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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拜老头子入了青帮

杜月笙要拜的老头子叫陈世昌。在旧上海的青帮中,陈世昌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流氓混混。后来陈世昌稍有名气,倒是因为有杜月笙这样一个得意门生。

陈世昌住在小东门,小名福生,因靠套签子谋生,人称“套签子福生”。所谓套签子,就是一种下等的赌博:一个铁筒,插上三十二只牌九,下尖上方,作签子状;或十六支铁签,分别缠上五四三二一不等五色丝线。摊主与赌客,各人抽五支。赌牌九的话,则配出两副大牌,比较大小,赌颜色即比谁的颜色多。摊主一手抱签筒,一手挽竹篮。竹篮里装的是花生糖果,既可以叫卖,又可以作为赌品,当然也可以赌现钱。陈世昌在上海滩虽不显眼,但他天天摆摊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因为同是小东门一带的混混,所以杜月笙跟陈世昌比较熟。当杜月笙决定拜老头子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世昌。虽然陈世昌自己没什么大本事,但却生有一双慧眼,认定杜月笙日后必然不是等闲之辈。杜月笙把这个想法告诉陈世昌,陈世昌眼睛没眨一下就满心欢喜地同意了。

陈世昌告诉杜月笙,三天后开香堂,正式收他为徒。

和杜月笙一起开香堂拜老头子的同参兄弟有十多个,其中一个叫袁珊宝,是跟随杜月笙多年的好兄弟。日后,在杜月笙称霸上海滩的过程中,他立下了赫赫战功,是杜月笙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三天后的深夜,月朗星稀。杜月笙和袁珊宝怀着兴奋的心情,从小东门出发,前往八仙桥的一座小庙,拜师仪式将在那里举行。他们俩早已准备好了拜师红帖,袋里放着一个敬师的红包。在进香室以前,按照帮里的规矩,他们都只能算是倥子,拜师完毕之后才能正式成为青帮的一员。

青帮是旧中国的第二大帮会,其势力仅次于洪门,相传已有三百余年的历史。关于青帮的起源有许多种说法,但实际上它是在清朝雍正初年为承运漕粮而形成的。

话说雍正年间,朝廷为了畅通粮运之道,张出皇榜,由钦差田文镜招募勇谋之士兴办水路粮运。当时,杭州有三位异姓好友揭皇榜愿受此任。这三位依年岁长幼而分,分别是翁宕、钱坚、潘清。

翁宕是江苏常熟人,字福亭,号德慧,祖籍山东聊城。翁宕出身秀才,但体会到书生百无一用,遂弃文从武,投奔嵩山少林寺学习武术。学成下山后,加入天地会,与一干绿林好汉为反清复明的大业奔走。

钱坚是江苏武进人,字福斋,号德正。钱坚的父亲是个商人,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了精明的脑瓜。但在十六岁那年,钱坚的父母先后去世。钱坚对经商没什么兴趣,遂弃商从武,研习拳术,后加入天地会,与翁宕同属天地会首领张岳的部下。

潘清是浙江杭州人,字清宇,号德林。潘清的祖业殷实,所以家境一直都很富裕,潘清从小就很聪明,读书识字,过目不忘,在诗词歌赋方面也很有天赋,后来也是弃文从武。

上述三人,被称为青帮“后三祖”。既然有“后三祖”,那自然就有“前三祖”。

“前三祖”中,第一代祖师为明永乐朝的文渊阁大学士金幼孜,后来成为五台山的高僧,法号清源禅师。第二代祖师是罗清,是清源禅师的徒弟。第三代祖师是陆逵,号道元,是罗清的弟子。

其实,上述三人与青帮的形成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只因陆逵是青帮创立者翁宕、钱坚、潘清三人的师父。于是,追根溯源,便有了“前三祖”。

青帮创立初,翁宕、钱坚、潘清三人共同创建了三堂六部二十四辈,并制定十大帮规,使青帮发展为非常严密的帮会组织。三堂是:翁佑堂、潘安堂、钱保堂。六部为:引见部、传道部、掌印部、用印部、司礼部、监察部。二十四辈按“清静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礼,大通悟学”排列,一字一辈。十大帮规为: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扰乱帮规;三、不准蔑视前人;四、不准江湖乱道;五、不准扒灰放笼;六、不准引水带跳;七、不准奸盗邪淫;八、不准以卑为尊;九、不准开闸放水;十、不准欺软凌弱。

