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妹的暴脾气上来了,说:“哎,我说易轩同学,你以为你是窦娥她弟豆芽儿菜吧,你太把自己当盘菜了,姑娘我回去在校园论坛上发一帖,名字就叫:赛场飞人易轩晕血事件全记录……”
“得,得,得,先锋艺术家姑娘,你的行为艺术太猛了,小爷我甘拜下风。”
小啥玩意?
“小……小生,小生。哦,对了,你咋知道我名字?”
“校篮球赛场上把篮筐扣掉下来那人是你吧?老大,你的名气远远出乎你的想象啊!”
从被眼镜妹季云朵撞上那一刻起,易轩就有一再被雷倒的感觉。明明是她做坏事搞涂鸦,被他撞见,明明是她撞了他,不赔礼道歉,怎么结果那顿家常小炒易轩付了钱还挺开心呢?
吃完饭,季云朵很哥们儿地拍着易轩的肩膀说:“我欠你一顿,记账啊!”
易轩说:“你还欠我一件衣服,这件李宁,可是我省吃俭用买的。”
季云朵食指跟拇指对成了一圈,说:“O了,等姑娘挣了第一笔银子,给你买阿迪。”
易轩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支持国货,支持国货。”
那晚他躺在床上才想明白:“挣第一笔银子?那他得跟她混多久啊?”
不想当将军的裁缝不是好厨子
易轩不得不承认季云朵是个很有理想的姑娘。她说她最看不得校园内那一块块没有创意的白墙,简直是污辱艺术系学生的眼睛。易轩的眼睛瞪得灯泡大:“你别告诉我,你要搞地下工作,一块块全画上矢车菊和向日葵。”
季云朵狠狠地瞪了易轩一眼:“工科男就是笨得跟直线似的。我才不画矢车菊和向日葵呢!”
易轩的心放回肚子里:“哦!”
季云朵无比向往地说:“我要画海底世界,还要画异形人和外星人,还有啊,画一群梅花鹿,一群小松鼠……”
“天哪,你想把这变成幼儿园吧!”
“笨人,跟你说话一点火花都没有。”
易轩赶紧站起来拍拍屁股,说:“我还是离你这危险分子远点,也好你被警察抓走时,我去捞你。”
季云朵嘻嘻地笑了,说:“真挺够哥们的。你的理想呢,是啥?”
易轩自己从小就想当科学家,可是越长大越觉得科学家的理想成了梦想,自己只是个最平凡普通的人,掉到人堆里挑半天都找不出来那种。易轩说着说着有点儿伤感。
季云朵拔了根草咬在嘴里,她说:“不想当将军的裁缝不是好厨子,人生有梦想就好。”
易轩被季云朵逗笑了,说:“你到底是想当裁缝还是想当厨子?”
季云朵扶了扶黑边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找个好男人,生个好孩子,然后既当厨子又当裁缝。”
阳光直头愣脑地落在易轩和季云朵的脸上,易轩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使,他说:“我喜欢你。”
易轩以为季云朵的脸至少也会象征性地红一下,再或者印象派地低一下头,却不想人家姑娘很爽快地说:“我知道,我也喜欢我自己。”
易轩张了张嘴,又被雷了一回。
季云朵第一次跟易轩提了大辉。阳光下,季云朵眯着眼睛说:“我第一眼看到他,有一种被光击中的感觉,你有过那种感觉吗?”
易轩摇了摇头,他没有被光击中,倒是被季云朵的话闷在了那里,原来,她是有喜欢的男生的。
季云朵自顾自地说话:“你们工科男都是木头人。大辉的画简直……简直鬼斧神工,每一个线条都出乎你的想象……”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你们怎么样了?”
季云朵的眼神黯淡下来,她站起来说:“好晒,回去吧。对了,我们去自助食堂做饭吧。你洗菜,我做鸡……”
说完两人同时愣在那儿,三秒钟后爆笑。
季云朵做的三杯鸡很好吃,易轩想:不知大辉吃没吃过,吃过,肯定会爱上季云朵的。这样想来,吃进嘴里的鸡块都带着一点点伤感了。
我们自己来DIY名牌吧
易轩见到大辉是在各系学生干部会上。皮衣皮裤,长靴,这还不算,最拽的是皮衣上用白色的笔画了稀奇古怪的线条。头发很长,用发箍卡了一下。说话很嚣张,果然不是能淹没在人群里的人物。只是,易轩不喜欢那样的男生,太做作,也感觉……不干净。
学校说了墙上被涂鸦的事,说让学生会找几个人抓一抓,大学总得有个大学的样子。看着老师那胖胖的、油汪汪的一张脸,易轩想:回去要提醒一下季云朵了。
出小礼堂时,易轩跟大辉走到了一排,他抬眼问了一句:“认识季云朵吗?”大辉愣了一下:“怎么了?”
