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司焉和宁袖儿忙着在房间当中应付众女子,这边青楼当中最为僻静的角落里一间房中,之前那一男一女却正躬身对房中帘后的人汇报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房中无窗,天还未黑但房中却已没了什么光线,只有一盏烛火在帘后的帐内摇曳,而帐幔之后所隐隐透出的身影,勾勒出了一名女子曼妙的身形。那女子穿着一身素白色衣裳,长发只以玉簪簪住,她背对着男女二人,只能够看到如玉一般的脖颈。
听了两人的描述,帘后的女子轻笑一声,声音酥麻透骨,却隐隐有沙哑之感:“商虞那丫头简直荒唐,如她这般行事,迟早会将我们的一切全部暴露。”
“夫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主子命人带过来的这两个小家伙,究竟是什么人?”那男子问道。
帘后被称作“夫人”的女子缓声道:“那男孩儿是当今国师司焉,女孩儿却是不清楚。”她语声顿了顿,对两人道:“此番商虞算是闯了大祸,那两人在春深院中待不得,你们立刻派人去将他们给处理掉,绝不能让人知道将他们绑来是商虞的主意。”
听了夫人的话,那一男一女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了些许惊异,他们点头答应下来,当即转身离开房间,接着朝司焉和宁袖儿被关的房间而去。
然而等到他们到了那房间之后,他们才不由一惊,只因房中一干女子已经全部昏迷了过去,而之前那两个小孩儿却早已没了踪迹。
宁袖儿一直都在心中庆幸,还好司焉年纪还小,她想吃豆腐都能随便吃,但到了前面一刻,当她看到那些碰过了司焉的女子全部都软倒下来躺了一地不省人事之后,她才开始后怕起来。
随着司焉一路推门而出躲在了青楼当中一处僻静的房间之后,宁袖儿终于小声问道:“那些人……为什么会突然倒下去?”
“迷药。”司焉一面回答宁袖儿的话,一面朝房间外面看去,外面来往的人不少,但却没有人主意到他们躲进了房间当中,这正合了司焉的意,他回身对宁袖儿道:“你自己在这房间里面找个地方躲起来,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被人找到。”
“哦。”宁袖儿乖乖点头,可是仍不放弃的问道:“你什么时候下的迷药?”
司焉道:“一早便下了。”
宁袖儿迟疑着问道:“我亲你之前?”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司焉与宁袖儿对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对。”
“可是我怎么没有倒下去?”宁袖儿变成了好奇宝宝。
司焉解释:“因为我早早便让你闻过了解药。”
“什么时候?”宁袖儿自己却是毫不知情。
司焉终于被问得有些失去耐性了,他板着脸道:“闭嘴,躲起来,在我回来之前哪里也不要去,等我回来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宁袖儿到底还是没闭住嘴,听到司焉的话之后反而问得更多了:“你要去哪里?这里很危险的你不要到处乱跑,若是被人抓住了可是真的会被送去当那个什么的……要是碰上喜欢男色的客人,那就更……”
“……”司焉幽幽瞥了宁袖儿一眼。
宁袖儿终于还是止住了话头,最后只得道:“那你小心一点。”
“嗯。”司焉转身就要离开房间,却听宁袖儿接着又道:“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就随便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要是实在找不到地方躲,被一个人发现的话也不要慌张,能够将人打昏逃脱更好,要打就打关键的地方,比如脖子……不对你太矮了肯定敲不到对方的脖子,而且你力气也不够,干脆你踢对方的关键部位吧,这个效果最好,对方肯定疼得说不出话来……”
宁袖儿越说越是认真,司焉原本要离开的脚步最终还是顿住了,他扶额回身道:“我会小心的,在这之前,你先安静的在这里待着。”
“好……”宁袖儿见他神色不好,连忙赔笑,等到她看着司焉打开房门走出去,又小心的合上门离开之后,才觉出一丝不对味来。刚刚那情形,似乎不是自己在配合司焉,而是司焉在将她当小孩儿教训一般,这情形实在是……太过不对劲了。
而离开了房间之后,司焉并没有立即寻找目的地,而是藏在了一处暗角当中,观察着这春深院当中来往的人。片刻之后,他才再次走出来,这一次却直接朝着二楼最里面的一处房间而去。
先前房中的姑娘们都被他给迷倒了,如今二楼里面人极少,似乎楼里面的人都被派出去寻找他和宁袖儿的踪迹了,但却没有人料到他们还在二楼当中,且他的目标,并不是逃走,而是寻一个人。
那个人他或许已经猜到了身份,但却还需要再确认一番,他本不过是想看看商虞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操纵,却没有想到自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这个人。
他一路到了走廊最里面那个房间的外面,将手搭在门上默然半晌,最后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当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整个屋子里面充斥着暖色的烛光,照得四周的一切都好似在摇晃,闪闪烁烁让司焉也不禁眯了双眸。这间房间与别的不同,更暗,也更诡秘。房中层层的纱幔之后,静坐了一名女子,女子的身前摆着一张古琴,那女子便将手搭在琴上,却未弹奏,素白的衣袖莹白的指尖与玄色的琴搭在一起,好一副妖娆画面。
