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朝霞拿着故城晚报开始了求职生涯。开始,她还打的去目的地,因为父亲给她的零花钱除去做头发的开销之外再就是买几本畅销书。吃饭在家里,想吃什么阿姨就做什么,张阿姨学过烹饪各种美味都做得来,比外面馆子里的饭菜不差什么;四季衣服霓裳的设计师会给她量身订做最合身、时尚的款式。余下的钱她还不知怎么挥霍呢。父亲让她找工作,那有什么说的?凭自己的机敏、学识和一等一的外在条件,有那个单位的领导这么没有眼光呢?
等她老老实实地碰了几次软钉子使她高傲的心冷静下来,她发现现在用人单位都变得实际起来,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才不养闲人呢,面试时便问你能干什么?你有几年工作经验?罗朝霞自小养尊处优,那里受过这种窝囊气?一连好几天没出门,在家里翻报纸、杂志,在小院内荡秋千,再就是遛遛小狗邦特。一付乐哉悠哉的样子。林溪看不下去对罗列说:“你就在公司给朝霞安排个位置吧,别让她整天这么晃着,看得我心都发慌。”
“你急什么?等下个月我停了她的零花钱,看她是不是还这么自在?”
“你忍心吗?”
“不忍心她能成器吗?难道我们由她这样混下去?”说着从厨房拿了一根肉骨头来到女儿面前,把骨头扔给小狗邦特,严肃地对女儿说:“你要是再不找工作的话,下个月就没有零花钱给你了。”
“爸爸,您不介意我去当小工吗?”
“不介意,那怕刷盘子、洗碗我都不介意,我只是想看看你独立生活的能力。”
“找到工作我不用搬出这个家吗?”
“暂时不用,到你真正有能力时再搬吧。”
“好,我就活给你看!”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内,从柜子里翻出牛仔裤和T恤,到理发店把烫得很漂亮的长发剪短,又到一家超市推了一辆自行车正经八百地开始找工作了。她想以前之所以没找着工作是因为她的高档服饰惹的祸,别人还以为她来找乐子呢,并不是真心诚意求职。总结前几次的求职经验发现以她现有的技能和学识谋个白领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如先由小职员作起。报纸上电视上的广告还有熟识的同学她都不放过,希望得到佣人的信息,可是几天下来还是没有结果。还是大哥心肠好,见不得她整天跟没头苍蝇似的乱碰,把她叫到二楼自己的书房问:“还没找着工作?”说着他从酒柜取出一瓶干红,给自己倒了一杯,说:“我认识一个人,他们单位最近招人。是国营企业,你有兴趣吗?”
“当然啦,要说国企更让人信赖。”
“朝霞,哥哥总以为你是女孩子,爸爸会格外照顾你,让你免去这十年的自立生活,看来爸爸执意要把这碗水端平了。你就去云飞公司吧,从女工做起,这是名片,你直接找这个人就行了。”
“谢谢哥哥!”拿了名片,罗朝霞高兴地下楼去,正好母亲在客厅里看电视,她见朝霞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说:“你爸爸是对的,让你整天呆在家里,充其量也就是一朵没有生气的绢花,到社会上闯闯一下子就有了活力和朝气。朝霞,别怕吃苦,年轻时吃苦不算苦。”
“妈,我懂。”
“去吧,早点歇着,明天还要面试呢。”
朝霞躺在床上暗想,要不是父亲给子女十年的自立期,她也许永远见不到王磊。虽说大家同样生活在一个城市,一生交往也很有限,如果不涉足某个领域,有些人是永远见不到的,相识、相爱更无从谈起,这便是佛家所说的缘。她特别喜欢街边小摊摆的小青石,上面写有或红或绿的字,用红丝线系着,拎起来仔细看刚好是惜缘。在她心中除了父母兄嫂,王磊便是她最亲近的人,当然还有周倩,推心置腹可以说给她听,可他们统统不知道她的家世,她喜欢和他们平等相处而不是别的。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拿了哥哥给的字条到云飞公司应聘,从公司正门进去是一个占地一亩的花园,那时正是孟春天气,花园内春意萌动,松树、桃树以及柳树都透出些许绿意,黄灿灿的迎春花已经开放,花园正中有一个音乐喷泉,喷泉的水柱正随着音乐的节奏像梦幻精灵一样上下跳跃。云飞公司楼房的布局像一个“凹”字,正面“凹”进去的正好是花园和喷泉。罗朝霞根据地址找到哥哥的老同学,也就是部门的主管,他热情地接待了她,并介绍车间的生产情况,记得当时由于设备陈旧,工艺环境差,车间墙壁上有大块的漆皮脱落,由于设备经常出故障他们改用手工作业,为了赶进度这才招人。那批活干完后车间的生产任务并不多,总是干半天休息半天,有时去了挂个号没活可干就又回家了,一个月工资虽少得可怜但也没拉过。
