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祠堂旁翠竹环绕,酒鬼师傅每日醉卧于此,君窈知道她那放荡不羁的酒鬼师傅嗜酒如命,特意拎了两坛美酒到竹林去寻他,刚行至竹林旁,白影一闪,手里的酒坛便被夺了去,师傅枕竹而卧,那花雕玉酿似瀑布凌空而落,他喝的甚至痛快,大笑:“好酒!”
君窈垂头丧气,闷闷地唤了声:“师傅。”
沉醉恍若未闻,又是一坛豪饮,顷刻间两坛酒便被饮尽,他却是没喝够,翠竹摇曳,身影一晃,他便落到君窈身旁,嬉笑道:“这酒如此不经喝,好徒儿,再给为师来几坛!”
君窈冷哼一声,偏过脸去威胁道:“你若是不教我武功,这酒便是最后两坛!我回去便把酒窖里那些好酒全给砸了!”
她举步便要离开,沉醉心疼那些好酒,连忙拦住她的去路,嬉笑劝道:“好酒砸了岂不可惜?徒儿要学武功为师教就是,切莫拿美酒撒气。”
君窈窃喜,面上不露,板着脸道:“真的?”
沉醉一脸严肃,长袖一挥,掌风若刀,一根碗口粗的翠竹应声而断,他走过去抬起那翠竹的一端,又是一掌劈下去,手里的翠竹只剩下光滑的三尺。
翠竹代替剑,他手持翠竹,双目肃杀,腾挪奔跃,招式迅疾,变幻多端,一招一式,招招生风,势不可挡。
君窈心血澎湃,激动地在一旁模仿,却是勉强能记住那些招式。
突然翠竹脱手,径直朝君窈刺来,多亏沉醉反应敏捷,身形移动,快若闪电,扑过去替她挡住,那翠竹穿体而过,君窈却毫发无损。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月娘在哭,他回来她也哭,他离开她也哭,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不难过就好了,要是他可以不做暗卫就好了。
他伸手去触月娘的脸,那张脸渐渐又变成了君窈那小丫头的脸,他的月娘,再也不会为他哭了。
君窈惊呼:“师傅!”
沉醉苦笑着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恢复了放荡不羁,捂着伤口起身,疯癫大笑:“丫头,拿酒来!”
君窈微愣,还是听话地同欢雀运了一车酒来。
一个个酒坛被摔到地上,摔的稀巴烂,那沾着残酒的碎片像极了月娘的眼泪,他狂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举酒邀明月,无处话凄凉。
君窈担忧道:“师傅,你有伤在身,别喝了。”
沉醉不听劝,反而喝的更猛了,酒能解忧,何以忘情?
那夜下了一场大雪,大雪掩盖了一切,却掩不住人心中的伤。次日辰时,师傅离开了,他把陪了他几十年的青幽剑送给了君窈。
君窈泪眼迷蒙,追问:“师傅,你何时回来?”
沉醉接过酒囊,沉声道:“明年你娘忌日时,便是我归来之日。”
他潇洒转身,举酒豪饮,大笑道:“小丫头,你且准备好美酒佳肴,等为师回来畅饮一番!”
