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允与赵家村众人因张更来袭而困于山洞之中,众人先按着王允指示各自准备,允又派二人探查洞外情况,又与赵季商量,两人商量间,忽然赵季夫人腰腹酸痛,一下横躺下来,那有些经验的老妇,一看情形便知即将临盆,急忙上来帮忙,赵季心下虽急,亦无可奈何。
王允见状道:“吾闻要紧之时生育,有大喜或大凶之征,今张更在外,大凶在即,夫人若是生下一子或一女,便是一桩吉事。吉凶相斥,定能消灾,允预掐时辰,天色将晚,张更等必不敢冒险上山,如今之计,倒不如选个精明干练的产婆,先让夫人顺利生产,保母婴平安,再作商议。”众人听完半信半疑,然见王允气宇非凡,又与赵季交厚,便立时忘了生死,急忙将赵季夫人抬上洞内石床,男性及幼儿回避,只留一些妇人在其周围照应。
众人静等了一个多时辰,忽两个出洞打探虚实的村民归来,回报王允言贼寇已尽行退去,汇报之时,恰闻得婴儿啼哭之声,原来赵夫人已诞下一孩儿,正应了王允那吉凶相冲之言,赵季及众人喜极而泣,允亦大喜过望,自此村民愈加拜服。
怎地忽然退兵了呢?众位看官莫急,待小子把那张更明细慢慢道来,且说张更原是黄巾余孽,因大军被杀散流落至此,常山脚下几个村民见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以为难民,便施舍了几口汤饭吃,张更正是肚饥,便把那饭食一块吃了,心想自己家乡正是因天灾人祸,吃不饱穿不暖,先是惯偷大户人家,后因官府缉捕,才加入黄巾跟着张角起事,不知此地何处,百姓竟能温饱有余,当时吃完便误打误撞进了赵家村打听,方知是常山境内,只因周边村落地势奇诡,方能躲避战乱。
张更见此地山峦叠嶂,草木丛生,道路崎岖,竟想出个占山为王的念头来,想着张角既能起事称将,自己何不能占山为王呢?当下夜晚在村中偷了铁锄和柴刀,预备去官道上打劫之用,恰巧遇着四五人骑马夜行,并无武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乘着夜色横在路上,待骑马人迫近时,觑的较亲,一锄掀翻一人,其余人等见状,快马加鞭,直往西而去。
那张更得了匹马,喜不自胜,开始搜罗旧部,半月之间,竟得百余人,于是选个易守难攻的山头,砍伐树木,安营扎寨,专门打家劫舍,为防不测,又在山路上设下多处陷阱,以防有人偷袭山寨,偶尔官军路过,见人数少的,便下山迎击,人数多的,便在要道埋伏,袭他辎重。若那官军来剿捕,一来不识山路,二来被那陷阱暗箭暗害的叫苦不迭,时间一久,便也不管他了,那张更渐成势力,先前打家劫舍,还是小偷小摸,现次便是浩浩荡荡,明抢明夺,周边村民,深受其难,只得挑些隐蔽处依山凿洞,贮藏些粮食清水,每每山贼来时,便躲入洞中避难,那腿脚不便走的迟的,或被山贼杀之,或被抢劫一空。
那张更率领一队人马,本欲在赵家村抢些粮草器物,已供山上之用,没想进了村里寻到的都是些麸糠糟粕,破罐烂瓶,不由得大怒,便派人上山寻路,欲将村民所藏之粮,尽数索取,此时正直黄昏,那夕阳照的满天霞云,赤红如血,又见云从之中,似有龙形,张牙舞爪,取势凌厉,惊得众贼不敢向前探路,那张更也滚鞍下马,仰天望道:“吾闻红云龙形,必有圣子降临,今番劫村,一无所获,乃天意也。”遂收众回山。
此番天景异象,亦被洞中王允从探子口中得知,王允大喜道:“此天佑众人也。”赵季在旁道:“恩人胆略过人,又知识渊博,吾等草民,久居山林,不识文化,此孩诞生,亦算与恩人有缘,不如请恩人取个名讳,令乡间众人世感救命之恩,见此孩犹如见恩人也。”
王允见状,也不好推辞,又见那婴儿双目如铜铃般大小,撅嘴微笑,煞是可爱,便思索片刻道:“能逃此难,皆因天意,允何功之有?此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外面又祥云笼罩,龙行遁天,不如单唤一个云字如何?表字子龙,以记今日之时也。”
赵季及夫人听之大喜,赵季下拜道:“恩人赐名,此子将来必定富贵,假有时日,定让此子前来拜谢恩人,但不知恩人名讳,好让小人报恩便是。”
王允谦虚道:“过路人举手之劳,何言报恩?此皆天意,不在人为,今番天色已晚,还望暂且借宿一宿,明日好赶路也。”
赵季大喜,忙唤众人下山回村,将那藏好的肉食美酒将出来,与恩人享用,王允一路北行,于路风餐露宿,今番也算是改善伙食,盛情难却,不由得多喝几杯,想起在那朝中为官时的往事来,不由得叹道:“大丈夫生不能为国尽忠,死不能正名殉节,有和面目活于世上?”
