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我的良心保证,我没有报道失实一个字!医院的诊断书上确实写明是食物中毒!”
“所以你坚信医生不会收钱篡改病历吗?没有调查清楚诊断书的真实性,就当作证据呈现给大众,是卓小姐做记者的职业习惯吗?”
“我……”卓妮愣住了。她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诊断书有问题?
因为那是方聿楠帮她拿到的吗?毕竟是堂堂上市公司的CEO,他怎么会胡乱说话?
日本供应商农场被关闭的消息,也同样来源于他。
卓妮有些困惑了,不可能,方聿楠绝对不会骗她。一定是路卡斯洲际酒店的这两个人在作势吓唬她!
“你们休想用几条法律条文吓我们!我当然有做过调查,而且我有真实可靠的消息来源!”卓妮再次挺直了胸脯。
等的就是它了。楚昕乔慢慢抬起了头,将杂志扔到一边,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地问道:“那人是谁?”
“我不能说。”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她怎么能出卖那么真诚又优雅的方先生。
“好,贵网站等着结业吧。”楚昕乔起身。
“等下!”总编经卓妮这一提醒,也觉得中了两人虚张声势的诡计。眼前这局势已经明朗了,既然拿不到封口费,也已经招惹了这样强硬的人物,不如豁出去搏一搏。
这么乖乖认输,以后也一样没办法在新闻界混下去!
楚昕乔挑眉看总编。
“谁先结业,拭目以待吧!”总编顺了顺脑门上零星的几根头发,坚定地说道。
卓妮猛地看向总编,她觉得这个秃顶老头竟然帅出了人生新高度。
“哈,哈。”楚昕乔笑了两声,双手插在口袋里,踢开门走了出去。
方启跟着走了出去,两人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总编你真是帅呆了!”卓妮用力地抱着总编的头亲了一下。
“就算死,也要拉着路卡斯一起入土!”总编推开卓妮,走到办公区中央,“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给我不吃不喝也要收集齐路卡斯的不利新闻!关于楚昕乔的,方启的,甚至是楚震南的!前妻、前女友、私生子,不论有什么通通都给他报道出去!”
“是!”网站打从成立至今第一次全员如此齐心,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分头出去找线索。
“我才不信这世界上有哪一个豪门是干净的!”总编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咬着牙自言自语道。
Chapter 4
车子行驶在深夜的街道上。
城市的灯火都亮起来了,远处的山上耸立着一座座别墅,那些亮起的灯火如星光般闪烁着。
整个城市地势高低起伏,一团团灯火在黑暗中仿佛陨落的星。
“尹晓繁的住址查到了,要现在去吗?”方启从后视镜看着楚昕乔,问道。
“鹿岛的夜色真是有着让人着魔的魅力啊!”楚昕乔没有回应他,放下车窗享受着清凉的晚风。
方启不再说话,放慢了车速。
车子行经西兰街,是这个城市著名的夜店街,一座座欧洲小镇风格的建筑前堆满了来消遣的年轻人。
“把我放这里吧。”楚昕乔说话间,车子已经平稳停下。
“昕乔,我们还有事没做完……”
“我只要不把户口迁出去,怕是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你呢,要不要一起来?”楚昕乔推开车门。
“我想再联系一下日本供应商,看看那边的情况。”方启答道。
“每月给你发那么多工钱是打算死了买纯金棺材用吗?”楚昕乔摇摇头走了下去。
方启轻笑,重新启动车子。
只有他这么拼命地做事,楚昕乔他才有这一杯酒的时间啊。
他打开了午夜广播,节目里正播放着一首法文歌曲。
那旋律……是Jeanette的《Porque te vas》。
方启猛地放慢了车速,回头看向身后的西兰街。
该死,他竟然忘记了这个日子。
下一秒,他调转车头风一般地驶了回去。
赶到酒吧时,楚昕乔已经点了一杯伏特加放在旁边的位置。
他早就知道他会返回来。
听到方启大口喘气的声音,楚昕乔没有回头,拿着杯子与他的轻碰一下:“六年了,不知道我们还能记住几个六年?”
方启捏住酒杯,轻轻说道:“恶缘需了断。”
楚昕乔笑了,修长的手指在吧台上轻叩,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酒吧轻柔的歌声里,两人沉默地喝着酒,一杯又一杯。
六年前,他和方启就是在这里,看着一个女生喝下了整瓶的伏尔加,然后把酒瓶用力砸到了自己头上。
她对着楚昕乔喊:“是不是我死了才能摆脱你!”
