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无情未必就是决绝，我只要你记着：初见时的彼此……
——爱是征服，苏同学奋发。
顾连城的第一封情书，是午间时分送来的。
苏素第一次看到他的字，很是清秀，干干净净的，如同他的人，让人看了从心里感到舒服。
“今天的一千字，拿去！”顾白马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两指尖夹着一封信，眼睛看也不看苏素，不过手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苏素一把接过情书，得意地大笑，激动得手舞足蹈。然后，展开情书，笑成颠疯状态。
读了三行，突然窘住，内容非常熟悉，苏同学擦擦眼睛，又看了几遍，终于确定，顾小白马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因为情书的内容就是苏素同学每天情书的摘抄，情书的底端用小楷端正地写着：“如有雷同，实属巧合。”语气里带着嘲讽，仿佛是顾小白马脸上经常带着的不屑笑容。
翠丝姐姐看见苏素满脸便秘状，忍不住也探过头来看，刚瞄了两眼，就大叫：“苏啊，他居然连名字也没有写。”
苏同学冷冷地翻白眼，将拳头捏得格里格啦地响。
心理更加感到悲凉，是啊，情书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顾小白马的名字。他简直太嚣张了，太张狂，太太太……
顾小白马，你居然，顶风而上，太太太……有男人味道了。苏同学满眼红心，对他的爱意更甚以往。
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在这一刹那，苏同学顿悟。
中午打第一遍铃声的时候，顾连城同学正伏在教室外的栏杆上远眺。微风拂面，将他柔顺的发丝给轻轻地带起来，甚至有几绺滑过他光洁的额头，斜斜地垂在耳际。他眼光深邃而迷离，若有所思地看向楼下的喷水池。
身旁不停地有着小女生射来的目光，以及小声地咏叹。
“你看你看，顾同学的眼睛真是深邃，像汪深水。”
“不对，那是天上的星星，闪亮晶莹。”
“我觉得他出彩的不是眼睛，而是薄唇，始终弯弯，像是整天带笑！但是他又不常笑，好矛盾的感觉呀。”
最后一句评论成功地吸引住顾小白马的注意力，那声音不大不小，顺着微风，恰巧飘进他的耳朵：“啊，帅哥已经有了归宿，你们听过没有，他正在追求同年级的女生。”
身边的议论顿时消失，许久以后，才有个怏怏的声音小声而失望地说：“是啊，他的情书都贴在了学校的板报栏，如果不是对照着黑板报上他俊秀的字，我几乎以为有人在恶作剧……”
顾小白马立刻收回眼，不动声色地吞了口吐沫，心跳加速，外加口干舌燥，来了，来了，又来了……
叹息片刻，然后决绝转身，他走得怒气冲冲。
从二楼到学校公众的黑板报处需要七分钟的路程，顾小白马却只用了三分钟。刚下了楼梯，他就看见不远处的板报前，围满了议论纷纷的同学。
刚瞄了一眼黑板，顾小白马的心就落到了地底。在黑板报的正中间，画着颗闪亮的红心。红心的正中，端端正正地贴着张情书，所有暧昧的词语都用红笔勾出，那行端庄的小楷被记号笔画成了花边。信纸的底下，还夸张而招摇地写着三个字，正是自己的大名——顾连城。
他的头一下子就大如斗翁，整个人瞬间愣在了黑板报前。
“顾同学，你看贴得可好。”苏素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心里甜丝丝地荡漾。
“好好好，很强大！”翠丝同学在一旁鼓掌，面色潮红，激动远远超过旁边的两人。
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了顾小白马的身上，想从他身上看出些窘迫来，结果顾小白马声音冷冷，居然异常镇定。他抱臂冷笑：“苏同学，你等着老师叫你家长来吧。”
桃中是什么地方？清心寡欲的高中，号称尼姑和尚合并同类项，这么肆无忌惮地疯狂贴情书，估计不久以后她就要被和谐了。
顾小白马已经感觉不到恐怖，满心地羞愤中还带着些不为自己所知的情绪，眼睛火辣辣地看向苏素，分不清是指责还是叹息。
他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骨子里却已经怒到了极点。
苏同学一下子愣住，目瞪口呆。她低眉顺眼地抱臂，可怜兮兮地发抖。苏妈说过，做人要低调。如果妈妈被老师叫来，肯定是要爆起的，这下她彻底完蛋了。
顾小白马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下不禁一软，脸上虽然还是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手上却已经快一步撕下了那封情书。“苏同学，如果我是你，就会好好地想想如何提高自己的数学成绩。”
苏同学泪奔，今早发下来的试卷，自己的数学成绩全年级第一，倒数的，居然还是个单数。
不过，这么细小的事情，顾小白马也能注意到，这是否代表着自己在他的心中尚占一席之地呢？
苏素立刻桃花满面，用妩媚的眼神看向顾白马，惊起众人鸡皮疙瘩一地。这个眼神太过耍怪，眼白多过眼珠的黑，简直是最惊悚的恐怖片。
顾小白马无言，头顶冒烟，僵直转身，走得踉踉跄跄，偶尔左脚跘到右脚，还差点从教室的楼梯上滚落下来。
做男人难。
做帅男人更难。
