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白瑶就被小竹从床上叫醒。她迷瞪了几秒,想起今天是进宫参加牡丹宴的日子,大脑立即清明。
小竹像一只勤快的小蜜蜂,在屋中来回穿梭。不多时,一大捧衣服就被摆在了白瑶面前。小竹笑眯眯问她:“小姐今日想穿哪套衣裙进宫?”
“随便。”白瑶扫了一眼精致美丽的衣裙,移开视线。她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对衣服只有一个要求,方便、简洁。
小竹似乎有些受打击,圆圆的腮帮子鼓起:“小姐,你怎么能一点儿不上心呢?我听夫人说进入进宫的世家小姐可多了,你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把她们都比下去。特别是那个卫怜,气死她!”
那日在大街上,白瑶虽然让卫怜出了丑,可卫怜也不是吃素的,回到府后添油加醋变了一番话,硬把当时的情况改成了——白瑶花心又招摇,一边嚷着要嫁给寒谢,一边又去勾搭骆阳秋和一笑红尘的一笑公子。
倒霉地被寒谢捉了奸,急匆匆赶去寒王府认错,可是寒谢冷漠不为所动。她一个无辜路人就这样被白瑶迁怒了,撕碎了衣衫。
她有什么错?她只是看不过去帮寒谢说了两句公道话!
这洗白手段虽然算不上高明,但也把大众的视线从她不穿亵衣转移到了白瑶的桃色绯闻上。
几日前一笑红尘发生的事再次被人提起来,大聊特聊。
陆琴心早上起来听说了这些话,脸色很难看。把白玉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他越活越回去,连几个传播谣言的小混混都管不了,然后气冲冲去了清风雅苑。
小竹正在犯愁要给白瑶梳什么发髻,陆琴心走过去拿过小竹手里的梳子,亲自替白瑶梳起头来。
白瑶从昏黄的铜镜里看见陆琴心微微皱起的眉头,支使小竹去安排早膳后,问陆琴心:“娘,怎么一大早起来就生气?可是爹爹昨夜没有惹你生气了?”
听说了白瑶的故意打趣,陆琴心佯装生气地捏了捏她小小的耳垂:“你这丫头,落水之后性子变化忒多。先是冷冰冰地,现在又活泼得很,连你娘的笑话都敢看。”
“不过呀,我倒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陆琴心叹息了一声道,双眸中满满的孺慕之情。
白瑶心下微动,糟糕,装过头了。她想着要做戏,是按照本来的少女白瑶的性子来的,却忘了她夺舍的时候,少女白瑶是带着巨大仇恨重生的。背负着那种浓烈的恨意,她怎么可能还如上辈子那般无忧自在?
失策了失策了。
不过白家人应该早就觉察了不对,他们却没有揭穿,为什么?
白瑶想不明白,只好向疑惑先按捺在心底。
“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深吸一口气,白瑶转过身子仰头看向陆琴心。
陆琴心欲言又止地摸了摸她脑袋:“瑶儿,今日的牡丹宴我们不进宫参加好吗?”
“为什么?”白瑶问。
不可能是骆阳秋的原因!如果陆琴心知道骆阳秋可能会打白府的主意,根本没得商量,直接会拒绝让白瑶出府。这会儿却还是可以商量的态度,那就应该出了其他情况。
陆琴心本不想说,担心白瑶听了伤心,可是看着那双黑亮亮,十分执拗的眸子,陆琴心突然生出一种这个女儿并不脆弱的感觉。她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担当,她已经不需要家族把她庇护在羽翼下,不见风雨不经历波荡了。
其实如果可以,陆琴心十分希望让白瑶永葆天真,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可是——她的双眉忍不住再次皱起,白府也快到了风雨飘摇站立不稳的时候了!
“昨夜开始,有一些流言开始在外面疯传。是关于你和卫怜在街上起冲突那件事的。”陆琴心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白瑶的神色,看她的情绪平静,并未激动之后,才又继续道,“她把事情的真相歪曲了,而且还扯出了一笑红尘的事情。我担心你今日进宫,会有人拿一笑红尘的事为难你。”
白瑶的眉头皱了皱,那卫怜还真有意思,被她欺负了,回到府上不马上反击,却静等了三日,在牡丹宴的前夜开始散播新的说法。
大约她还做了些其他什么手段,让这些话也传进了宫里去。不然陆琴心不会担忧她在宫中因为这件事被为难,太后会允许谁在她的宴会上提青楼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字眼吗?
对于卫怜暗中的小手段,白瑶只想说两个字——真棒!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做才能让卫怜在牡丹宴上大丢脸面,没想到她就算计着主动凑了过来。这一次,她绝对要卫怜印象深刻!比在大街上被撕碎衣衫深刻百倍!
迅速想好对策之后,白瑶拉住陆琴心的手,郑重道:“娘,白瑶已经不是从前的白瑶了。不管是卫怜,还是其他什么人,都休想伤我分毫!您就放宽了心,好好享受生活。”
“娘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享受的?”大约被白瑶的自信感染,陆琴心的表情轻松了几分。
白瑶眨眨眼,无比认真道:“再给我生个妹妹,好好享受养团子的乐趣啊。”
“你……”陆琴心几乎被气笑了,她这个年纪还生孩子,哪里生的出来?她亲昵地点了点白瑶的额头,“娘呀,有你这个磨人精就够了,再生一个女儿,那岂不是要娘操碎了心?”
“没关系,那时候大哥也娶了嫂子了,大嫂可以帮着娘一起带孩子。”
陆琴心只当白瑶在开玩笑,没有往心里去。替白瑶梳了一个充满灵气的发髻,又亲自给她上了淡淡的妆,这才恋恋不舍地去打点其他要带进宫中的东西。
虽然牡丹宴只有一天,可是小姐们要准备的却不少。光是衣服就要备五六套,上午穿的,中午吃宴的时候穿的,下午穿的,出意外弄脏了衣裙时替换的……
小竹虽然伶俐,可到底没有进过宫,陆琴心担心她准备的衣裙有犯忌讳的,挨着挨着又亲自检视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万般不舍地将白瑶送上了白府的马车,看着马车载着她驶向皇宫,驶向那个吞没了不知多少女子青春与甜美的地方。
“不放心?”一只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陆琴心的肩膀。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白玉山。
“放心吧,瑶儿已经不是从前的瑶儿。她会好好保护自己,更何况,寒世子也在。”
陆琴心诧异道:“你不是已经拒绝了寒王府的提亲吗?为什么又……”
白玉山高深莫测一笑,道:“寒世子很好,可他的心现在还不在瑶儿身上。年轻人,时间多,机会也多,不在乎多磨砺几次。”
“你就不怕把人给磨没了?”
“要是这点儿困难都解决不了,那他也不配娶我白玉山的女儿!放心,我会给瑶儿找一个好归宿的,不会让她梦里的事情发生。”白玉山拍了拍陆琴心的肩,示意她回去。晨起的风还有些凉,吹久了也不好。
陆琴心转身同他并肩朝里走着。恍恍惚惚间,感觉时间好像倒退回了十六岁,她害羞得不敢抬头,就这样被他牵着,一步一步朝里走,走进了白府,走进了两个人共同相守的岁月。
“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