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兴头一上来,连解释也不嫌麻烦了,「都是阿爷的错,把你关在宫里,啥也不懂的,还要遵守一堆陈腐的规矩!好不容易长到及笄了也不能好好享受一把男女之乐。」她说着,朝李芷坐近了一些,「四姊在你这个年纪,早就逛遍了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南院了,既然阿爷不肯让你知道,不如就由四姊作主,带你出宫去开开眼界!待你成亲之后,身旁只有驸马一人未免也太不划算。」
对于出嫁只能跟从丈夫这种规矩,李兰十分不以为然,当初出嫁前李效便没少因她与一些男子过从甚密而罚过她,但李兰总是故我,被罚得最惨的一次,她更曾经反驳:「阿爷坐拥天下,而阿兰是阿爷的女儿,天子的女儿,便是拥有一城的郎君又怎么了?」
出嫁之后,李兰依然没妥协过,也因此,方驸马头上的帽子也随着时间绿得愈发青翠了,偏偏顾忌李兰的身分而不敢发作,沦为京城男子的笑柄。
男、男女之乐……
「小妹啊!若是以后你也像我一样嫁给一个高官之后,那该有多无趣啊!便是不肯去烟花之地,也能同一些道士和尚见见,诉诉衷肠,要知道,世上不是只有像方秦那一种郎君。」
四姊,你口味也太重了吧!
李芷面红耳赤,还在琢磨要怎么拒绝的好,毕竟李兰最恨别人忤逆,折腾起来可不得了,一旁从方才一直沉默到如今的李蕙便嗤了声,「李兰,你还真是不知检点!」
李蕙语气尖锐不善,屋内的气氛几乎是转瞬便冷凝下来,而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李兰转过身瞪着李蕙,一对凤眸几乎要喷出火来,就在李芷以为四姊将要掀了屋顶发飙之际,李兰笑了声,「呦!我是不检点,至少不像某人,即便脱光了躺在屋子里,丈夫也是不碰的!」
啪擦!瓷杯摔在地面上的声响十分刺耳,李芷还没来得及心疼自己的杯子,李蕙当即站了起来,像是要把得意洋洋看着她的李兰给吃了,「你再说一遍!」
李芷在李蕙说话的那一剎那便感事情要不好。
四姊啊……求别再继续激怒五姊了!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尽管觉得不太可能奏效。
任是个人瞧见李蕙现下的表情,大概都要抖上三抖,当然包括了夹在两人中间的李芷。但李兰是谁?朝阳公主除了亲生爷娘谁都不放在眼底,更何况是李蕙了,她甚至还挺了挺胸脯,愉快地道:「怎么?受夫君冷落还怕得人说了吗?你也是个没出息的,整副身心都绑在一个男人上了,可人家瞧得上你吗?还不是比不上一个外室。」
李兰简直是不留余地地直戳李蕙的脊梁骨。
比起李兰来,李蕙真的是将一颗芳心都悬在驸马身上,只不过杜驸马实在是怕了她,只因李蕙虽爱他,却不肯让他多在外逗留,每每回府总要问上一句,老怀疑他在外养了外室,或是同同僚去秦楼楚馆听小曲儿,再加上李蕙天生不会摆脸色,令驸马不胜其烦。
本来李蕙若是不提,恐怕驸马还真没考虑过养外室这事,她一再想把他绑在自己身边,结果还真造成驸马逆反了,真在外头包了个外室,更巧的是,还有了身孕。
李蕙出嫁三年无所出,杜家本来便有些急了,知道儿子的外室有孕,想的是虽然生母身份低微,也总算有了个孙子能抱抱,岂料这件事不知为何被李蕙知道了,找人将那名外室带回了公主府,亲自执鞭将她打到流胎,驸马惊怒之余,对蛇蝎手段的李蕙也更加疏远了。
倘若李兰的风流韵事令卫道君子们非议,李蕙的作为则令全京城的郎君都退避三舍。
李芷看着她们互相瞪视,不该如何是好,李蕙已然赤红着眼朝李兰扑了过去,又是抓发髻又是打巴掌,李兰自然也不甘示弱,扔了鞭子出手反击,一时间两人头上的钗钿珠簪哐哴哴掉了满地都是,屋内发生这么大动静,原本守在门外的轻波明月也快步冲了进来。
「李兰!你这荡妇有什么资格说我!」
「哼!我就是荡妇又如何,总好过你这没人要的毒妇!」
李芷踯躅着要不要上前劝架,猛然一只手便推了过来,她猝不及防,顿时跌在地上,轻波明月见状连忙赶了过来,将她扶离正掐架掐得起劲的双胞胎姊妹身旁。
「嘶……」李芷倒抽了口气,轻波捉起她的手,发觉李芷方才跌落时大抵是按到了瓷盏的碎片,右手食指被割了一道血口。轻波又是急又是心疼,赶紧让明月取来伤药。
「我没事,你们也小心别被碎片伤了,先将那些碎片清一清吧!对姊姊她们太危险了。」
「你自己都伤了还管她们啊!」明月对李兰李蕙掐架还牵连了李芷受伤简直气极。
这两个公主一来从来没什么好事,老是刁难下人不提,这回还让公主受伤了!