易轩笑了笑,转身离开。
那天傍晚,易轩看到季云朵跟大辉在通往公共教室的路上吵架。大辉的手臂很长,好几次易轩都以为他会抡到季云朵的脸上,他甚至做好了冲过去的准备。
白墙上的涂鸦还在继续着。据说校长发了火,提倡举报或者抓现形。易轩每天都起得很早,心惊胆跳地跟着季云朵。于是那一天,他看到了季云朵被大辉跟几个学生会的同学逮个正着。
季云朵被学校记过处分。据说大辉给校长印象深刻,为留校加了不少分。
易轩跟季云朵走在操场上,他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有只鹿跑得很快,它跑着跑着就成了高速公路。”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季云朵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半晌,她靠过来,抱住易轩,她说:“我的心很疼很疼,是那种看不见的疼。”
易轩像捧了瓷器一样不敢碰季云朵,他不敢告诉她,她受了伤害,他的心也很疼很疼。只是,那疼里有微微的幸福。
他不想她那么悲伤,他说:“你欠我的那顿饭该还了吧?”
季云朵瞪大眼睛,说:“人家难过你还敲诈我,还有没有人性?”
“咱们去吃比萨饼吧。”
“还吃那么贵的东西,你简直连兽性都没有了。”
“要不……”易轩一顿。“做鸡!”两个人异口同声。
两个人的笑声扬在了风里。季云朵看到易轩的白T恤,她说:“我欠你件衣服吧?我来还你件名牌。”
易轩真的没想趁火打劫,可是这丫头若执意送温暖牌T恤……
季云朵飞快地跑回寝室,又飞快地跑回来,易轩以为她去取钱包,却不想季云朵依然拿的是广告色。
她说:“不许说话不许动,破坏了我的作品,你就死定了。”
于是在大操场上,季云朵在易轩的T恤上画上了三叶草的LOGO,在白袜上画上了耐克的LOGO。运动鞋当然也不能幸免,被画上了LV经典的小樱桃……
易轩看着那些惟妙惟肖的LOGO,哭笑不得,这穿出去,果然有“笑”果。
他问:“你都是这样自制名牌的吗?”
季云朵扬了扬脸,说:“穿不起还不能把想象付诸实践吗?我画的三叶草像吧?”
季云朵的脸很孩子气,鼻尖上有细细的汗珠。易轩想:“自己那么板的一个人,怎么就喜欢这么不靠谱的一丫头呢?”
易轩偷偷摸摸地穿着那一身“名牌”行头进了寝室,好在大家都在谈“***”,没人理会他。躺在黑暗里,想着衣服上有季云朵的气息,易轩轻轻地笑了。恋爱的感觉不像被光击中,而是像一块糖,一点点化在了心里。
幸福从撞上你的那一刻开始
季云朵霹雷闪电地来找易轩时,易轩正睡得迷迷瞪瞪的。季云朵说:“从现在起,你不是我的朋友了。”
易轩立时清醒大半,他说:“姑娘,你咋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若粘个胡子就赶上本·拉登了,吓得我……”
季云朵不理他的贫,她说:“谁让你打大辉了?”
原来是为这事。易轩重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不出声。那小子外表装酷,内囊脏着呢,出卖季云朵不说,今天搂着这个女孩明天搂着那个女孩的,看着就不顺眼。不揍他揍谁,难道玩暴力不抵抗?
季云朵这样兴师动众,易轩有些难过,分明是还喜欢那个混蛋嘛!
季云朵不来找易轩,易轩也不去找季云朵了。有那么两三次,易轩很想很想那个总爱瞪着眼睛说话的眼镜妹,他就跑到路边的大槐树后面躲着,看来来往往的人,可是,就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也没看到季云朵的影子。
寝室里的兄弟们笑易轩失恋了。他的白袜子很脏了,可是他不舍得洗,一洗,那个LOGO就会掉了。
易轩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了季云朵的寝室楼下,拦住背着画夹出来的季云朵,季云朵眯了眼,问:“干吗?”易轩说:“对我负责。”
“妈呀,你……”
易轩指了指身上、鞋上、袜子上,他说:“你送我的那些名牌都归了水龙王,你得重新给我画上去。”
季云朵笑弯了腰,她说:“我还以为那啥那啥……”
易轩带着季云朵去了一个院落,四面白墙,有准备好的广告粉。季云朵用眼睛问易轩,易轩撸起袖子,说:“姑娘,我给你打下手。”
那是易轩给季云朵找的一个幼儿园,幼儿园的墙上要画上各种各样的画儿。那天,季云朵成了所有小朋友的偶像,她的脸蛋红彤彤的像个大苹果。
在回去的路上,易轩跑去买了一个大大的西兰花,季云朵问他干吗,易轩说:“奖励给最有想象力的姑娘。”
季云朵的脸红成了番茄,她点着他的额头说:“工科男,你的想象力有提高啊!”