做个被耍怪女关注的帅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傍晚放学，顾小白马的话一语成谶。
当苏同学到达教务处时，顾小白马已经稳妥妥地坐在那里好半天了。
“苏素，有人反映你恶意骚扰顾连城同学。”教导主任凶神恶煞地说。
苏素暗地里咬牙，有些失望丧气地看向顾小白马，她用眼神询问他：这个“有人”，是不是你？
顾小白马并没有回应她的眼神，他的眼光游离，偏转三十度，对着教导主任的地中海，皱眉怔忡。
“啊，顾同学，你不要怕。来，告诉老师，她到底怎么骚扰你了。”教导主任出离愤怒，一巴掌拍得课桌海响。
苏素的牙咬得咯吱咯吱的响，心中的悲愤已经快要喷涌而出，就在她想破罐子破摔嘲讽地中海的时候，顾连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顾同学，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
顾连城的眼睛直视天花板的某处，像是那里开出了一朵花一般。他又长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十分坚定的语气回答了教导主任：“不，老师，苏同学并没有骚扰过我，她并没有，没有！”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很迷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用这样一种坚定的语气为她开脱。
或许就如某个西方谚语所讲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被虐的潜质，虐虐更健康。
苏素转怒为喜，扭过头来笑嘻嘻地看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倒是傻眼了，呆滞半刻，尴尬地咳嗽一声，矛头立刻指向了顾白马：“顾同学，你的成绩虽然不错，在年级前三，但是，这个时候是关键时期，我希望你能保持住成绩，不要分心去想别的东西。最近听到的，关于你和那位的举报也挺多啊。”
他若有所指地看了看苏素。
顾连城的嘴微微地撇了撇，带着丝不屑，面上越发的冷漠。
“老师，我想责任还是在我。”苏同学忍了又忍，看看面无表情的顾连城，一咬牙，索性都扛了下来，“是我先去骚扰顾同学的，他不过是因为同学友爱而辅导我学习知识！”
她人品爆发，偶尔的一英勇，让顾白马很是惊诧。
有一种莫名的暖意从他的胸口慢慢晕染开来，一向冷淡淡的眸子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温柔。
“所以，要训，你就训我吧。”苏素闭眼，等待着训斥。
“那些是同学逗趣。”
顾白马冷淡淡地开口，让苏素为之一惊。她瞪着眼转过脸，看向冷冰冰的顾白马。
他是在为自己做解释吗？
她突然就亢奋了，有一种得到爱的回报，死而无怨的澎湃感。
教导主任不死心，清清嗓子，继续问：“那学校公共板报上的情书……”
苏素紧张，缩头缩脑地看顾白马，生怕顾小白马吐个不和谐的音符，将自己的母亲大人给招来。
顾小白马看见苏素耍怪而紧张的神情，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然而，他的面上却依然冷漠，淡淡地答道：“那是我给苏同学练习正楷的范本，板报上的范本，连署名都没有，你仔细看就会发现了。”
啊，居然可以这么冠冕堂皇地撒谎，苏素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教导主任狐疑，眼神打量再三，无奈顾小白马始终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他终于败阵下来。然后，教导主任对着苏同学狐假虎威地发狠：“苏素，这次没有证据，下次如果给我抓住……”
苏素张嘴，对着教导主任做了个大鬼脸，自言自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声音虽小，但是说得无比的苍凉，无比的委屈。
顾小白马终于忍不住，冷着脸，嘴角抽搐着转身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位苏同学，真是个彻底的神经病，你要是觉得她做事风格无厘头，她又会适时地暖暖你的心；你要是觉得被她感动了，她又会用异于常人的举动来让你难堪。
演技好，神经粗，脸皮厚，最重要的是，她可爱的坦率，有时有一种奇异的萌点直戳人心。想到这里，他不禁弯了弯嘴角，面容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
出了教务处的大门，苏同学再也忍不住，夺过顾白马的书包，咧嘴大笑：“顾连城同学，看在你我同在一条船上的份上，我日行一善，送你回家。”
顾白马淡淡地看她一眼，并不夺回书包，只是默默转身，走在前面。
夕阳西下，透射出一片温暖的橘红，将一前一后两道人影拉长，重叠。
苏素双手提包，一脸欠扁的笑容，跟在顾同学的身后，蹦蹦跳跳，嘴里曲不成调。
顾小白马眉头皱了又皱，终于忍住。
苏同学的歌词太耍怪，如此听上数十次，估计今日的晚饭就可以不用吃了。
歌词反复，就此一句：“今宵让你得偿所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