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发上坐了小半天后,杨依依起身把自己梳洗了一番。在杨依依往脸上搽大宝日霜时,她又开始气愤了。她觉得太不值得了,凭什么她就该搽这廉价的东西?哼!我杨依依不能再这么亏待自己了。杨依依拿起电话拨给文雅,要文雅陪她去逛街,文雅爽快地答应了。
杨依依从抽屉里拿出2000块钱装在坤包里,这是她这个月的工资,本来她每月的工资都是全额交给汪云龙,由他统筹一个月的生活安排,但今天她有冲动把这些钱全部花出去。
文雅的爱人高一飞跟汪云龙同在一个支队,都是政治处的干事。今年三月份,汪云龙由副连升成了正连,而高一飞还是个副连,起初高一飞心里很不平衡。但去年高一飞也贷款买了房,就在北湖,万科对面。因为住得近了,这种不平衡感逐渐淡化,两人关系又正常起来。
房子落实后,文雅就从福建辞工过来了。两个女人常来常往的,便熟识起来。
说起来她们经历有些相似,两人都是从异地来到这个城市来的,人生地不熟,老公就是自己的亲人。在没结婚前,两人在各自的城市里都有很稳定的工作,为了婚姻来到这里,至今也没找到很满意的工作。杨依依好歹还谋了个职位,有个班上上,文雅却一直闲在家里。
在车上杨依依没说话,整整一个上午,汪云龙居然电话没一个,短信没一条。杨依依在心里把汪云龙给生吞活剥千百遍了。
进了商场看衣服,一连看了十几家杨依依也没有看中。本来杨依依是下决心要给自己买件好衣服的,她要以花钱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汪云龙,打蛇打七寸,对于像汪云龙这样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钱就是他的七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些衣服穿在身上后,她再偷偷看一下价牌,不是800就是600的,心里又觉得百般划不来。自从跟汪云龙结婚以后,准确地说,是买了房子后,对于价格她变得异常敏感。以前从不知道讨价还价的她现在在菜场买菜,也能为了一两毛钱跟菜贩子争得唾沫星子横飞。
跟着汪云龙,杨依依深深懂得了,过日子靠的是算计。
文雅看出杨依依的心思,知道她是买不到衣服了,便嚷着去逛鞋子,杨依依也就软软地被她拖到了鞋帽区。在红蜻蜓专卖柜那儿,文雅一眼就看上了一双男式鞋,棕色的,打折后220。杨依依折了一番,觉得鞋子质量还不差。在服务员给文雅包鞋子的时候,杨依依忽然想到前几天汪云龙说部队里发的制式皮鞋夹脚,疼。现汪云龙一直逮着那双歪了跟的旧皮鞋穿,汪云龙是个偏脚,那双鞋子的跟快磨到与地一般齐了,该给汪云龙换鞋了。
服务员,这鞋41码的,有黑颜色的没有?杨依依问。
有。服务员回答。
给我拿来,我要。
出商场门,天都快黑了。杨依依看了看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是汪云龙的,杨依依心里略微舒服了些。
晚上在文雅家吃饭。杨依依大显厨艺,做了个啤酒板鸭炖莴苣。高一飞加班晚上不回家,杨依依便叫文雅给章贝打电话,叫她过来吃饭,一来人多吃饭香香,二来不至于浪费。章贝正愁没地儿吃饭,说马上就到。
章贝的男朋友邓云波跟高一飞、汪云龙是军校同学,毕业后分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支队,也是个副连。章贝是前年春节在火车站跟邓云波认识的。章贝放假回家,拖着大箱小箱挤在学生流、民工流返家的大潮里。那时武昌火车站还没有完全竣工,因为下了雨,进站的一截地板路很滑,章贝不小心,摔了个硬跟头,立马就有脚板从她身上踩过去。刚好邓云波在那儿执勤,看见了,箭一般地冲了过来,把那些人流拼命推开,把地上来不及挣扎的章贝拉了起来。当时章贝都快被人踩晕了,两眼无助地盯着邓云波。邓云波招了招手,几个战士跑了过来,在邓云波面前排成一线。邓云波说,带她上火车,给她提箱子。这时,章贝才反应过来,连连说谢谢。
