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样?”
“味道不错。”
“老板,送5个花篮来。”黑鹰示意手下将花篮献上。
受宠若惊的歌女接过花篮,扭动着身躯款款地向黑鹰的包厢走来。
争强好胜的对方显然是不甘服输,又一次送上了10个花篮。
“好小子,成心和我们作对不成!把所有的花篮全部买下,今晚这妞我们包了。”。
“先生,请原谅,这里是公共场所,没有包场。”老板前来解释。
“点歌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先把我们点的歌唱完。”竞争方相持不下。
一场斗“花篮”的闹剧越演越烈,老板正暗自高兴,嗵,歌厅的宇宙灯被打灭,接下来场内是鬼哭狼嚎般的混乱。混乱中歌女不为人知的失踪。
这歌女不正是这老妪的女儿吗?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生活所迫,离开了歌坛,后来当了黑鹰的情妇。
“老咪涛,你女儿是不是叫安娜?”
“是,你们认识。”老妪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
“认识,认识,她在给黑鹰做事,混得不错。”潘忠搪塞说。
“她也在给黑鹰做事?”老妪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也认识黑鹰?”这一回惊讶的是潘忠。
“从没见过面,可我给他办过两回事,头一回给他送信,我把信藏在糖纸里,路过检查站,我装作吃糖,把信含在嘴里才侥幸过了关。第二回,我假装去厕所,把信藏在厕所里才没有被发现。干了两回,我害怕了,再也不敢了。我妹妹胆子大,那边的人总是来找她。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在做大烟生意。做这生意是能挣大钱,我们这个寨子里的人,男女老少都去背大烟,背几趟,就发了大财。瞧,前两年那穷得叮当响的乞丐现如今盖起了小洋楼,那半截子入土的老光棍娶来了年轻的女人。贩大烟是能挣大钱,可一旦犯了事,那可是要掉脑壳的。我那妹夫,前些日子被抓了,上个月被判了死刑,真是够惨了,这么年纪轻轻的,就丢了命,挣这么多钱还有啥用……”老妪又一番感慨。
“潘先生,你回去给我女儿捎个信,要她不要在这黑道上混,告诉她她那个贪得无厌的姨夫已经把命都搭上了。”
“老咪涛,你放心,这信我一定带到,可你用不着担心,你女儿可是个聪明人。”
“她一个人舍家离土,无依无靠,还靠你们多多照应。”
“自然,自然,同是天涯沦落人,理应相互照应。”
……
潘忠和老妪越聊越投入,不知不觉中夜幕已悄悄降临。
7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西山的胶林,晚风吹走了一天的燥热,送走了阵阵清凉。
噔噔噔……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她回来了。”老妪脸上顿然露出不悦的神色,提示客人说。
噔噔噔……,从那节奏有力的脚步声中,听得出上楼来的是一个年轻而浑身充满活力的女人。
“这是从腊苏那边来的人,等你半天了。”
“那就让他快走,我什么人要不想见。”
潘忠暗暗吃惊,看来这是一个不易对付的女人。
白芬放下手中的工具,不屑一顾地走上阳台,款款地脱下衣裙,旁若无人地解开乳罩上的最后一颗纽扣……
“骚货!”老妪冲着白芬的背影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老咪涛,既然她没有诚意,我就告辞了。”潘忠故作姿态说。
“她这个人脾气不好,最近又死了男人,心情也不好。等她洗完澡,会给你谈的。”老妪半是解释,半是挽留。
“呼啦啦的撩水声刺激着潘忠那尚未脱俗的神经,他不由自主地抬眼瞥了一下阳台:天哪,活脱脱一个尤物!那白皙光洁的皮肤,那瀑布般的垂肩秀发,那饱满而肥硕的双臀,那令人销魂的曲线……潘忠透过那斑斑驳驳的竹篱笆,贪婪地窥视着。是陶醉,是情欲,他说不清,只觉得浑身有一股按捺不住的躁动。
呼啦啦,呼啦啦……撩水声像一股强大的电流,刺激着潘忠那麻木的神经,勾起了他那遥远的记忆。他想起了久别的妻子,可爱的女儿,一别20年了,妻子在哪里?女儿在哪里?音信皆无,只有梦中相会。20年了,漂泊异国他乡,穷愁潦倒,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在他生命的历程里,女人像那天边遥远的星,可望而不可即。他没有奢望,只有忍耐。
今天的艳遇,唤回了他压抑了20年的男人的欲望,他突然觉得自己依然还是个男人,天边那颗遥远的星竟然这般近,这般清晰,伸手便可以触摸到,体内那股压抑不住的激情开始萌动。
白芬从容地洗完澡,走进“黄暖”,换了身白色透明的睡裙,见来人诚心等待,走了过来。
潘忠用火辣辣的目光品评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30岁上下的年纪,微微上吊的眼角有几缕让人不易察觉的鱼尾纹,透明的眸子里闪射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刚才那番裸浴,现在这身打扮,隐隐透着这个风流寡妇不太安分的心。
“你从腊苏来?找我什么事?”语气里依然透着不欢迎的态度。
“最近有笔大买卖,想在内地找个可靠的买主,黑鹰让我过来透透风。”
“什么他妈的大买卖,连人命都搭上了。”
“我们老板也听说了,对此深表同情,这里有10万外币,5万是上次合作的分成,另外5万是老板给你的精神安慰。”潘忠掏出钱,恭恭敬敬地献上。
白芬接过钱,像是烟鬼注射了一针吗啡,脸上飞起一朵彩云。
“这次是黑货还是白货?”