他心痛得快要窒息,想帮她止住额头上的血,却被她狠狠推开。
她的眼神里写满了绝望。她说“楚昕乔,放过我”。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此后她是生是死,他都一无所知。
唯一记得的,只有她脸颊流下的血,沾染了一袭白裙。
楚昕乔轻呼一口气,默默饮尽了杯中酒。
“如果再遇见她,你还会像从前那样不顾一切地把她留在身边吗?”方启的声音淡淡的。
楚昕乔轻笑,摇头。
“你是否明白这种感觉,当你想起一个人时,已经想不起她的脸,却能深刻地记起她仇恨的眼神和满目鲜红的血。”楚昕乔不由慢慢地捏紧了酒杯,“如果不是我,她还是街边画素描的美院学生吧,尽管穷苦,可起码活得自在快乐。”
方启沉默,暗自抚过手上的一枚戒指。
这原本是一对婚戒,现在却只留他这一枚,新娘的那枚可能此生都不会有人戴上了。
是他亲手,将一生至爱的女子送到了楚昕乔的身边,却也开启了她一生的噩梦。
六年前鹿岛的疗养院里,隔着厚厚的探视窗,他双手捧着婚戒,单膝跪地。
他说不论十年、二十年,他都会等她。
然而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窗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四个字。
不要,再来。
之后她不再被探视。
他想尽了办法,动用所有关系,在两年后终于能够接她出院,却不想她提前被人接走。
从此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方启的心又一次钝痛起来,举起杯,苦涩的酒顺着喉咙慢慢滑下。
满腹灼热,心却冷得发颤,他不自禁地攥紧了手。
“方启,把她让给我,你后悔吗?”酒吧一曲终了,楚昕乔的声音淡淡地飘过来。
方启慢慢松开拳头,转头时,已换回往日谦逊而亲密的笑容。
“等有一天你不再给我发工资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楚昕乔在隔天午后才醒来,睁眼,方启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进来。
“喂,怎么从来都是我一个人醉啊?”楚昕乔佯怒,“你不会整晚喝的都是水吧?”
“楚先生,我的头也很疼好吗?”方启将汤放在他手上。
“我昨天……”楚昕乔清了清嗓子,埋头喝汤,“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吧?”
方启笑了,答道:“和以前一样,喝了酒就说个不停,把这些年发生的事又重头讲一遍……今天的醒酒汤里放了罗汉果,嗓子一定疼死了吧?”
这位傲慢又不近人情的总裁大人,醉酒后就会变成超级话痨,这事说出去一定会震惊不少人吧。
楚昕乔原本就觉得汤有些苦,听到有罗汉果就把碗丢到了桌上:“哎,真是,幸好你在身边,不然集团有多少秘密都藏不住。”
“不会,起码你目前持有的集团股份,以及名下有多少借名股份的事都没说。”
“我当这是夸我了。”楚昕乔起身下床,走到浴室门口突然回过头来,“你不会有一天拿着这些机密投奔别的公司吧?”
方启将换洗衣服放进浴室,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浴室里响起了水流声。
方启站在门外说道:“日本供应商那边来消息了,说农场还在接受调查,但他们对自己的产品很有信心,让我们宽心。”
“还有,今天不能回酒店,所有原定行程都取消了。”
“为什么?”楚昕乔探了脑袋出来。
“外面已经被围了。”
Chapter 5
此刻的楚家别墅外,整条街都是采访车,别墅大门被记者们堵得水泄不通,看他们一个个哈欠连天的样子,应该是天不亮就赶过来了。
楚昕乔裹着浴巾走出来,进了更衣室。
“那我就去见尹晓繁,到底是食物中毒还是过敏,相信她自己最清楚。日本供应商的检验报告一天不出来,我们酒店就摆脱不了使用有毒食材的嫌疑。把她的地址发给我。”
“好。”方启将文件都收好,拿起了桌上的车钥匙,“还是老办法脱身,我先下去,你等下再出来吧。”
“知道了。”楚昕乔今天不必去酒店,换了一身时髦又休闲的衣服。
黑色的哈伦裤,鹅黄色的短袖,银色鸭舌帽,再配着一副超黑太阳镜。
若不说他是个总裁,走出去一定会被当明星追拍。
他拿着咖啡靠在窗边,看着方启开车出了别墅,记者们蜂拥追围上去,才晃晃悠悠走下楼,开着另一辆银色的跑车从侧门飞驰而去。
等记者反应过来时,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着方启发来的地址,楚昕乔行驶在一条鸭肠状的乡间小路上,道路两边是一望无垠的田地。
盛夏时节,田间蜂蝶飞舞,耳边蝉声密集。
道路尽头立着一个巨大的广告牌——美亚农场,专属您的健康农场。
“找到了。”楚昕乔加快车速,一阵风似的驶入了农场。
可能是身体没有痊愈,尹晓繁从早上开始就觉得全身发软,不停地流汗。
今天原本是澳洲新引进的一批牛犊打疫苗的日子,可是她连走到牛棚的力气都没有。
“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到。”尹晓繁挥挥手示意工人们先走,她在农场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
烈日当空,她的汗水如雨滴般顺着脸颊滑下。
她用手掌扇着凉风,头却还是越来越沉,眼前的东西也开始变得模糊,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下去……
然后,她撞到了一个软实的物体上。
这里原本就有柱子的吗?尹晓繁已经心生幻念。
“喂……”一个拖得长长的声音响起来。
尹晓繁精神正恍惚,以为只是耳鸣。
这女人又在放什么新大招吗?楚昕乔原本还愁着这么大的农场上哪儿找她,谁知进来没多远,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她。
刚走过来,不等说话,她就突然朝着自己倒过来,栽到了他身上。
他用一根手指顶起她汗淋淋的额头。
“你的花样还真是每天都不重样啊,这次又是中了什么毒?”