那日的豪迈大笑犹在耳畔,君窈一等就是七年,而师傅再也没回来。
她依赖的,舍弃她,她翘首以盼他却音信全无。
她相信的,背叛她,她思虑成疾她却喜结良缘。
她崇拜的,负了她她满怀期待他却背信弃义。
那青幽剑是师傅送她的,曾经她无比宝贝,现在却轻易地丢掉,君窈心中不快,席地而坐,捧起一坛酒便豪饮起来,辛辣灼舌,上好的佳酿,她却喝的难受。
上官奕昕抱着剑蹭蹭跑下楼来,捡起地上的剑鞘,手持青幽剑,胡乱耍了几下,却没有君窈半分风姿。
他讨好般跑到君窈身边,把青幽剑举到她面前,嬉皮笑脸道:“喏,你的剑。”
君窈一向不屑与草包说话,更何况此时心中烦闷,更是懒的理他,转过身去继续喝酒。上官奕昕也不气馁,抱着剑绕到君窈面前蹲下,眨了眨桃花眼,满是崇拜地问:“你就是那个去睿王府抢亲的女子?听说睿王气的脸都绿了,你······”
君窈猛地抬头,一记凶狠的刀眼朝上官奕昕看去,上官奕昕呆愣在那里尚未反应过来,灵活的红绸卷起桌子上的圆滚西瓜迅疾朝他砸来,西瓜在上官奕昕脑袋上爆破,上官奕昕被砸的眼冒金星,君窈一脚把他踹开,重新把红绸束在腰间,打了个结,举起酒坛继续醉眼迷离的喝着。
上官奕昕从地上爬起来,发冠歪斜勾着一缕青丝晃荡,他笨拙地正发冠,那发冠却越发的歪斜,青丝凌乱散落,他索性扯掉发冠丢掉地上,若君窈那般青丝披散。
他掀袍席地而坐,小心地朝君窈身旁挪去,见她不反对,便又挪了挪,抱起一坛酒嗅了嗅,试探着喝了一口,龇牙咧嘴道:“好辣!”
君窈已饮惯了,倒也没了感觉。喝完一坛又捧起一坛,她要把那些人与事统统都忘记,忘的干干净净!
上官奕昕蹙眉,幽幽问道“你莫不是抢亲不成,借酒消愁?”
君窈举起酒坛作势就要朝他砸去,上官奕昕反应敏捷,迅疾地护住脑袋,君窈醉醺醺倒到上官奕昕怀里,嚷道:“你这男妓,美则美矣,却甚是唠叨!”
上官奕昕迟疑地低头,下巴毫无防备挨了君窈一记胡乱挥舞的醉拳,君窈把玩着青幽剑,醉眼迷离,笑着威胁道:“你若不把这些酒喝完,我便削了你脑袋!”
士可辱不可杀!打不过、逃不掉,上官奕昕一脸哀怨,视死如归地抱起一坛酒咕咚咕咚地喝起来,一坛接一坛,却是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君窈醉卧他膝上,手里的青幽剑滑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那声音越来越浅······
君窈是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的,头疼欲裂,眼前的景物却甚是陌生,香纱红帐、鸳鸯锦被,还有一只胳膊横在她身上,她不太在意,撑着身子欲起身,却被那胳膊拦着起不来,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举起双手愣怔了几秒,那只胳膊的主人扯了扯被子,她如梦初醒,心猛地一颤,偏头看去,那个草包却睡的正香。她霍地站起来,凌空一脚把他踹了下去,裹着锦被往床内缩了缩,又缩了缩,眼虽愤恨地瞪着,脸却滚烫的不行,心突突乱跳,窘迫羞涩。
上官奕昕闷声撞到桌子上,茶盅、茶壶落到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小李子带着侍卫早已把这间厢房包围,听到声响侍卫们齐刷刷地拔刀,小李子贴着雕花红木门着急低唤:“皇上,可需奴才进来侍候你更衣?”
上官奕昕欲开口,君窈猛地扑过去,光着身子挂在他身上,敏捷地捂住他的嘴。用眼神威胁他不准出声,上官奕昕眨了眨桃花眼,转动着眼珠上下打量着君窈,君窈恼羞作势要戳瞎他双眼,忽听到欢雀的声音。
欢雀着急落泪,哽咽道:“小姐,老爷已知晓睿王府之事,可他不怪你,你快随欢雀回去吧,你若不出来,欢雀便进去求你了。”
君窈窘迫着急,捡起地上的衣衫胡乱穿着,亵衣不知何时被撕坏,衣不蔽体,她忙丢到亵衣,弯腰去捡外衫,还未触及外衫便被人凌空抱起,蓝袍旋转而落,把她裹在上官奕昕的怀里,她双手抵在上官奕昕身前,恼怒地盯着他,门突然被撞开,外面的人鱼贯而入。
小李子慌乱唤道:“皇上······”
欢雀着急唤道:“小姐······”
神态各异的众人,最后都愣怔在那里,不约而同地盯着同袍而裹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