回答:“说您粗蠢呆板,行礼的时候三言两语就得罪了贵妃。还说之前的事情也是您指使的,为的就是除去郭姨娘的胎儿。”
“我为什么要对付郭姨娘?”郦书雁柳眉一扬,对这句话生出了兴致。
春柔难掩愁容,抱怨道:“这种话怎么能直接对小姐讲,脏了小姐的耳朵。——她们说,小姐心里恐怕容不下弟妹。”
“更粗俗的话我也听过,不用想这些。”郦书雁一笑,毫不在意,“现在是除夕夜,我放你们假。玩也好,睡也好,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去吧,让我歇着就行。”
这就是在赶人出去了。紫藤得了假期,神情欢喜,春柔则担心郦书雁心里难受。二人面色各异,退了出去。
大年初一早上是给长辈请安的时候。郦书雁到清辉苑时,几个小厮正聚在门前说着悄悄话。见她过来,小厮们纷纷闭上了嘴,垂着头站在一边。
“一看就是心里有鬼,”郦书雁轻嗤,“紫藤,你去问问他们在说什么。”
紫藤和领头的小厮说了几句话,吃惊地捂住了嘴。她小跑着回到郦书雁身边,脸色怪异:“他们说,早上来了个扎绿头巾的人……还带了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过来。至于其他的,他们就不知道了。”
“绿头巾?”郦书雁的表情也古怪起来,“你听清了?”
“绿帽子”是一句家喻户晓的骂人话。如今除了勾栏瓦肆里的龟公,恐怕整个越国也没有谁会戴着绿头巾招摇过市。紫藤点头,可连她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这个消息,只能想了个合理一些的解释:“奴婢确实听清了……也说不定是他们以讹传讹。”
郦书雁翻遍了前世的回忆,也没有对这一段的印象。她也觉得是传话传得走了样,对紫藤说道:“叫他们去做自己的事。再敢在清辉苑门口说这些风言风语,我就要告诉祖母整治家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