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侧着脸打断我的话题:“外头下雨了吗?”声音夹杂着落寞,仿佛很累很累。
我有些诧异,外头风和日丽难得的好天气,怎么就会下雨呢?这太后真是奇怪,掂量了一下后,我终于恭敬回答:“回太后,外头没有下雨,天气很好。”
闻言太后淡淡的“哦”了一声,端正了身子,继续看着铜镜里的憔悴的面容。
我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拿起桌上的木梳,开始轻轻的给她梳头,漆黑顺滑的长发一梳到尾,不过越梳我头上越冒汗。
只因我是个冒牌紫檀,这种给太后梳头挽发的技术活,我哪里会嘛。
从前在修文山,我的头发大部分都是小柳出手帮我挽一挽,或者我自己用几根素净的银簪,在头顶随便弄一弄,以达到方便视物就行。这次老天我出这么大个难题,堂堂太后贴身宫女连给自己主子梳个发髻都不会,待会的待会……那画面一定太美,我不敢想!
为了不让待会尴尬的场面发生,我赶紧转出话题:“太后,外头天气不错,尤其是御花园的“万花池”,姹紫嫣红开得正好呢,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我会说出这个提议,主要是看着这太后一副病态美人的摸样,一看就是整日呆在宫里心里千愁万绪的那一种。
以我多年听小柳讲故事的经验来看,目前对她来说出去走走对身体才是最有帮助的。因我在宫外听说了她的事,此刻见着她本尊难免就有些同情。虽然我与她没啥关系,但相见就是种缘分,我其实挺可怜她的……
她似乎是听到了我说“万花池”这三个字,身子陡然一僵,然后叹了口气,开口道:“也好,就陪我去外头院子里坐坐吧。”
她这么爽快的答应我到有些意外,我以为她这种性子应该是很难被劝出去走走的,却不想我又失策了。
我小心的扶着她出了门口,在廊前下的院子中的木椅上坐着。
她拿了把团扇侧身对着身旁摆着的几盆杜鹃,安静的发神,微风顺势拂过她耳边的一缕发丝,瞬间为她那张苍白玉雕似的脸,增添了几分轻灵唯美之感。
我正有些惊叹,她那里却又忽然开口:“王丞相一行人,还在朝德殿外跪着吗?”
我被这忽然的话题弄得一头雾水,王丞相?谁啊?
我故作想了想,含糊应道:“额,是吧……”
闻言她脸上终于有些情绪波动:“……他们不会放过我,都说我是祸水是个不祥的女人,呵呵呵呵……”说到最后竟有些自嘲的轻笑,仿佛那话里指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我有些尴尬,我一个刚来宫里的魅那里知道这些,或许那个王丞相什么的早就没跪已经回家吃饭了,我只是随口答了一句而已,却不想王丞相等人跪着是因为她,现在倒叫她徒添一阵伤感,却是我的不是了。
“人活着不必在乎那么多,自己活得畅快就好。”我将这些小柳曾经说给我的听的话,说给她听。
她忽然转身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又再次思维跳跃得我跟不上节奏的开口:“我这一生输在情爱里,被人负,负别人,到最后我爱的,爱我的离我远去……”
我觉得她说的应该是那老皇帝和如今的新皇帝吧,不过那“被人负,负别人”我只晓得她这红颜只负过别人原来她竟也被人负了?
伤脑筋啊……
或许她感觉到我立在她身后没有接话,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于是有些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开始说着一些句子,像是故事,又像是诗句。
我其实本来情商就不高,上次在南疆面对阿水与颜琅之间的故事,我到现在都还迷糊着。
比如阿水最后为什么要选择死,她与颜琅本不必走到那一步的,一切只要她想。又比如,颜琅当时明明喜欢这阿水,却又淡定的要娶阿珠……
因小柳与我讲的言情故事里,一般痴情的男主喜欢女主时面对女主不答应,男主就终身不娶吗?
看来在这个方面,我还是有很多看不透。看不透,就只有一点一点听别人讲透,这就是小柳教育我的学习之道。
我正在思考这几句话的意义所指,远处的树影里却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和日前我见过的赵含庭有几分相似,穿着玄色的衣袍,有些憔悴,却十分威严高贵。再近几步我终于清楚的看见了他衣领处绣着的龙纹。
这下我顿时反应过来,半伏着身子道:“参加皇上。”
我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传进这位皇帝和太后的耳朵里,那曾想他俩默契的居然同时都没理我,眼神掠过我后直接看着对方。
我无语,得,现下终于没我事了,于是我识趣的自己退下,隐在不远处的一棵上了年头的柳树下凉,一来是想隔得近些看前面那二人会怎么发展,二来是觉得这院子里有些奇怪,好像有些熟悉的气息……
正为这奇怪发愁,眼前忽然有枝柳条不经意的在我眼前晃。我有些烦躁的扔开它,它却又靠了过来,如此反复数次,终于将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这次我气恼的下定决心弄断它。
刚挽起袖子眼前便一花,但见一个白色物体从天而降,直接砸到我的头上,继而落在我怀里,却不痛。
我摸不着头脑的拿起手里这件毛茸茸白白的物件在手里翻看,居然是件白狐毛皮制成的围巾,我大为惊奇,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不对,这围巾是,小柳……
我欣喜的抬头朝着头顶的柳树叉一看,果然有个绿衫的美男十分悠闲的斜靠在大树干上,脸上表情十分得意,自负,妖冶的气质正无限发作。
这人不是小柳是谁?
我惊喜的捏着嗓子喊了一声:“小柳,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
小柳心情不错,手里把玩着一根柳条:“刚来没多久,你附在这个凡人身上,我也是看了半天才发现的。”又用眼神指着我手里的狐皮:“怎么样,这狐皮喜欢不?”
我心里尽是在外漂流多日的浪子,几经沧桑后终于见到家人的兴奋,那里还管手里这狐皮好看不好看,反正这白得找不到一点瑕疵的狐皮应该差不了。
我满口欢喜答道:“喜欢,当然喜欢,只是这大夏天的,你送我条狐皮围巾有啥用?况且这只狐狸的毛色不错,该是只修为不错的狐狸,就这么没了还真是有些可惜。”
小柳闻言想了想,从树上跃下来站在我面前道:“现在确实没啥用处,不过你想,幸好是夏天,夏天一过马上就是冬天了,若是冬天便又得等一年了。”
这个逻辑……我满头黑线。
“那现在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