“黑货白货都有。”
“怎么开价?”
“五五开。事成之后,每人一半。”
“真的?”
“真的!”
“好,我认识一个广东大老板,你们先把货运到境内,我负责同他们接头,事成之后,咱们利益均摊。”
“白小姐,这事成之后,你拿什么报答我?”
“不是说好了吗,五五开。”
隔壁传来老妪熟睡的鼾声,白芬早已按捺不住寂寞难耐的春心,款款地脱下衣裙,赤条条地爬上床,拉灭了灯。
潘忠顿时彻悟,迫不及待爬上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床。
8
她做了一夜的噩梦,那梦像个拂不去的影子,总在她脑海里萦绕,她痴痴地坐在床头,望着窗外透进来的若明若暗的晨光,又回到那个怪诞的梦里。
她分明是看到了他,那是她的第一个丈夫。那是个什么地方,他好像从来没有去过。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大河,没有桥,也没有船。
他站在河对岸拼命地喊:“白芬,你快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你等着,我就来。”她张开双臂向对岸飞奔而去。
“白芬,你回来,我在这里。”
猛回头,她看到第二个丈夫在身后挥臂呐喊。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她在河心停住脚步。两个男人一起向她走来。
“她是我的。”一个说。
“她是我的。”另一个说。
“每人一半”两人同时说。
一把利斧从她头上劈来……
她醒了,吓出一身冷汗。
弗洛伊德说过,梦是一种有意义的精神现象,是愿望的达成。她不懂这些,也不会圆梦,可她觉得奇怪,为什么做了这么一个怪梦?
他们相继去了,又同时来了,是来招魂,还是来讨债?
第一个丈夫叫马彪,他们是青梅竹马。
一个潇洒,一个漂亮。
他们曾有过甜蜜的爱情,也曾有过幸福的日子。
一个风清月白之夜,凤尾竹丛林里飘来了一阵悠扬的葫芦丝。这葫芦丝音乐像一支勾魂曲,直撩得白芬心旌摇荡,她来到梳妆台前,着意打扮了一番,又特意在胸前挂上一朵芳香浓郁的夜来香。
一番着意打扮后,白芬急不可耐地跑出家门。
“早点回来!”身后传来妈妈的叮嘱。
循着葫芦丝动人的音乐,白芬走进竹林深处。
竹影扫尘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
明月清风,竹影婆娑,多么美妙的夜晚,多么醉人的良宵。白芬和心上人肩并肩地坐在一起。
月光、竹林、村寨,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狂跳的只有两颗相互吸引的心。
“芬妹,我去瑞丽办货,给你带回一件礼物。”
“是朗个?”
“猜猜看。不过,有条件,只许猜3次,猜对了送你。”
“猜不对呢?”
“猜不对就罚。”
“朗个罚?”
“罚一个吻。”
“你坏,你坏!”白芬娇嗔地扑上去,一把从马彪手中抢过那件神秘的礼物,打开一看,是一个精致的化妆盒。
“喜欢吗?”
“喜欢。谢谢!”
“拿什么谢我?”
白芬心领神会,善解人意地给马彪一个热吻。
开门节,是收获爱情的季节。像一株熟透的红高粱,白芬期待着那个收获的日子。
又一个夜幕降临的黄昏,一队体魄健壮的青年男子手持刀枪,悄悄地隐藏在竹林深处。带头的正是马彪。他是来“抢婚”的,心里有股压抑不住的激动。
和所有的新嫁娘一样,白芬装扮一新,提一只水桶走出家门。
白芬走进“伏击圈”,一声呼哨,“抢亲”的队伍蜂拥而至。
“抢人了!”白芬向家人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抢人了!”救人的队伍闻风而来。
两军对垒,刀枪相见,可这里没有敌意。救人者敲这铓锣,点着火把,声势赫然地前来追赶,抢人者且退且战,不达目的自然不甘罢休。
他们结婚了,这是傣家人独特的婚礼。
洞房内,红烛下,一对新人默默相对,主婚人点燃一把香束,扯一根红线分别拴住新郎新娘的手腕,口中念念有词:愿这根红线紧紧地拴住两颗心,永远不分离……
漂亮女主人的到来,给马彪开办的“云岭客栈”增添了一道风景。
甜美的服务,热情周到的迎来送往,赢得了顾客。
小店的生意日渐火爆起来,从早到晚,门庭若市。
马彪盘算着一天来的收入,脸上露出喜不自禁的神色。他由衷地感激这个天仙般的妻子,她福星高照,给自己的小店带来生机。
夜深了,小店依然灯光明亮。
“老板娘,拿酒来!”