青帮曾经鼎盛一时,但在太平天国运动之后,势力几乎被清洗殆尽,帮众遂作鸟兽散。直到鸦片战争后,上海成为繁华的开放口岸,很多青帮的徒子徒孙便云集于此,以各种方式谋生,重振了青帮的势力。

辛亥革命前,上海青帮中以“大通悟学”四字辈居多,而以大字辈为最高。陈世昌是“通”字辈,杜月笙拜陈世昌为老头子,按顺序列为青帮中的“悟”字辈,是很低的辈分了。

拜师的当晚,杜月笙和袁珊宝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事先约定的小庙。他们到达时,陈世昌和邀来撑场面的一些青帮前辈已经等候多时了。

但拜师有拜师的规矩,杜月笙和袁珊宝不能直接进入庙门,而要经过一定的程序,才能进入。

只见,杜月笙这帮人在一个引见师的带领下,走到门前。

片刻之后,引见师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里面便有人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引见师不慌不忙地通报姓名,然后按照开香堂的规矩,里面问一句,引见师答一句,都是青帮约定俗成的切口。按青帮立下的规矩,在开香堂仪式中,任何人都不能答错一个字。

只听里面的人问道:“此地抱香而上,你可有三帮九代?”

引见师答道:“有!”

里面又问:“你带钱来了吗?”

引见师又答:“一百二十九文,内有一文小钱。”

一切都对答如流。庙门“吱呀”一声敞开,引见师便把杜月笙等人领到神案之前。

神案上摆着十七位祖师的牌位,正当中的一位是“敕封供上达下摩祖师之禅位”。

神案前,陈世昌端坐在一张靠背椅上,他的两旁并排坐着前来赶香堂的前辈。

接着,有人端来一盆水,从陈世昌开始,按辈分的长幼,一一净手。净完手之后,又有人端上来一大碗海水,从陈世昌开始,依次传下去,一人一口,喝时嘴巴不许碰到碗边——这是斋戒。

斋戒完毕后,抱香师走出行列,高声念道:“历代祖师下山来,红毡铺地步莲台;普度弟子帮中进,万朵莲花遍地开。”

这是请祖诗。在抱香师念诗的过程中,杜月笙等人在各祖师牌位前磕头烧香,这时庙门被关紧,抱香师宣布:“本命师参祖!”

所谓“本命师”,就是这帮新人要参拜的师父,也就是陈世昌。

此语刚落,陈世昌离座就位,面向神案,先默默念了一首杜月笙一个字都没听明白的诗,然后自报家门道:“我陈世昌,上海县人,报名上香。”他报完之后,连着磕了三个头。在他的背后,在场的人纷纷如法炮制向着神案磕头。接下来,杜月笙等人跟随着引见师参拜命师,之后又参拜在场的本门爷叔。

参拜完毕,杜月笙又学着众人的样子,把预先准备的拜师帖和贽敬呈递上去。拜师帖是一幅红纸,正面当中一行字——“陈老夫子”;右边写三代简历,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左边由引见师领先签押,附写上了年、月、日。而按照规矩,在拜师帖的反面写着一句誓词:“一祖流传,万世千秋,水往东流,永不回顾!”

递上拜师帖之后,赞礼师分给每人三炷香,杜月笙等人捧香下跪,恭听传道师介绍帮内历史。

介绍完毕,陈世昌俯望着跪着的众人问道:“你们进帮,是自身情愿,还是受人劝说?”

众人皆大声答道:“自身情愿!”

听罢众人的回答,陈世昌继续大声说道:“既是自愿,要听明白,本青帮不请不带,不来不怪,来者受戒。进帮容易出帮难,千金买不进,万金买不出!”

跪在地上的一帮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是,是!”

接下来,是拜师仪式的最后一步。只听陈世昌威严地喊道:“小师傅们受礼!”

受礼完毕后,拜师的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最后,陈世昌给新收的徒弟们讲起青帮帮规及帮内各种切口、暗号、动作、手势……讲完这些后,他又严肃地说:“你们掌握了这些,无论走到什么码头,只要青帮人在,亮出牌号,就能得到帮助。但如对错,被视为冒充,则会招来杀身之祸。今后你们都是‘悟’字辈的人了,要熟记切口,好自为之。”

自此,杜月笙及其十余位同参兄弟便正式成为青帮成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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