明月将伤药交给轻波之后,本打算去请皇帝来为主子做主,才刚迈到门口,她便行了一礼,「大公主。」
看来是不必特地走一遭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茹本是想让婢女通报一声再进来,结果半个婢女没见着,反而觑见殿内的混乱情况,眉头深拧,「李兰、李蕙,你们两个这是成何体统?通通给我住手!」
李兰最先反应过来,退了一步,李蕙却打红了眼,还冲上去揪住李兰胸前的布料,李茹大喝:「李蕙,还不停手!」
李蕙鬓钗尽乱,胳膊上还带着掐抓红痕,回眸看着长姊,冷漠的眼中竟有些委屈,「大姊,是她诬蔑我的驸马不要我!」
李兰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脸颊红肿,全身上下彷佛被狂风扫过一般。她冷笑一声,拍开李蕙的手,顺了顺裙子上的皱褶,「还不知道方才是谁先骂我荡妇的,那么顺溜,说谎都不打舌头。」
李兰李蕙天性不合,李茹作为长姊也非常清楚,偏偏这两人时不时又喜欢踩对方的底线,简直一碰面就像点燃炮竹,什么双胞胎姊妹的默契,在她们身上寻不着半丝。
「够了!瞧你们都把八妹这儿毁成什么样子了!还像是个姊姊吗?」看到这一地狼藉,和两个妹妹衣装狼狈的样子,李茹只觉脑仁生疼,「你们都给我回府反省,少来小芷这儿折腾了,今日这件事,我会告诉阿爷。」
李兰闻言,凤目剜了下还在向长姊讨安慰的李蕙,哼了声,便捡起马鞭走人了。
李蕙则是略带可怜地看了看李茹,见李茹神情严肃,看来没有转圜余地了,只好也跟着李兰的脚步离开了。
两个妹妹离去之后,李茹心中松了口气,走向正在被轻波上药的小妹,对轻波道:「让我来吧!」
轻波知道端平公主是个妥当的人,便让出了位置,将伤药递给了李茹。
仔细看清了李芷手上的伤口之后,李茹又蹙紧了眉,「她们也太不成样子了,连累你了,小芷。」
可能是受了惊,李芷的脸色有些苍白,依然笑了笑想让大姊放心,「没事没事,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殊不知看在李茹眼里,只会令人更为心疼,「她们老是在你这儿闹吗?」
李茹年长了李芷十岁有余,在十三岁时便嫁给了皇后舅家长孙家的表兄,尽管回宫并不受限制,对于弟妹的管束教养依然有限。
李芷还没说话,明月便忍不住代她说了,「大公主,您有所不知,两位公主也不是头一遭了,要来从不知会一声便罢,每每一来,就要公主放下所有事情伺候着。今日要不是您正好在场,八娘子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轻波这回难得也沉默着,全然没有阻止明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