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风陵!
风陵不能有事!
铮然一声响动,也不见刘茧如何动作,她左手赫然夺刀,骤然发力,只听“扑通”一声钝响,黑煞神的脑袋赫然落下,溅出鲜血足三尺。“恶鬼!杀人了,恶鬼复活了!”妖异之极的猩红,彻底刺激了早被东夏将女惊破肝胆的西蒙军士。
触及年轻将女冷厉得近乎鲜艳的双瞳,恁多英雄,生生吓做狗熊。
将女威势,令人胆寒。
沙场大乱,离得稍近的西蒙军士尖叫着,纷纷溃散。
但见刘茧一脸狰狞鲜血,如魔神般拧着黑煞神的头颅,眼见着,分分寸寸的死气在不觉中迫散。她泛白的骨节,似使尽全力,几乎捏碎那枚可怕的头颅,充满死气的沙哑嗓音回荡沙场。
“将风陵和安然放出。敢伤他一根汗毛,我血洗此地!”
声音一波波扩散在血腥浓郁的沙场。
面目森然冷秀的年轻女子孤身独立,宛如索命恶鬼,厉杀的双眸,死气足封百里,手中挥舞的长兵,似有如电双目,挥向人群,带血雨腥风,伤残性命。
“救,救命!”
偌大战场,霎时间一片大乱。
恁多军士,竟没人想与她手中兵刃相抗。
毕竟这女子,不怜老幼、不惧英魂,杀人嗜血,所向披靡。
纵然只是一个身负重伤的女子,胆弱的士兵们依然吓得屁滚尿流,溃不成军。
几人的溃散哭喊,引千万人心底深处对东夏将女最深的惧怕,乱了军心--人的哭喊,马的嘶鸣,充斥着滚滚黄沙地。
诸军逃散。
说来荒唐,这些都是放在哪儿,都能独当一面的西蒙好汉,却禁不住刘茧一言威逼。
一片兵荒马乱中,“叮令,叮令……”这时,一个清越的铃铛声随着走路的声音,摇曳传入耳中,刘茧的耳尖立了起来,仿佛是听到什么绝妙佳音,她暴怒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平静下来。
似沸腾在水面的那些泡沫,一点点沉淀下去。
手中的兵刃,倏的反手挑开最近那人,挥去鲜血,负于身后。
她往前的步子停了下来,侧耳静静听着声音传出的方向。
一身血衣,鲜血滴滴答答地砸落在地,染红了黄沙。
长风猎猎。
两侧军马分开一条大道,但见众军士纷纷避退,迎来的,是一个锦衣华服、面若舜颜的少年男子,他清美无暇,让人看了宛如春风拂彻冰原,轻启唇,少年男子温润如水的声音似有着安抚的力量。
只听他淡淡道:“本王无恙,你不要为难本王的子民。”
刘茧神色一松,虽觉疑惑,杀意在不知不觉中却已散去。
少年男子神色淡漠,朝她微微点头。
“诸军安下。”
他命令道。
声势从容,无形的威势缓缓透出,诸军从令。
刘茧一眼望去,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她却一无所觉。血色陡浮上眼,她只觉脑海一阵阵眩晕。
这形势,为何与所思所想,截然不同?
西蒙的士兵,为何听命于他?
她想问,捉去的侍君,怎与西蒙人相处甚欢?
她想问莫不是西蒙用他的命,迫她战降,分明敌对的两方,又为何西蒙对他恭恭敬敬?
她想问他到底是谁,为何自称本王?
她的困惑那么多,却终是一言不发。
好半晌,她手指一松,黑煞神的血头颅登时落地,几下翻滚,溅起零星砂砾。
一阵大风赫然卷过,吹得她血衣猎猎,她缓缓握紧拳,骨节泛出凛冽的白。那双倒影着锦衣男子的鲜艳双瞳,似暗夜燃烧的一团火焰,爆射出凛冽煞气。
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决定先放下那些疑惑,无论如何,眼前这人,是她的侍夫。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是自己的人。
思及此,心底的不安,纷纷淀下。
她沉声道:“你与我走。”
与预想不同,风陵和竟笑着对她摇头。
她想过无数的可能,生见人,死见尸,想过风陵被捉到西蒙后,无数好的、不好的可能。
恁多的可能,却唯一没想过他居然会拒绝自己……
年轻女子鲜艳的双瞳赫然绽出一星儿寒霜,心中有一个口子,在不知不觉中扩大。
隐约中,她觉得自己仿佛要失去什么。
这种感觉,让她心中微微揪痛。
她不明白风陵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走,疑声问:“我待你不好?”东夏将女,威势惊天,心地竟单纯若斯。
风陵和眼中露出一丝古怪,似觉滑稽,又觉可笑,终是淡淡笑道:“将军待我,已是极好。”
青城饥荒,她一日独半份干粮,却日日留给他,自己饿足七日。将士无衣,她把自己的衣袍取出,供他保暖,自己却一身冻疮。
这样,都不够好,还有什么算好?
刘茧心下愈疑,道:“我待你极好,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走?”
风陵和温和笑,道:“将军的好,只是自以为是的好。从你将我救起,却不问身份,不问我是否愿意,不问一切开始,便已错了。将军欢喜我,我自是心领。可将军杀本王千万将士,万千子民,可曾想过,本王也是西蒙人。”
分明温和的嗓音,其间却雷霆万钧,厉杀如许--
西蒙王侯,笑里是刀。
黑煞神没有猜错,东夏将女,不过一个普通女子,一个为蓝颜肝脑涂地的普通女子。她红着眼,“那我往后,不再杀人,不再强你,你会不会和我走?”眼中一丝泪光,是最后一份期盼,似溺水人,终寻到稻草,拼了命要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