司焉一言不发,只紧紧地盯着帘后的女子,他将房间的门合上,一步一步动作极轻极缓的到了第一层纱幔面前。
屋中女子指尖轻动,琴弦轻颤发出一声低吟,缭绕在屋中缠绵不绝。
纱幔揭开之后,司焉已经能够看清那女子的后背了,她看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露在外面的脖颈雪白漂亮,叫人难以移目。而司焉却只瞥了一眼,便接着往前走去。
第二层纱幔揭开,琴音再响,这一次音调却陡然高了上来,其声若空谷流水,飘飘荡荡萦回在云端。
这曲子司焉未曾听过,但弹琴的人,司焉却越觉得熟悉。
随着这两声起调,琴声终于流淌而出,弹的不是春花秋月,却是战场杀伐,一阵一阵如急雨落下,司焉驻足,只觉眼前便能看到厮杀的重兵,耳畔便能听见喊杀阵阵。
“停下来。”司焉蹙眉道。
琴声未停,且越来越快,那女子的指尖已经渗出了鲜血,却毫不在意。
司焉再进一步,掀开了第三道垂幕,而这最后一层屏障的掀开,也让司焉看到了其中女子的真实模样。
女子背对着他,他负着手绕到了对方的面前,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女子的确很美,黛眉如远山,凤眸如画,浅淡的唇色,唇畔浮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指尖动作未停,也未曾同司焉说话,看起来就像是未曾发觉司焉的到来。
司焉启唇欲言,眸中含着复杂的情绪,他看了那女子许久,终于又动了动,将五指按在了面前的琴上。
他手掌尚小,无法将五根琴弦全部按住,所以琴声虽是断了,但琴音还在,轻颤着充斥了整个房间,他沉声开口道:“绯玉。”
女子乍然抬眸看向司焉,眉峰轻佻,不同于之前的平静。
“司焉?”被称作绯玉的女子问道。
司焉没有说话,只紧紧盯着面前女子的容貌,女子接着道:“绯玉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
司焉仍是没有说话,只突然勾起唇角笑了一声,折身便要离开。但女子又道:“上一个这么叫我的人,已经死了三十年了。”她声音渐渐凉了下来,连带着仿佛烛火也都停止了摇晃,“小家伙,你不该这样叫我。”
“商虞的行动,是你指使的?”司焉问。
女子沉笑:“这也不是你该问的。”
司焉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那么太子的行动也与你有关系了?”
“你还想知道什么?”绯玉好笑的看着司焉。
司焉抬眸看她,一字一句道:“我想知道,三十年前那件事情,是否也与你有关?”
听到“三十年前”几个字,绯玉的神色终于有了改变,她眸光闪烁,紧紧盯着司焉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人?”
“国师,司焉。”司焉平静道。
绯玉道:“你没有办法逃出春深院了。”
司焉脸上浮出一层冰冷笑意来:“看来果然与你有关了。”
“住口。”绯玉道。
司焉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便要离开,然而房间的大门却在这时被人给打开了,屋子外面的人道:“夫人,四处都没有找到那两个小孩儿……”说话的男子话音一顿,立时看着面前的人瞪大了眼睛,接着便要出手将司焉给擒下,然而司焉却灵活的闪避开了来,那人咬牙再要出手,却只觉得臂间一痛,司焉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柄短剑,已经扎在了他的手臂上。司焉的力气不大,但短剑锋利,所以仍是入肉不少,那男子闷哼一声就要去捉司焉,司焉拔剑出屋,动作行云流水,霎时之间已经钻出了房门。
男子还未及反应,便听屋中绯玉道:“擒住他,绝不能让他离开!”
“是!”男子连忙应下,接着冲出了屋子。
而另一边等在房间当中的宁袖儿这时候已经无聊到将房中珠帘上面究竟有几颗珠子给数完了,就在她打算将屋中窗户的雕花究竟有几朵花也给数出来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了,司焉自外面冲了进来,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便牵住了宁袖儿的手往窗户边上而去。宁袖儿被他风一般的动作弄得一怔,随即问道:“有人追你?”
片刻之后司焉带着她一起攀上了窗户,接着屋外也终于有人追了过来。等到宁袖儿看清追来的人之后,她才发觉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追司焉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全部涌入了房间当中,为首的那个人胳膊还在往外冒着血,面目极为狰狞。
而宁袖儿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们的面目,也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司焉给带着从窗户跳了出去。
天知道他们现在是在二楼上面,虽然不算很高但也得让她和司焉两个矮个子掉下去摔断几条腿了,宁袖儿惊呼一声,只能趁着下落的瞬间将动作一换,打算让自己的后背着地,将落地的重击给挡下来。
哪知对面的司焉也抱着她,滚了一圈将两人的位置又掉了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