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见表哥家大门紧闭,寻思着难道他家人都干农活去了么,这个季节应该没有很多活要干呀,他家又不开荒,人都上哪儿去了?
她来到窗前往里面张望,这时有一位老头从门前走过,朝丁香喊道:“你……是不是孙鸿表舅家的丫头丁香,你以前好像来过这儿,听说你得了重疾,现在已经好了?他家没人,我瞧见孙鸿和他爹娘中午就出门了,孙鸿的哥哥嫂嫂也不在家。昨日他嫂嫂和他哥吵架哭着回娘家了,他哥今儿个应该是去接她回来。”
住在农村有这么一个好处,哪家发生点什么事,邻居们几乎都知道。
老头见丁香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道:“你要是想等他们回家,就进屋坐着等吧。”
对了,农村人不爱锁门,不只是现代的农村是这样,古代也这样。
丁香朝老头笑了笑,“谢谢老爷爷,哦不……谢谢阿公。”
老头先是滞了一下,接着也笑了,然后背着手蹒跚地往前走。丁香庆幸自己及时改口了,否则这位老头肯定会在村里传,说孙鸿表舅家那位生过大病的姑娘还傻着呢,“老爷爷”是什么鬼称呼啊。
丁香果断地推门而入,她一路上也渴了,打算进去自倒茶水喝。表哥家日子要殷实一些,应该有茶吧。她正这么寻思着,感觉屋里有团影子,好像有人!
“啊!”丁香惊叫一声,准备抬腿逃离之时,不经意间发现这个人她见过,他不就是表哥么!
只见孙鸿呆呆地坐在桌前,手撑着腮帮子。他怏怏地瞅了丁香一眼,说:“是我,不是鬼。我爹娘拉着我去镇上买东西,说是明日要请媒人到单家村提亲,得带些像样的礼才好。我心里惦记着你姐,便半路偷跑回来了。”
丁香冷眼瞥他,然后往他对面一坐,见桌上果然有茶壶,便自斟自饮,香气还挺浓。
喝了几口后,丁香很不悦地说道:“你心里若真惦记着我姐,就该阻止你爹娘请媒人去单家村提亲!或者……明日干脆让媒人带上你爹娘买的礼去我家,向我姐提亲,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姐怀的就是你的娃儿!”
丁香觉得自己给表哥出了个好主意,没想到孙鸿却低下了头,嘟囔道:“我爹娘怎么会同意让媒人去你家?”
“别让你爹娘知道啊,媒人一出门,你就赶紧跟上,然后带着媒人偷偷去我家不就得了?事成之后,你爹娘想反悔都不成,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姐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娃儿,而且媒人也去我家提了亲,他们迫于周遭舆论,根本没法反悔。”
孙鸿觉得丁香这个主意还真不错,只是……让他承认海棠怀了他的娃儿,他真觉得很为难。他还未成亲就做出这等事,以后他怎么抬头做人?
还有,娶了海棠后,与单家就算结了怨,因为之前他娘已经请媒人去单家探口气了,就是因为单家同意,才准备明日去提亲。现在他家要是不去提亲,反而要娶海棠,单家不来闹事就算大恩了,绝不会再帮他去县衙里谋差事,以后他只能和海棠在这孙家村种田种地。
虽然家里这境况还凑合,不愁吃也不愁穿的,但总归过得紧巴,干农活太辛苦还不体面,哪有去县衙当差风光。
他这么一犹豫,便没及时回应丁香的话。丁香当即洞察了他的心思,顺手将手里的茶杯盖朝孙鸿的脑门扔了过去,“你知道我姐为何到现在都不肯向我爹娘道出实情么,就是在等你去提亲!只要订了亲,大家顶多嘲笑你们将生米煮成熟饭,不需过多久就没人再提这茬了,没想到你竟然还在这儿留恋单家!明日媒人就要去单家提亲,你还在这儿发呆不知道赶紧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我算是明白了,你说什么惦记着我姐,其实更惦记的是单家能为你在县衙谋个差事。你既然如此没担当,干嘛要碰我姐,你这个不要脸的人渣!”
孙鸿揉着被茶杯砸疼的脑门,用袖子一擦,发现还破了皮流了血。不过此时他也没心思在意这些了,急道:“丁香,你可别这么说,要是我对你姐不是真心的,这会子为何不开开心心去镇上买礼呢?我只是在想,如何才能娶你姐,又能去县衙当差。那样你姐跟着我在县里过日子,不也体面么?”
