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雅倩睡着,唐少轩静静离开,软榻之上雅倩睡得安稳,在他起身离开的瞬间睫毛微微颤抖。门打开,他离开,雅倩紧闭的眼缓缓睁开,眼中落满哀伤。
离开梅园,唐少轩踱步来到舒锦门前,望着门前高悬的灯笼,一如墙角最暗的阴沉,灯笼内蜡烛早已熄灭。唐少轩看一眼屋内,转身离开。
翌日清晨,早早的舒锦起床,后宫传来旨意,太后思念心切,召舒锦进宫。接到旨意,舒锦眼神不由沉下来。唐老爷与唐夫人也小心的看着舒锦,舒锦进宫,唐少轩的所为不知她是否会告知皇上,倘若她跑去告状惹皇上动怒,别说是状元驸马头衔,恐怕连命也难保。
轿子来了,唐夫人守门前,望着舒锦出门,孤身一人上轿,唐少轩冷眼看着她,送她出门,二人不曾开口,舒锦睫毛微微垂下,低头弯腰上轿,突然,唐少轩喊住她:“慢着。”
舒锦停下,不解的看唐少轩。唐少轩懒懒的招手,唤来绿茵:“你随公主进宫,从今往后,你便跟着公主。”
绿茵抬头看舒锦,触到她的目光,不由笑起来,爽朗的回道:“是。”
舒锦贵为公主,理说该是有嬷嬷伴随出宫下嫁,但宫中多少纷怨,又有谁理得清。外人看来尊贵无比的公主,却只是须有徒名,太后召见,不知是福是祸。别人不知,舒锦心若明镜,一片澄明。
上轿,轿子往紫禁城走去,绿茵满脸欢喜的跟着舒锦。轿子消失在街头,唐夫人不解的看唐少轩,道:“你为何给她派丫鬟呢?”
唐少轩不喜欢舒锦,这是众所周知的,可是为何给她派了个丫鬟呢。
唐少轩转身往屋内走,道:“皇宫为何没派嬷嬷跟着我不知道,但是既然进了咱们唐家,该做的自然少不了,何况她若是一个人进宫,半道上出了什么事,咱们一样担不起。”
唐夫人点头,跟着唐少轩进屋,问:“雅倩病怎样了?还有咳嗽吗?”
“该是好了许多了。”唐少轩应着。
唐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少轩,平时没事你要多看着她点,呆会去宝定堂买些药回来,这样一折腾,少不了要补进。雅倩身子骨弱,又被这样一折腾,心里郁结不好受,更是难过了。若不是那公主,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你和雅倩本该是一对的啊……”
唐少轩忍不住打断唐夫人的话,问:“听说宇沉快要回来了,是吗?”
提及唐宇沉,唐夫人脸上是难掩的怒意,少不成器,唐家唯一的心患便是他了。唐夫人冷嗤一声,道:“回来做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吗,那个小子,让他死在外面好了!”虽是怨怼,但爱之深责之切,唐夫人对小儿子的疼爱唐少轩也是看在眼里的。
唐少轩道:“宇沉长大了,并非小孩,也懂事了许多,娘你放心吧。”
唐夫人脸色依旧不见好转,却也懒得为唐宇沉的事去心烦,不耐烦道:“罢了罢了,随着他去闹,我去看看雅倩。”说着折身便往梅园走去。
唐少轩望着唐夫人远去的背影,转身离开。
舒锦与绿茵一同进宫,进了宫门,绿茵新奇的张望四周,但懂事的不曾插话,舒锦挺直腰板往太后寝宫走去,一路不语,看着熟悉的宫苑,心里落满落寞。本以为离开了这座冰凉的牢城,外面就是自由,结果一座牢锁一座,她义无反顾跳进的不过是另一个牢城。
公公在前面引路,绿茵加紧脚步跟上舒锦,走在长廊里,突然迎面一队人走来,为首的正是将军李慕,身旁,何四眼尖,一眼看见迎面走来的舒锦,慌忙低声提醒李慕。
“将军,是公主。”何四道。
李慕抬头,迎面舒锦随公公走来,公公见到李慕,慌忙弯腰行礼,道:“李将军。”
舒锦抬头,李慕深邃的眼睛映入眼帘,她停下,他上前,弯腰深深一揖,行礼:“李慕见过公主。”
舒锦微微点头,道:“免礼。”
简单的行礼问好,却因为李慕动作微顿,空气里顿时多了点与众不同的意味。
绿茵目光不由在李慕身上停留,这李慕年少俊朗,位居将军,看公主的眼神却似乎不像臣民之间,他与公主是什么关系?这样想着,公公又引着二人往前走。来到宫前,公公让绿茵在门外等着,舒锦一人进屋。
进了屋,太后懒懒的坐鸾榻之上,金黄的地毯,两名嬷嬷守在太后身旁,挑眼看舒锦,眼神中满是鄙夷。六个宫女垂首守在一旁,香炉里青烟缭绕,太后挑指看舒锦。舒锦跪下行礼,轻声道:“和宁见过太后,愿太后寿与天齐,万寿无疆。”
太后尖着嗓音缓缓道:“这嫁了人了,果然就不同了,连说话也好听多了,过来,让哀家瞧瞧。”
舒锦起身过去,却低着头,不敢抬头,太后素来便不喜欢她,在她面前更需小心谨慎,稍有不适,便会招来祸端。
太后尖细的指甲在她脸上划过,冰凉尖锐,还带着锋利的疼痛。舒锦浑身不由紧绷。骤地,毫无预兆,太后一巴掌甩来,声音中带了一丝怒意,骂道:“放肆,谁许你抬眼看哀家了?”
“啪!”脸上浮现赤红手指印。舒锦紧咬牙关不语,她并未抬头看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是太后,而她是她昔日对手的女儿,她如何能让她好过,即使出了宫,她想要寻她出气,也是轻而易举。
“怎么不吭声?你这会是不是在心里咒骂哀家呢?”太后微眯了眼,脸上渐渐溢出冷意。
“和宁不敢。”舒锦垂眼道,脸颊浮肿,嘴角溢出血丝。
太后伸手,一旁的嬷嬷慌忙伸手将她扶起。太后缓缓走下鸾榻,细长的眼角挑起,流过舒锦低垂的脸,那一张红颜变得愈加明**人,此时的舒锦与那兰妃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太后越看心里越不快,想着从前被那兰妃占尽风光。母凭子贵,若不是皇帝登基,她不知要熬到何时才是头。于是心中淤积多年的怨恨发酵膨胀。
“你娘死得早,虽说我不是你亲娘,但好歹也算你半个娘,她不能教你的,我可是要手把手一步一步教的,你在外若是丢了脸,那可是咱们皇家的颜面。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行什么事,这些儿你都该好好学学。”太后走到桌前缓缓坐下,抬眼看舒锦,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舒锦只得走过去,桌子上是一个小火炉,炉子上摆一个小铜炉子,炉子里水吱吱作响,水汽腾上。
太后向嬷嬷使了个眼神,那嬷嬷于是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太后倒茶。”那样的语气,仿佛她为主她为奴,她更像宫女的宫女。
光溜溜的铜炉没有柄,没有倒水的工具,舒锦拿出手帕去裹铜炉倒水,手帕碰到炉子,立即被烤焦了,空气中弥漫一股焦味,手帕很快被粘坏,她的手碰到炉壁,钻心的烫从指尖蔓延。她要紧嘴唇,神色不变,继续倒茶。
“什么味道,臭死了。”太后皱鼻道,随手扬起,打翻舒锦手里的铜炉,滚烫的开水立即泼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