大有几分醉意的几名年轻人酒兴正酣。
身着白色衣裙的白芬像一朵白云,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那来来去去的身影牵动着年轻人贪婪的目光。
“老板娘。”
“白芬刚转身而去,又传来客人的呼唤。
“阿哥,请问还需要点什么?”
“今天哥几个发财了,高兴,再来两瓶酒。”
“恭喜发财。”白芬应酬着,转身去取酒。
“慢着,再上一碟野味,让我们兄弟解解馋。”
“阿哥,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野味。”
“我们是这里的常客,早就瞄上了你们这里的野味菜,开个价吧。”
一男客掏出厚厚的一沓钞票,掼在桌上,等待着女老板作出回应。
白芬突然明白过来,他们并不是要菜,而是要人。
白芬知道这帮人的身世,带头的是远近闻名的“惹不起”。
“阿哥,今天对不起了,事先不知道你们的口味,等下次来,包你们满意。”
君子不吃眼前亏,白芬灵机一动,巧妙地打发了这帮心怀叵测的恶少。
“来,为老板娘的下一次干杯!”
酒徒们不胜酒力,歪歪斜斜地走出店门。
白芬带着几分惊慌又几分疲惫掩上店门,走进那个充满温馨和甜蜜的卧室。
“芬妹,猜猜看,今天咱们又赚了多少?”结婚了,他依然这样亲昵地称呼妻子。
“烦死了,我不想听!”没曾想得到的竟是冰冷的回答。
“芬妹,你今天是怎么了?”马彪放下手中的算盘,见妻子面壁躺在床上,走上前来关切地问。
“牙疼。”
“瞧你,朗个不早说,我这里有一服药,包你吃下去立马见效。”
“什么药这么灵?”白芬闻听有神药,从床上爬起来,眼睛里透出希冀和疑惑的目光。
“天机不可泄露。”马彪神秘兮兮地从身上掏出一个白色塑料袋,从烟盒里取出一张锡箔纸,熟练地将白色的药粉倒在锡箔纸上少许,然后划着火柴。
“快来吸一口,吸下去就好。”
一缕青烟冉冉升起,魔鬼般地钻入白芬的鼻腔。
“还疼吗?”马彪问。
“真的不疼了。告诉我这叫什么药?”妻子边答边问。
“这叫海洛因。”
“海洛因?从哪里弄来的?”
“从一个朋友那里讨来的。”
“海洛因不是毒品吗?”
“那是政府的宣传,其实海洛因的用处大着呐,头疼、牙疼、肚子疼、腰腿疼……它能包治百病。如果它不是好东西,干吗还有那么多人在吸,那么多人在贩。贩,自然是有利可图,吸,里面有妙不可言的享受。”
这的确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享受,白芬的牙疼病治好了,却渐渐地染上了毒瘾。
一旦吸食上瘾,便无法抵挡海洛因的诱惑。
从每天一包到两包,从吸食到注射,夫妻俩双双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云岭客栈”两天没有开门,顾客们带着希望而来,又带着失望而去。这里发生了什么?人们不解。
紧闭的大门里,夫妻俩相对无言地坐着。
两天了,他们反锁上大门,不吃不喝,决心戒毒。并订了生死契约。
毒瘾一次次地向他们发动袭击,那攻势一次比一次地凌厉。浑身上下好像有成千上万条毛毛虫在爬动,那滋味是常人无法体验的。白芬一口吃下20片冬眠灵,依然不能奏效。不到半年,身体垮了,精神垮了,家里的积蓄全部抽完了,这该死的海洛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恨海洛因,更恨自己。
烟瘾又来了,她发疯地折磨自己,一次次地脑袋撞墙,脸上血迹斑斑。
“彪哥,我不想活了!”白芬绝望地说。
“我也是。”
“咱们一起死!”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彪哥,你动手吧,先把我砍死……”白芬起身从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递给马彪。
马彪接过菜刀,眼睛里突然闪射出一种迷离可怕的目光。说不清他哪里来的勇气,猛然举刀,疯狂地朝自己左手的无名指砍去。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半截血淋淋的手指留在那张镶嵌着他们新婚照的梳妆台上。
马彪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芬妹,我受不了了,快给我一口烟。”
和马彪有同样感受的是白芬,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成,他们谁也无法抵御海洛因的诱惑,不得已重又走向那个毒贩的家。
这是一栋豪华的私人别墅。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房顶,彩色瓷砖装饰的围墙,高雅华贵的大理石地面,布设华美的家庭花园,显示奢侈和富有的灯光喷泉勾勒出花园别墅的外部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