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在寺庙里走来逛去,沙诺一随意地东看看西瞧瞧。虽然还没有天亮,寺中的僧人们却已经早早起床做功课了。每一个和尚遇见她都自然而然地双手合十,唇边挂着浅浅微笑,与她点头道着“阿弥陀佛”。
“小姐,慢走。”
“多谢方丈。”
刚和一位小沙弥回了句“阿弥陀佛”,沙诺一耳畔突然传来一抹如同银铃般悦耳动听的女孩子说话声。抬起头,她循声望去却正好见着一个身披红色袈裟的老长老走过来。而正站在他身后的,是她昨天看到的那个丫环和小姐。
她们行色匆匆,仿佛正要离去。昨天沙诺一只瞧见了半个侧脸,当时已经惊为天人。心下无比确信,这妹纸绝对是个如假包换的正宗古代美人儿胚子。如今在看到这纤瘦而清丽的倩影,那小蛮腰,她伸出两只手果然正好握得住。
“这也未免太瘦了点儿吧!”
正惊叹着,沙诺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有点儿耳熟的声音。待她回眸望去,竟是沙老汉和沙大娘。注意到大娘望向自己的双眼中充满着激动与怜爱,两汪晶莹的泪水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而与沙大娘截然相反地,沙老汉是一直鼓瞪着两眼紧紧盯着对面的沙诺一。
那模样,仿佛恨不能立马一口吃了她。
此情此景,沙诺一吓得身体不禁渐渐往后退去。见她想要逃,沙老汉和沙大娘怎么肯放过。冲过去,抓住她。沙大娘劝慰的话尚未出口,沙诺一已经在廊下大叫起来。为防她再把宫少伦等人引来,沙老汉立马伸手捂了沙诺一的嘴就往后院拖。
“孩子他爹,你轻一点。你轻点儿!不要伤了婷婷……松开些,你的手松开些啊!孩子该要喘不过气来了……老头子你……”
沙老汉动作利落,沙大娘唠叨的嘴也一直没有停歇。一到后山上,沙老汉立马撒开手用力将沙诺一推拌到地上。这算是他昨天在古罗处所受的侮辱的一点儿抵偿了!听见孩子“咚”的一声摔到地上,沙大娘整颗心都快碎了,一颗颗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婷婷,婷婷。你没事吧?”
不敢和当家的吵,沙大娘只得赶紧上前把女儿扶起来。双眼不停又迅速地在沙诺一浑身上下不停打量检查着。
因为老两口的刺激,沙婷脾气傲,一时伤心想不开真的如大家所愿跳下了断崖。回到家看见儿子儿媳们因为女儿的死欢呼雀跃,沙大娘那为人母的心头上却像是积压上了一块无比巨大的石头一般。
越来越闷,越来越不好受。
最开始,她的心中的确也如家里其他人一样。有过兴奋和欢喜!觉得终于摆脱掉沙婷这个丧门星,包袱了。但当这份心情过去之后,她开始后悔了。到后来甚至开始恨。
恨她的男人不应该让自己生这么多儿子。恨自己太能生,为这个绝情的男人生出这么多个儿子。恨女儿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出生,让她可以免受几次生育之苦。后来又恨沙婷为什么要患上肺痨,再到最后恨上她自己。
同样是自己的孩子,明明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即便是沙婷自己个儿身子骨不争气,那也始终是他们的女儿啊!身为人母人父,他们竟然做出这等诱杀女儿的荒唐举动。畜生尚知舐犊深情,自己和老伴儿却是连牲口也不如。
整夜,沙大娘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她脑子里面全部浮现的都是沙婷平日里的温驯乖巧。晨间听同乡说起,有人从山崖下救去一个姑娘。沙大娘立马连滚带爬从床上起来,叫上沙老汉一起来寻女儿回家。
“婷婷?”
看沙诺一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样提防着自己,沙大娘心下难过极了。据沙老汉昨晚打听回来的消息,沙诺一跳下山崖后大难不死,却十分不走运地又碰上一头大黑熊。熊爪子利得狠,直把姑娘胸前一片肉都抓翻了起来。一想到昨夜种种凶险,沙大娘又不禁落下泪来。
听闻沙诺一的身体渐渐会好起来,但是她又莫名奇妙的失忆了。连自己的父亲母亲也不认得了!这可如何是好呢?不过看到女儿尚在人间,沙大娘心中已经在无所求了。只是她没有什么要求沙诺一的了,沙老汉却是个贪婪的。
眯起一双小眼睛,他一手掐在腰上,一手直指着依然坐在地上的沙诺一的鼻尖叽叽喳喳迅速骂开来。
“小妮子你最好给老子老实一点。失忆?这一招骗你娘还可以,想骗我,你这点小把戏还差远了呢。”
“孩子他爹,姑娘昨天才刚受了惊吓你就不要在唬她了。”
“谁唬她了……”
沙大娘不忍女儿身受重伤,还要被调教。只是她刚一开口,那边沙老汉又叫嚣了起来。声量比之刚才,又加大了一倍。看他正在气头上,沙大娘做为一个女人也是没有办法。只是更加用力地将女儿抱进怀里,在老头子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拍打着沙诺一的后背。
想要以此安抚下孩子的情绪,也免得等一下她又激动起来会咳得难受。
“我看这臭丫头这臭脾气就是平日里叫你给惯的,如今连老爹说的话也听不进去。本来以为她生了张好看的破皮囊,指望着能够嫁个好人家,也能让家里面日子好过些。没成想,竟把她这不是大小姐的野犊子,养出来一派大小姐脾气了。”
“不仅学得嘴巴利索,爱顶嘴。现在更是疯得连老子老娘都敢不认了。你有脾气,你有个性,那你再去跳崖啊!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么高的断崖,这老天爷怎么就不让你直接摔死算了好呢。偏偏还要留在这世上,好死赖活的……”
“家里面的活一样干不了不说,几个哥哥年纪大了还没有娶上媳妇,老子还得养着你个废物……如今才巴结上那个富贵公子哥儿,就开始嫌弃你爹你娘了。竟然还喊叫他把你爹扔出庙去!你这混蛋皮子,是以为自己终于捡到个高枝儿想要撇开我们两老飞上去化身当凤凰了哈?”
听了半晌,沙诺一总算听出点名堂了。敢情这沙老汉是以为自己装失忆,想要讨好宫少伦去他家当小老婆啊!诱女自杀跳崖,再加上眼前的种种言语侮辱责骂。沙诺一袖中双手紧紧握着,而就在沙老汉说出这一席话的同时,她不曾在他的眼中、脸上捕捉到一星半点儿对女儿关心的样子。
见她两眼不停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眼神中透露出的是满满的陌生感,还夹带着许多审视的感觉。心下有些发虚!沙老汉心底感叹着,奇了怪了。以前,女儿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而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被谁盯着瞧过!
“怎么?小妮子到现在还是不肯认我们两个老的是吗?你就这么恨不能立马飞出咱们那个狗窝,想独自去过逍遥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