本来这事邓云波没放在心上,可是一个多月后,章贝居然找到他部队来了。他的姓名和地址是她从那几个给她提箱子的战士口里挖到的。看到章贝这么诚挚,人也长得漂亮,他心底着实喜欢,加上战友们起哄撮合,邓云波就跟章贝谈起了恋爱。去年章贝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培训中心当老师,跟邓云波在外面租了房子,正式确定了关系。章贝性格开朗,基本能跟杨依依和文雅混到一块儿,也算是一个玩伴吧。
那锅鸭子吃到最后就剩了一块老姜和几只干辣椒卧在汤里。章贝说,依依,就凭你这一手,我敢说,汪连在家里绝对是服从你的领导。正说着,杨依依的电话响了,是汪云龙打来的。杨依依将电话递给文雅,说,就说我在你这睡了。文雅接过电话说,杨依依在我这儿睡了,好的。杨依依问,什么事?文雅说,你老公现在还在支队忙,说9点钟过来接你。
9点整,文雅的门铃响了。杨依依迅速往沙发上躺,说,我睡着了啊。章贝跑去给汪云龙开门,说,汪连,依依她睡着了。暗地里给汪云龙使了个眼色,意下里是告诉他,杨依依是装的。杨依依躺在沙发上,两眼紧闭,一动不动。汪云龙摇摇头,弯腰拍了拍依依的脸说,喂,醒醒。杨依依一点反应也没有。章贝跟文雅差点笑出了声,连汪云龙都快忍不住了。汪云龙只得配合她了,双手将她一揽,抱在怀里,就出门了。
楼道里昏黄的感应灯照着杨依依的脸,平静的睡容,令杨依依有种婴儿般的质感,尽管汪云龙今天是带着怨气出的门,出门那瞬间恨不得将她撕了,可是,当他看到这张脸,怨气就消了。他对她着实恨不起来。这个女人跟着他粗茶淡饭,一箪食、一瓢饮,没有半点怨言。她没有太多娇气,又那么懂道理,心地善良,孝顺他的爹娘,还能给他烧一手好吃的菜。往深里想,他对她是亏欠的,他不能给予他爱的人更多物质上的享受。这样想,汪云龙就把杨依依抱得更紧了。
也不知道是谁丢了块香蕉皮,正好被汪云龙踩上了。脚底一滑,人一下子窜出几米远,踉跄了几大步,一只腿发软,最终单膝跪在了地上。膝盖骨跟地面摩擦时,发出了“哧”的声响。同时,汪云龙倒吸了一口凉气,杨依依心疼得快要裂开了。从踩到窜,从踉跄到跪地,汪云龙始终都将杨依依紧紧地抱着,稳稳的,没磕着,没碰着。她知道,汪云龙是拿她当宝贝一样在呵护,无论怎样的境地,他都不会丢弃她,他对她的疼爱超越了人在紧急时所应有的本能。
“永远珍惜依依”是结婚的时候,汪云龙向杨依依父母做出的承诺。而婚后,汪云龙对杨依依确实做到了“珍惜”二字。汪云龙在家里只要有点空,就会扫地拖地、擦家具。杨依依吃完饭,碗一丢,他立马收到厨房就洗了。不管有人在无人在,汪云龙都这样宠着杨依依,不少战友都笑他,说老汪在家除了不会生孩子,啥都会。
伤哪了?让我看看。杨依依从汪云龙怀里起身,伸手就去卷汪云龙的裤腿。
皮肉疼算不了什么,只要心不疼就好。汪云龙说。
杨依依说,我今天才心疼了呢。借那么大一笔钱出去了,给我招呼都不打一声,说了几句,拔腿就走,你是个男人吗?
看,你又来了。我借钱当时情急,一个老乡,宋羽,以前一起进部队的,退伍后一直在这儿打工,前几天他老婆生孩子,难产,急等钱做手术,他在这块地儿半个亲人都没有,人命关天的事,他找到我,你说我能不借吗?你非把这事想得那么坏,不是自己找气受吗,你老公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哼!不清楚!杨依依的脾气彻底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