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巫山。
连绵起伏的山脉,被浓密的黑雾遮蔽。阳光整年照射不透,山中阴冷异常。
整个北疆巫山,其实是一个统称。细致看来,乃是由无数的山脉组成,每座山都会有对应驻扎的妖物。且越往后面,妖物的力量也就越大。
自从千年前,女娲以生命为代价施展出禁制后,这些妖物就被常年封制在这里。
除了极少数的妖物,在深夜之时飞在空中,飞出巫山群,在天亮之前赶回来,另外的其他妖物,都是千年不曾出去的。
第一座山,不皈山。
这里又被称为守护之山,是巫山群的的一座屏障。
这里的守护者,名为‘夕’。
没错,就是秦朝之前的,经常趁着深冬时节,为祸作乱的怪物‘夕’。
它身体浑圆,头与腹部结合在了一起,无关全部生在圆滚滚的肚子上,四肢粗壮而短小。
自从那时被‘年’这头怪兽打败之后,便回归到不皈山中,潜心修炼,呆日后再度翻云覆雨。
可惜,未曾出山,便恰逢女娲禁制出现,自此再也没出过巫山群。
而在巫山群中,自己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势单力薄,使得被排挤在了最外面的不皈山中,成了名副其实的‘护山小妖’。
但是夕深深知道,其实并不只是自己力量不行,而是自己力量单薄,无依无靠,敌不过他们成群结队,故才被流放到这里。
千年的岁月里,自己竟没有一直孤独下去。
有一支名为‘冲冲虫’的队伍,因为老大练功走火入魔而死,残兵的力量微薄,从后山爬过来投靠自己。
冲冲虫皆为人形,只是通体黑色,鼻子尖大,背后都有一双黑色的羽翼,却不能飞翔,只不过从高处往下跳的时候煽动羽翼,可以有一定程度的缓冲。
一时间,夕也算有了自己的队伍,驻扎在不皈山中自娱自乐。
有时候,暗夜里忍不住孤独,也会去远处的无虞山中转一圈,在天亮之前匆匆回来。
且,全力以赴的不让人类看到自己,否则若是当做异物围住自己,自己不得已施展出法术逃跑,禁制便会反噬自己。
有时,也会有远道而来的妖物,仰慕巫山成群,拜访自己。
至于凡人,也有试着进入者,但因为雾气极重,走入不久便会迷路,接着被活活饿死。
这日,夕正躺在自己洞穴中,潮湿的石板传来湿润的触感,自己翻转个身子,觉得异常舒服。
两旁站立着冲冲虫,算是自己的守卫。
忽地,一阵凌乱的脚步传了过来。
“报,夕王,外面有半兽人威震求见。”
夕睁开眼睛,说了声‘嗯’。
记得,前几日威震刚刚在这里暂住了几天,倾诉它寄居在昭源城地下洞穴里的痛苦。这才几天,就又过来了。
黑暗的洞穴中,一只身躯高大威猛,半人半猴的怪物,摇摇摆摆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夕大哥……”
“威震弟弟,你又来此地,是做什么啊?”
“小的这次匆匆拜访,是向对大哥说一件大事。”
“什么?”夕听到他严肃的语气,立马有了兴趣,坐起身子看着威震。
“我们发现了画魂师的线索。”
……
所有冲冲虫都被夕遣派了出去,洞穴中霎间变得空荡荡的。
自从威震第一次拜访不皈山洞穴,到现在已经有近百年历史了。
虽然来的次数极少,但加起来也有十几次了。
十几次里,这还是第一次,把冲冲虫全部派出洞府,只留下他们两个。
这也能想到,毕竟‘画魂师’一词,是天下万千异物的敏感词,没有异物听到这一词后不会觉得兴奋。
“老弟,细细说来。”夕靠近威震,低着头问道。
威震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一字不漏地讲给了夕听。
夕的身体抖动着,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看着面前身子比自己庞大许多的半兽人,却低三下四地跟自己娓娓道来一些事情,心中倍感愉悦。
尤其是他讲的是画魂师一族的事情。
“夕大哥,你尽管放心,这件事情目前除了我族人以外,您是第一个人知道的。”
高大威猛的威震献媚的语气与眼神,让夕有一种唯我独尊的优越感。
“按你所说,他们此刻就在不远处的无虞城里,明天可能救回来我们巫山中?”夕问道。
威震点头。
夕却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太对劲,思索片刻,问道:“千年前,女娲施出禁制以后,将令牌交给甘罗保管,甘罗另一身份是画魂师,他自当知道这份任务的重大。多年来传宗接代下去,画魂师血统虽然传承,但法力法术却不回没有传下去,按理说甘罗不太会把令牌交给新出生的小子保管吧?”