在第一年红五月歌咏比赛中她认识了吉它弹得很棒的小磊,他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身材高大看上去很有力量的样子。心想这个单位招工怎么像选美似的,这小伙子当男模特还差不多。后来才知道他和自己在一个单位工作,只是车间不同而已。
有了工作,朝霞开心极了!看来在家里混饭吃的日子快结束了,她真有几分当家作主人的感觉,跟家人也亲的不得了。母亲问她情况时,她把知道的都给妈妈说了,母亲正色道:“工作可不是儿戏,不要给家人丢脸,吃过晚饭歇着去吧!”
罗朝霞回到自己的小屋一点也不觉得累,推开阳台的门,坐在高凳子上看屋外的草坪、秋千还有不远处路边的法桐树,她伸伸腰心道:我才睡不着坐不住呢!推开门见客厅时没人,拿了根绳子跑到院子里蹦了五十下,觉得有些热了又玩了一会儿秋千,大哥听到响动打开窗户说:“你明天不上班了?小心爸爸回来教训你。”正说着父亲的小车开到院中,他从车内探出头来,冷着一张脸说:“朝霞,这么大的人了,还蹦蹦跳跳地玩天真呢!”
罗朝霞嘟着嘴小声说了句:“真扫兴!”抬头对楼上的大哥做了个鬼脸扭头回屋了。
罗列回到屋内,林溪正在整理衣柜,见他回来说:“丫头找着工作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没出息!那像他俩哥哥呀!一个是留美博士,一个是名牌大学毕业。她呢?不思进取、喜不自禁地去当她的小工。”
“女孩子嘛,她有上进心自然好,不爱学习当工人过简单的生活也不错。”
罗列没吭声,他心中明白这个社会不缺廉价劳动力,缺的是高科技人才,缺的是精英,像女儿这个半吊子水平步入社会只有受气的份。父母说不动她,就让她在实践中得到教训吧。如果她吃够了苦头回过头来想上学,那也是一件好事情。
罗朝霞第二天上班前父亲已经在饭厅餐桌旁等着了,他对女儿说:“现在的生活是你自己的选择,以后不要埋怨爸爸;你现在还小,不要在你的工作圈子时交男朋友;不要跟别人说起我和咱们这个家,努力搞好自己的工作,不要惹事生非。”
“哦,爸爸。”
“坐下来吃饭吧,吃完早点上班。”
朝霞骑着自行车汇入上班的人流当中。这天正是早春天气,春风用它修长的手指‘弹’绿了树梢、草坪,春天用它温暖的气息溶化了冰河和湖面,路边含苞的樱花、玉兰和黄灿灿的迎春花都争相向人们汇报春的消息。小巷两边的柳枝儿飘飘,树枝儿摇摇,那明艳、妖娆的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儿荡漾着幸福的微笑。朝霞被这春的气息感染了,她哼起了自编小调,让自行车的铃声响彻早春的天宇。
就在这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说:“嗨,早上好!”
朝霞吓得用力蹬了几下自行车,自行车飞一样窜出几米远。她感觉安全了,又放慢了车速。那人不知不觉赶上来,说:“警惕性还蛮高的嘛!罗朝霞。”
她回头见是王磊,抱歉地笑道:“对不起,我以为街头闲人呢!是你呀,换了一身西服更帅气了。”朝霞开玩笑道:“其实呀,你不该在工厂工作,当个男模也不错,走在T型台上可以吸引所有女孩子的目光。”
“是吗?你是星探吗?要是的话我可就走上了星光大道了,大把大把的钞票流进我的口袋,会把我的口袋撑破的。”
“美死你!“
“我觉得你也不适合在工厂工作。你呀,娇媚得像个公主,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吧!怎么受得了车间里的生活?”