“那是,近墨者……嘿嘿。”
季云朵在易轩的寝室闪亮登场时,那帮兄弟们一致要求嫂子给画名牌的LOGO。易轩看着寝室里的四面白墙说:“画可以,不过咱们这墙……”
兄弟们如鸟兽散,眼睛还想清静着呢。
季云朵拉着易轩的手走在校园里,她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易轩老老实实地回答:“从你撞我的那一刻开始。”
季云朵眯了眼:“我怀疑你暗恋我,跟踪我,故意撞我。”易轩大笑三声:“不如我屈打成招吧!”
阳光暖暖地落下来,季云朵说:“我现在才知道爱情是暖暖的光,抬头看偶像的感觉太累了,光太刺眼只会伤到自己,而阳光可以进入彼此的生命……”
季云朵的话说得乱七八糟的,易轩又想起了讲座里听来的存在和虚无,爱情存在了,其他的都变成了虚无。嘿嘿,原来是这样的。
人生年少,就是该意气谈笑,春光明媚。醉笑三千场的情爱故事,雨后小黄花的清新,一切都是正合时宜,用心体会就好。
在爱情打盹时错过 文|冯般若
时光弥漫,没有过往可以回头
我生平只进过一次酒吧。
在程子来西安拍婚纱照的那天,唯一的一次酒吧经历。
因为,一直以来,我就是个乖乖女,很乖很传统。内心跌宕表面安宁,用程子的话来说,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生装。
认识程子时我还是青涩腼腆的大学生,还处在整日看台湾小言情看得如火如荼的年纪。受小言影响,那时的我白裙加身,长发飘飘,面目羞涩,矫情得一塌糊涂。自以为真清纯,其实是真做作,所以我喜欢的男孩子在知晓我的暗恋后立刻开始如临大敌般退避三舍。受此刺激后,我决定在暑假期间出去散散心,然后学会遗忘,忘记这个镜花水月般的青春萌动。
正如大多有文艺情结的女孩一样,我构思了很多地方:丽江、西藏、大漠、草原……可是最后都被一一否决掉。程子说得对,我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心房里的雄心壮志总是敌不过性格里的胆小怯弱,所以最后的行程落在了青海西宁。只因,那里有一直视我为己出的叔叔,有依靠,有安全感,遗忘才会顺风顺水吧。
2006年的7月,正是夏都西宁的最佳避暑时期,来来往往的游客很多,一下火车,叔叔就打来电话,说几个出口都有人在等我,叫我留意。我扶扶双肩包的肩带,正欲张目四望,就看到了军装笔挺的程子。他站在4号出口处,微笑着,目光直直射过来,竟没有丁点的犹疑与不确定,那么的笃定,仿若我们早已相识几千年。
他说:“你是郁郁吗?我是程子。”
程子,我知道他,因为叔叔曾多次提到。我微笑,说:“你好。”他回礼,并说:“我刚才才看过你的照片,照片很写实。”
照片很写实。就是这样一句话便让我对这个看起来硬朗笔挺的小青年有了好感。
好感一直持续到暑期结束,我回校,一切回如往常。
2009年7月,我在读大学的城市开始了跌跌撞撞的职业生涯。日子过得很简单很乏味,整日公司住处两头跑,周而复始,基本用尽我全部的精力。
就这样平淡无奇地生活着。
没想到程子会选择这时来电话。他喊:“郁郁,我来西安啦,快出来见一面。”
我开始手忙脚乱地梳妆打扮,衣服一件件摊在床上,像一堆艳丽的花尸,而我就站在花冢中央心神不宁地慌乱,这件不好看那件没气质,到底该穿哪件好?
室友慧慧在一旁无奈地蹙眉,她一边撇嘴,一边数落:“程郁,你别这么紧张兮兮的好不好,弄得好像要上战场一样。”
就是大敌,就是要去见我的大敌,慧慧她怎么会知道?我握着衣服的手不自觉地开始蜷缩,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钝钝地疼。
最后选择的是一件墨绿的针织罩衫和烟色长裙,还有一条黑白圆点的丝巾,长长的琉璃坠子静静地荡在胸前。在镜前上下打量,还是觉得不满意,可时间要来不及了,我的妆还没有化,只好急急地冲慧慧喊:“亲爱的,快点帮忙弄一下啊。”
最后还是裸装出门。慧慧彻底鄙视我的反常行为,拒绝配合,而我自己又不会化妆,虽然这样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事实,在这样的关头,我没办法继续生装。
生装。
三年后的初相逢。西安东大街上的蒙娜丽莎影楼里,程子正挽着新娘幸福地笑着,一边招呼婚纱摄影师,一边向我打招呼:“郁郁啊,好久不见,长大了不少呢?”
是啊!好久不见,怎么会没有变化呢?2006年我19岁,惨遭初恋的遗弃,傻乎乎地认为从此人生无望,曙光尽灭;而如今,我22岁,真正的惨痛袭来时,却还能淡定地微笑,3年的时光把我的生装雕琢得愈发不露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