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秦歌说，没关系，不会的我教你。你随身带个小本子，有什么意见我们用笔交流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锻炼机会呢？
所以我同意了。其实我也有一些小小的私心，能跟他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这真让我开心。
下午的阳光晕沉沉地洒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道神圣的金边，喔，原谅我很土气的想起了小时候曾看过的动画片，圣斗士。
那时候我还很单纯。固执得认为星矢是最厉害的圣斗士，即使最后他的小宇宙渐渐消失的那一刹那，我也认定了他就是英雄。我小时候崇拜过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星矢，一个是我爸爸。可惜星矢最后与哈迪斯同归于尽了，我爸爸则彻底消失了。
谁也保护不了我，我只有我自己而已。
“英雄”这种词语只是自己骗自己，谁能真的庇佑得了谁呢，十六岁的我早已不再相信动画里的桥段。可从内心，总是期待着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的吧。
我在发呆的时候，秦歌已经把画板全部铺好了。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五根细长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喂，站着都可以睡着吗？”
我脸红了。
背景画这样东西果然是想着简单，做起来难呀。我看着偌大的画板上雪白的布，脑子里居然空空的，一点儿灵感都没有。
秦歌对我笑了笑，“你光看着画板能想起什么来呀？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疑惑地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居然来到了大礼堂。
礼堂里很热闹，我紧紧地跟在秦歌身边，生害怕被挤散了。穿着精美隆重的演员来来往往，应该是在彩排吧。
秦歌指着舞台上那块儿空着的地方，对我说，“就是那儿，我们的画都是摆在那儿。”我点点头。舞台真的布置得很漂亮，鼎中做任何事都是精益求精。这让我很是佩服。
我们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中间过了三个节目。不得不说都很精彩，接下来让我惊讶的是，凉夏的独唱。前两天就听她说过，艺术节会有她的节目，可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舞台上，看着她光彩照人的样子，我心里还真有些激动。
她唱的是刘若英的《如果我有一对翅膀》，这是我第一次听这首歌。
如果我有一双翅膀/又该飞往何方/如果这个地球上不曾下雨/又会怎么样/怎能没有遗憾/怎能不勇敢/能不爱不受伤/没有人想孤单/却又总是孤单/想挣脱自己的牵绊/思念是最美的距离/让分隔两地的心更自由的呼吸/暧昧是最甜的游戏/低着头两人猜测着爱的关系/寂寞是最好的依据/让倔强的人说放弃却不能放弃/遗憾是最美的结局/瞬间的甜蜜让人更珍惜回忆/如果你有一双翅膀/爱会停在何方/如果下一个冬季少了你陪伴又会怎样/怎能没有遗憾/怎能不勇敢/怎能不爱不受伤/没有人想孤单/却又太多孤单/想挣脱自己的牵绊……
凉夏的声音很动听，清脆而坚韧。我被她深深地打动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秦歌盯着舞台上凉夏的方向，吐出两个字，翅膀。
翅膀，对，就是翅膀。
那里缺的就是一对天使的翅膀，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想要为她画一对翅膀。
画一对可以承载得起梦想的翅膀。容许我的自私，在这样属于大家的舞台上，为我的凉夏单独画一对翅膀。
初步构图，排版，调色，配字。一些都进行得很顺利，按我们的计划在艺术节前一定可以完成。而凉夏也因为要不断的练习彩排显得很忙，每天晚上总是回来得特别晚，鼎中10点半就熄灯了，她摸黑洗了脸然后偷偷爬到我的床上，看上去累得要命，她说，“莫言，你知道在舞台上的那种感觉吗？”她尽量小声，我却依然听得出话里的激动和兴奋。
我侧过身子看着她，黑漆漆的夜晚，她的眼眸好似会发光，她说，“那种感觉太棒了，像是整个世界都是你的，统统都是你的，下面的人都在为你鼓掌，那种征服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凉夏这样出色的女孩子，在那时侯我便有了一种感觉，会有一片天空是属于她的，她就是那种天生会发光的人，在她身边的我，也被她的这种光亮所吸引了。
偶尔在排练的空挡，她会来美术社看我。最后的几天，美术社的教室满地狼迹。颜料，绘画笔，调色盘……扔得到处都是，我和秦歌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在去收拾，全心匍匐在那副画上，构图很满意，颜色很美，就连意境都表现得淋漓尽致。秦歌是个天才，每次在举棋不定的时候，他总有独特的好建议给我，我愈加发现跟他合作是一件很轻松愉快的事情。
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很迷人，我常常看着他，便会出神，但是我不断提醒自己，要专心完成它，我不能做一个很没有用只会拖后腿的女生。
然后艺术节很快就到了。
那副巨大的背景图被固定在舞台那方空地上。与整个舞台交相辉映得更加光彩夺目，获得一致好评，我有些骄傲又有些期待。那天晚上的凉夏很美，像是一个小仙女一般，节目比彩排得时候好看一百倍，凉夏的歌声温柔动听，那双翅膀在她的身后为她撑起一片小天空。
我很开心，我终于能为她做点儿什么了。即使是这么小小的事，也让我满足不已。
因为事先的舞台准备工作，我和秦歌在一切妥当之后可以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看节目。凉夏在唱歌的时候，秦歌轻声地说，“莫言，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我们不是应该在这里直到演出结束吗？
他握住我的手，我就不得不跟他走。
我们弯着腰，偷偷从礼堂旁边的小门溜了出来，身后凉夏还在唱，如果下一个冬季少了你陪伴又会怎样……
时间慢慢进入了秋天，夜晚的空气微微有些凉意。刚从温暖的礼堂出来，一接触到冷空气，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秦歌拉着我的手，一直走到学校后面的小花园才松开。
园子里的桂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都开了，以前每天从这里经过，也从未注意过。桂花很香，香味浓而不腻，我记得初中的时候，刘小梅家院子里有棵好大的桂花树，她每天上学总会给我采一大把桂花用心相印的纸巾包起来，然后递给我，笑得一脸单纯说，给，莫言，送给你。
桂花开了，离冬天又不再遥远了。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这样的一个四季轮回，避不开躲不掉。
我看不清秦歌的表情，他轻微地呼吸声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从容、冷静。他说，“莫言，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出来？”
我点头，但是他一定没有看见，我的安静也许决定了我是一个绝佳的倾诉对象。他接着说，“我很害怕看到自己的画被大家评价，我画了一副画，它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用了心，全心全意照料了它。不管到最后，它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不喜欢听到别人的评价。”
他转过头，对我笑，那个笑容温柔而又清澈，“我是不是很懦弱？”
我使劲摇了摇头，这次他看到了，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
我懂那种感觉，也许他不相信，可是我真的懂。画画对于他来说不仅是爱好，也许更是一种信仰。那是由不得别人说好与不好的。即便大家都会称赞，也很担心会听到不赞同的声音，别人不懂，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秦歌画画的样子。仿佛万物都消失，那样专心致志。一只笔在他的手中仿佛鲜活了生命似的，每一个线条都充满了活力。
那天晚上，他对我说了很多，他从小就学画画。小时侯曾经也埋怨过，为什么所有的小朋友都可以看动画打游戏的时候，他必须对着一盒盒颜料，和一张张白纸。可是慢慢长大，随着与它们做伴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便真正的喜欢上了它们。
那种真正做伴的感觉。
听他说话，真的是件很舒服的事情，像是在讲故事，却又真实。
校园静静的。大家都在礼堂看表演，只有我们两个在这充满桂花香气的花园里享受着宁静的时光。请原谅我，用了“我们”这个词。我有些自觉地把我和秦歌归到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