“你不要小瞧我,我的体质可好了。”
“听我伙计说,过两天你们车间调你去后工序学机器,你得有思想准备。”
“为什么让我学哪台总是修不好的旧机子呢?我来这么长时间,只见人维修它,没见它正常运转过。”
“就那也是咱厂的宝贝,说不准那天就修好了呢。”两人说着进了车棚,存好车子随着人流进厂区。几天后领导果然让她学旧机子,师傅是一位中年女工,三个月学习期。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朝霞已经从前工序学到后工序,别人都和车间签了合同有了自己的岗位,唯独她还‘悬’在那儿,她对此很不理解,生气地跑去问主管人员,主管说:“让你多学习、多了解情况不好吗?”
“可我的岗位在那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暂时无法给你安排。”朝霞顿时说不出话来,她转身就走,泪水不听话地夺眶而出,她深切体会到无依无靠的滋味。下班半小时后,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出厂门口,碰见打着雨伞等她的王磊。她有气无力地问:“吃过饭了吗?站在这儿干什么?”
“等你呀!咱们一起去吃吧,我请客!有一家小店的肉夹馍不错,我带你去。”
“你自己去吧,我没胃口。”说着头也不回地骑车去了一家大型超市,买了两大包开心果和美国杏仁,又买了两包牛奶准备回家。她出了商店,又看到王磊,他在微雨中微笑着注视她,车把上挂着他买的午餐:两个肉夹馍和两份凉皮。笑道:“咱们得找个地方把它们消灭掉。”
“去公园吧!”
“这样的下雨天,你还真有情调。”
“春雨不恼人,咱们在雨中赏湖游园别有一番滋味。”
“你挺浪漫的嘛!”两人收了雨伞一起去了就近的公园,在路上小磊问:“我发现你总是穿一个品牌的衣服,怎么回事?”
“霓裳是我的钟爱。”
“这种职业女装在你身上别有韵味,再配上这头短发,真是精干十分。”
“谢谢!”两人坐在湖畔公园小亭子的石凳上,王磊看到朝霞零食上的标签说:“你这几包零食要花去一个月的保健和误餐费,太奢侈了吧!”
“是吗,我没计较过。我几乎每天吃它,我特别喜欢这种咸香的味道,平时妈妈帮我买,今天我路过这儿捎两袋回去。”
“这么说你家经济状况很好啦?”
“怎么了?你对这个感兴趣?”
“不是的,只是平时十元钱可以让我们一家人吃饱,你这顿饭确实吓着我了。”
“说说你家的情况吧!”
“父母都的是工人,母亲退休在家操持家务,妹妹刚上大学。你呢?”
“和你差不多。”罗朝霞掩饰道:“我今天心情特别差,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现在还不和我签合同?这份工作可是我全部和希望和寄托。”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心想要是没了这份工作,父亲非得把她送进大学,让她像雪里蕻一样,在学校这个咸菜缸里重新‘淹’制一番,生性好动的她那里受得了那份罪?学校内沉闷的学术氛围、规章制度和书本知识会抺杀她全部的棱角和灵气。她心想:当一株水灵灵的新鲜蔬菜多好呀!为什么非要让学问“淹”制成软塌塌、脆生生的怪样子?做一张白纸多好呀,纯洁得一尘不染,非要让别人涂抹得五颜六色、面目全非。想着、想着,泪水从眼眶中慢慢滑落,王磊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他用纸巾帮她拭去眼泪说:“说不准领导有其它考虑。”
罗朝霞心想说不准他们和哥哥串通好的,故意这样,想让她回头。想到这儿她心中豁然开朗,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问:“你想划船吗?趁这湖面的雾气还没散尽,天上的微雨还没收净,咱们在船上欣赏这烟柳画桥,好吗?”王磊见湖面零零落落地几对情侣在划船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