威震一想,确实如此。看来自己此前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到底夕是北疆巫山中的一方霸主,才能有如此见地。
“可是……这孩子怎么办呢?”威震挠着后脑勺,问着。
夕转过身子,踱步两下,静静思索。
按理说,若这孩子真为画魂师后代,难道不知道北疆乃是污气聚集的地方?还要以身试险来这里,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一点,是怎么也想不通的。
天下异物都知道,甘罗当年吃下了秦始皇的长生之药,恐怕直到现在,已然健全地活在这世上,法力绝对不可小视。
若是不小心沾惹到了甘罗,估计自己恶战之下,难有胜算。
如此思来想去,反倒有些犹豫。
“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后山的其他大王?”威震试探地问着,毕竟他也知晓,这夕不过是巫山群众多妖群中最低层次的,巫山中许多妖物,甚至有撼天动地的本领。
若是能联合他们,那么抓获这小子,应当不成问题。
夕思索着,却最终摇了摇头。
“你有没有这么一个听说?据说只要拿到令牌的人,就可以成为‘禁制’的例外,不受禁制束缚?”
听夕这么一讲,威震极为诧异。
但细思极恐,这个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么后面的结果将极其可怕。
“你想,千年前女娲把禁制做出来,死后令牌才出现,掉落在画魂师手中。而令牌是没有生命的,它并不会主动选择哪一种血统的人可以在‘禁制’之外生存着。”
“但是,全天下都知道,只有‘画魂师’一族的人可以在人类面前使用法术,而不受禁制束缚。所以,我的这个猜测绝对合理。”
威震听着夕大哥娓娓道来,心想似乎确实如此。
“那夕大哥的意思是……”
“我们单独行动,神鬼不知地将那画魂师小子逮捕到手,然后从它身上套取关于甘罗及令牌的事情。”
威震蹙眉,觉得如果这般做了,若甘罗还在世,会不知道吗?
“但,切记,一定要轻手轻脚,神鬼不觉,让那甘罗也不知变动。”一边说着,夕的眼睛转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计谋。
与此同时,另一边。
“什么!北疆巫山!”
又站在星月镜前的袁魁,看到镜子中再度呈现出画魂师小子,以及自己儿子的画面,震惊起来。
北疆巫山,那是妖魔聚集的地方,天下皆知那里阴气极大,他们怎么回去那里!
袁魁握紧双全,指甲嵌进了皮肤里。
自己实在想不通,这孩子明明知道自己是画魂师血统,掌管禁制令牌,而巫山群中妖魔无数,无不渴望找到画魂师,进而毁掉令牌。
他这样去,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难不成是想凭借着‘反噬’,将里面的妖物一扫而净吗?
可是细细想来,北疆巫山延绵万里,群山无数,诡异莫测,说不定有比自己强大数十倍的怪物,若是群起攻之,说不定反噬之术顾忌不上。
袁魁蹙眉沉思,良久过去,依然想不到他们为什么会去北疆巫山。
自己的儿子因此死掉倒无所谓,反正一边的魑魅已经康复在望,拥有她比拥有几个袁越都有威慑力。
倒是画魂师,若是进去以后发生动乱,进入引起大的妖物出现,天下打乱,恐怕到时连自己也无可奈何了。
思索之时,魑魅再度站在了自己身边。
与上一次不同,经过连续七天的恢复,自己的气色恢复了许多。
她重新床上了那半透明的黑纱套裙,窈窕曲线的身子毕露无遗,脸庞间的妩媚也恢复了有七八分。
“为什么要去北疆巫山这种地方?”魑魅泛起惊讶,捂嘴微叫起来,唇红齿白别有味道。
袁魁不答,已然沉目思索。
魑魅看着袁魁的目光,迟钝了一会,似是理解了什么,立刻捂嘴笑了起来。
“莫不是师父派儿子前去,按上次说,也是封印了记忆。他们一群孩子懵懂无知,竟去了北疆那里了?”
袁魁长吁一口气,像是默认了这个回答。
“到底还是一群粉嫩的孩子啊,尤其是那个姑娘,看着简直比我还要粉嫩,实在是嫉妒不得啊。”
“别说这些了。”
袁魁已露出烦闷之意,这女子却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这还是魑魅第一次看到,稳重深邃的师父,露出这样的神态。
“在我看来还不比太着急。这孩子已经知道自己身份,而北疆巫山又是天下闻名的妖魔之地,他们大概不会这么鲁莽就进去了。”
“可是……”袁魁要反驳,毕竟他们已然在北疆巫山最近的城池中,无虞山里。
“这样,弟子我现在就出发,赶往无虞城。倒是要当面对峙一下,他们要去那里干嘛?或者阻止他们进去。”
“可是……”袁魁着急起来,“你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如此长途跋涉,而且又面对的是这个将你重伤的家伙。”
提到‘这个家伙’,魑魅眼神中涌起一股恨意。
的确,因为张星凌的反噬,自己最近的确吃了太多的苦头,比自己修炼夺魂术多年吃的苦加起来还要多。
“我看得出来,他只是空有画魂师的血统,对于法术几乎一窍不通,最多心情激动时气血上涌,血统的力量会强逼出来,但其实不足为惧。”
“只要我小心些,不主动进攻,是威胁不到我的。”魑魅朝着袁魁抛了个媚眼,又说了一句让袁魁绝对意外的话:
“何况,经过这乾坤炉半个月的炼化与灌输,我体内的灵力,恐怕要比以前强大得多了。待体力完全恢复,这反噬未必就能奈我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