先前在山中时,赵季便疑王允乃是为官之人,又见腰间佩剑,锋利异常,非同一般,更是惊异,如今听的王允醉语,愈加肯定心中所想。便试探问道:“恩人可是为官之人?遭何冤屈流落至此?”
王允醉道:“某乃山西王子师是也,原举孝廉,为侍中,后因强谏重立州牧,又弹劾十常侍,故而贬至豫州牧,又兼益州牧刘君郎来信,将那扳倒十常侍的重要证物托付,欲倒十常侍以正朝纲,无奈反被那些阉宦罗织罪状,罢官回乡。某不愿回乡,便四处周游天下,体验民间疾苦,不想竟至此处。”
赵季听罢,大惊道:“恩人原来是王豫州,久闻大人英名,治理豫州有功,想是得罪了十常侍许多地方,故而削去了官职,如今这天下动荡,不如权且在此安身,待犬子牙牙学语时,认大人作假父,大人教其治经典,学文艺,一身本事,得有所传,岂不美哉?”
王允推辞道:“吾弟因得罪十常侍,发配青州,吾游历天下,只待弟至青州,便赶去相会,虽贬为布衣,然心念陛下有朝一日召回吾等,效忠汉室,若在此间三、四年,恐朝廷不举,故不敢久留。”赵季听完,也不强留,只得殷勤相劝,宾主尽欢而散。
次日王允收拾行装,村中众人送行至村口,允与赵季吩咐了几句道别之语,便纵马而行,往青州方向去了,赵季夫妇依依不舍,站于土坡上远眺,直至王允身影渐没,方才回家,于路叹息不已。
且说张更回山后思量此次下山,一无所获,便欲过些时日,再度下山劫村,忽有喽啰来报,道是上山伐木时发现古庙一座,却因年久失修,神像毁坏,不知供奉的是谁,庙宇方圆之林,斧砍不倒,枪刺不破。张更怪之,道:“前番赵家村搜山时来了个赤云红霞,今番上山砍柴又遭拦阻,这荒山野岭哪来的庙宇?某家倒是要看看那路神仙,便是真神,某家亦不怕。”言罢自点人马,由刚刚那小喽啰引路,不一个时辰便至庙前。
那张更抬头看庙门时,牌额已破,隐约得见“仙”、“庙”两个金字,入得门里,方见是座大庙,有些年代,只是崩坏已久,那台阶玉柱,尽生苍苔碧藓,屋里屋外,都是荆棘绕身。张更命喽啰方圆搜查,若有蹊跷,早早前来报告,自己却带几个心腹,寻到主殿上来,但见殿内一座铜像,失了上半截,下身横躺,当下便问道:“此庙是和来历?被何人所为颓废成这样?”
当下有几个本地落草的喽啰,向前道:“大人,我等自小在这常山脚下长大,从未听说此处有庙宇,敢情是那个神仙施下的法术,欲把我等困于此处,自己好从中取利也。”
张更道:“常山之中纵有仙道,某亦不怕,吾闻成仙者亦是人身,但能腾云驾雾,往来飞天而已,量此妖术,何足惧哉?”说罢便抽劍往地下一刺,那庙宇好似活人中劍,瞬间天塌地陷,好似地震一般,众人大骇,飞也似跑出庙门,张更跑出回头看时,那庙宇似是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着,再拿斧砍庙门旁树木时,斧刃却崩坏,只留斧柄在手,众人再拿枪棒捅时,亦是如此,张更大惊,道:“想是常山中仙人斗法,立了铜墙铁壁在此,吾等误入此处,苟且保存性命。”
张更本待撤回山寨,猛然一想,自己刚刚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不惧妖魔邪术,此时若走,岂不是威信尽失?思来想去,想出个火攻的计策来,便命众人取火把尽朝庙里扔去。却并不起一点火星烟雾,众人诧异时,却又出怪象,那偌大一座寺庙忽然消失不见,细看时却又崇山峻岭,一如从前,再持刀斧砍伐时,便又如昔日一般光景,众人大喜。
那一班喽啰,多为苦人家出身,统是没什么见识,见头领破了那神仙怪术,愈加佩服,把张更奉若神明,小心服侍,张更亦弄巧成拙,破了这古庙,当下也自欢喜,此后便摆弄火器,专研火攻之术,号为“神仙军”。周边村落,愈加惮之,张更想每日上山下山辛苦万分,不如派人到各个村落,命其每年纳些粮草供物,以支山寨之用,不从者便下山劫掠,那周边村落惧其淫威,不得不许,俨然一副称臣纳贡的形态,张更愈加跋扈。
常言道:“乱世出英雄。”既是那世道混乱,任你地有多偏,海有多广,都会出英雄之辈,那常山脚下,虽是僻地,然有位英雄却应运而出,辅佐汉室,一身是胆,然成英雄之前,自当要接受一番磨难,若要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