“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我看你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还有,你干嘛给我姐送什么堕胎药?你是想毒死你的娃儿,然后否认与我姐有瓜葛,你好毫无牵绊地去娶那个玛瑙对不对?”
孙鸿急得直跳脚,“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在行缓兵之计,此事得慢慢来,你姐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又不能等,所以我才买了那副药送过去。你回去跟你姐说,叫她赶紧服药,以后想生多少娃儿都行,不必非得现在就生,我会想办法阻止媒人去单家村提亲。我敢保证,两年之内,我一定会娶她进门!”
“什么?两年之内?莫非你想先娶玛瑙,待在县衙谋了差事,然后休掉玛瑙娶我姐?”
孙鸿一个劲地点头,“这是不是个好计策?”
他以为丁香会赞扬他脑子灵光有智慧,没想到丁香朝他狠“呸”了一声,“亏你想得出,就怕到时候你早把我姐忘了!即便那时候你想休掉玛瑙娶我姐,你也没那个命来娶,单家人不卸掉你的四肢当肥料才怪!”
丁香彻底明白了,海棠若是再等下去,这辈子就得毁在孙鸿手上了。海棠已经十七岁了,再等两年就是十九岁,要是真把娃儿给堕了,到时候孙鸿翻脸说与她根本没这事,或许还会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她与别的男人不干不净,她该怎么活?不要说嫁人了,就是呆在娘家也没脸活啊。
再说了,现在孙鸿满脑子想去县衙当差,要先娶玛瑙,根本不顾及海棠现在的窘迫处境,海棠真是被猪给拱了!丁香越想越气,绝不能轻易饶了这个孙鸿!
孙鸿坚持认为自己的主意可行,说:“到那时玛瑙已经为我生儿育女了,即便我把她休掉,娃儿也是跟着我,为了让娃儿有个爹,单家人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丁香,你一定要跟你姐说清楚,这个主意是上上之策!她要是心里真的有我,难道两年也等不了?”
丁香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顶尖的人渣,自己要娶别的女人,却还要求海棠堕胎等他两年,若是不肯,那就是海棠心里没有他?真是可笑至极!天下竟然有这么无耻的男人,说这话时不脸红,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丁香极力憋住怒气,向孙鸿伸长了手,“还有堕胎药么,赶紧拿来!今儿个上午我姐得知你给的是堕胎药,气得顺手将药包一扔,扔到门口的沟里被水冲跑了。”
“啊?你姐她怎么……,我现在哪还有那种药啊,那包药是我花了一百文钱去县里托人买来的。你知不知道,那药有钱都未必能买到,你姐却把它给扔沟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孙鸿急得满脸涨红,丁香却冷静地说道:“听说吴大夫那儿就有此药,你给我一百文钱,我自己去买。”
孙鸿立马跑进房里,拿出一百文钱递给丁香,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道:“这回你可得劝你姐赶紧服药,再拖下去怕是用药都堕不下来了。”
丁香厌恶地斜眼看孙鸿,说:“我姐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娃儿,你杀自己的娃儿至于这般着急么?你给我听好了,明日上午你家要是没人去我家提亲,我姐就会把你们的事公之于众,到时候你就等着我爹和二叔三叔来收拾你吧!至于要不要杀死你的娃儿,得由我姐自己做决定!”
丁香说完就甩袖走人,孙鸿吓得连忙追出去,“丁香!丁香!你可不能胡来啊!你姐肯定会听从我的安排,是不会胡乱行事的。”
丁香顿住脚步,回头狠瞪孙鸿一眼,“你敢再追一步,我现在就将你与我姐的事说出来,让你们全村的人都知道你的丑事,还要让单家村的人也知道,看那个玛瑙还愿不愿意嫁给你!”
孙鸿被吓住了,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丁香实在不解气,走过来猛踢孙鸿几脚,才气哼哼地走了。
丁香回到家,见海棠躺在床上呻吟,双手按在腹部,看似很痛苦。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真的肚子疼啊?”
海棠吃力地说:“可能是干活动了胎气,现在疼得很。表哥怎么说,明日他家有人来提亲么?”
丁香将满满一荷包的一百文钱掏出来递给海棠,“这是表哥给的抓药钱,他要你堕胎。”
海棠伸手接钱,听到这话,双手一颤,铜钱从荷包里掉出来,滚了一地。
海棠紧紧扣住丁香的手腕,哭着说:“表哥到底怎么说的,他为何非要我堕胎,难道他不愿意娶我?可是你不是说,上午表哥还偷偷跑来说一定会娶我,让我安心等着就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