尹晓繁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她强撑着睁开眼。当看到眼前人时,忽地清醒了。
“三号?”尹晓繁眉毛拧成一条绳,“你来干吗?”
“闯了祸有那么容易脱身吗?”楚昕乔从口袋里扯出一个黑色的口罩戴上,“我说这个鬼地方就没有能说话的地方吗?这隐隐约约的有机物味道你是闻习惯了吗?”
有机物?嘁,他是想说动物的粪便味道吧。
尹晓繁白了他一眼:“这鬼地方没什么会客厅,几百万的合同也是在这有机物的味道里签约的。这里有椅子,想谈就坐,我看着你脖子疼。”
“那就忍忍,因为我也在忍受。”楚昕乔才不会坐硬硬的长椅,他手撑住尹晓繁身后的椅背,脚尖斜踮起来,“说说新闻的事吧,收记者钱了吗?”
“收钱?”尹晓繁发觉对面这男人真的很有本事,他总能在一秒钟内激起她的怒火,她咬着牙抬头,“我说,将客人中毒硬说成是过敏,也好歹要先收买医生啊,把诊断书写得好看一点才行啊。”
“什么?收买医生?”楚昕乔冷笑,“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是继承父母的吗?”
尹晓繁一下子站起来:“不要提起我爸妈!”
“你家二老有案底啊?戳中会痛吗?我就是认定你们这种白手起家的农场素质差,又怎样啊?想到日后你可能也会提供劣质食材,我还真是为鹿岛担忧。”楚昕乔的“嘴炮”模式再次启动。
“喂,现在串通劣质供应商的人是你吧?”尹晓繁翻白眼。
“你就没有怀疑过你的主治医生可能被人收买?如果对方的目标是路卡斯洲际酒店呢?”
“从未怀疑!我万分确信是你酒店的问题!”尹晓繁扬起下巴。
“好,就等你这句。”楚昕乔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小小的录音笔,按下了回放键,尹晓繁之前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回响起来。
“录下来又怎样啊?”尹晓繁一脸鄙夷。
“证据啊。你会因为这几句话失去一切,我保证。”
“楚先生,虽然不知道以后我会失去什么,但是我也敢保证如果你一分钟之内不走人,那么这个质素很差的农场就会派出更加没质素的保安……打断你的腿!”
“啧啧啧……”楚昕乔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法盲吗你是?你知不知道一旦那个小网站对我酒店的诽谤罪名成立,你就是帮凶……”
“如果连法律都控制在你们这些有钱人手里,那我认。”尹晓繁伸手指向大门,作送客状。
“尹小姐!大事不好了!”两个人正眼睛冒火、争执不下时,一个穿着农场工作服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杨伯?”尹晓繁脸色一变。
“卓妮的同事刚打电话过来,说她被警察带走了……”
“被警察带走?”尹晓繁猛地扭头看向楚昕乔,“你干的是不是?原来这么嚣张地来找我,是因为早已打通了关系啊!现在是怎么样,亲手来抓我归案吗?”
“等等!”楚昕乔打断她,他的脑子也突然犯迷糊了,他拿出手机拨给方启。
尹晓繁才没时间等他演戏,她起身就向外走,可步子还没迈开,肩膀就被楚昕乔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