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妤的那句话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过是想转移少年的注意力,让他少受些痛苦。现在骨骼归位,她忙不迭解释起来:“我......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我知道。”少年捂着手臂,依旧满头大汗,还有些虚弱,但情绪看起来好了不少,竟对着宛妤温暖地微笑。
他知道她说这句话的缘由,不由更为欣赏,真是个聪慧的女子。
宛妤“嗯”了一声,低下了头,心里为了他的这句理解泛起了一点点甘甜。
她瞄见他另一只手臂被咬出了血,连忙从腰间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包扎在伤口上。做完这一切,宛妤往一旁挪了挪,有些不好意思地和少年拉开了距离。
石窟内安静下来,似乎泛着一丝尴尬的情绪。
“你叫什么名字?”
“敢问公子姓名?”
谁也没料到对方会和自己心有灵犀,问出同样的问题。
少年看着宛妤羞红的脸颊,心脏猛然一阵收缩,似乎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情绪。他抬起自己受伤的手朝宛妤拱了拱,率先开口:“在下叶子玄,京城人士,敢问姑娘芳名?”
“宛......宛妤。”她的声音带着江南一带吴侬软语的轻清柔美,与京城的闺秀截然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宛妤姑娘是来京城投亲的吗?”
经过那一番惊心动魄后,宛妤的勇敢无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此番意识到和一个男孩孤男寡女在这石窟之中,更是觉得脸皮发烫,窘迫不已。她没有过多的回答叶子玄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对他询问的回复。
叶子玄知道她是害羞了,也没有再多问什么,注意力转移到挡在石窟前的杂草上。
他先轻轻将杂草撩开,透过草叶间隙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确认再三并无危险之后,这才放大胆子,一矮身爬了出去。
天色已经昏暗,四周静悄悄的,就连虫鸣鸟叫也少了不少。
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叶子玄回到石窟中,对宛妤说:“外面没有人了,我们离开这里。山路崎岖,等一会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宛妤姑娘包涵。”
他并不是山野莽夫,也不是成天打打杀杀的江湖中人,他留给宛妤的印象是那翩翩佳公子,有礼有节,温文尔雅,令她满心信服。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由着他拉自己出了石窟,由着他搀扶自己在山壁上慢慢摸索前行。
山壁很高,两人躲在中间的石窟内,往上爬太困难,往下走又异常艰难。
宛妤穿着裙子多有不便,经常被树枝杂草勾住,行动缓慢。叶子玄并没有不耐烦,而是一手搂着她,一手为她拨开障碍,互相扶持着寻找下山的道路。
很快,天黑了,皎洁的月亮慢慢爬上天空,才让两人不至于因为没有光亮而裹足不前。但,夜晚的山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不但宛妤害怕,就连叶子玄也有些胆怯。
正在这时,前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人立刻警觉起来。
叶子玄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一块巨大的岩石,立刻就拉着宛妤躲了过去。宛妤心里紧张,走了那么久也有些脱力,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着,抬都快抬不起来了。
就在接近岩石的时候,她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正巧将已经蹲在岩石下的叶子玄扑倒在地。
双唇意外的撞在了一起,叶子玄只觉得一片柔软覆在自己的唇上,脑子里突然有什么爆裂开来,瞬间就一片空白。
宛妤不敢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窘迫地羞红了脸,她瞪大了双眼,努力想要从叶子玄身上爬起来,却手忙脚乱地碰到了他刚刚恢复正常的手臂。
一声闷哼从叶子玄嘴中溢出,神智也立刻清明起来。
一翻身,他将宛妤压在身下,借着岩石将两人的身形掩护好,这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宛妤坐起来,将她护在靠近山壁的角落里。
若不是夜色深沉,定能瞧见两人脸上可疑的红晕。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发靠近,叶子玄顾不得多想方才的意外之吻,全神戒备起来。宛妤也更加紧张,双手不由自主地拽住了他的手臂。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柔如水。这一眼,就让宛妤安心不少,只是心脏的跳动愈发快速起来。
忽然,有一种类似鸟鸣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声长两声短,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诡异。
叶子玄听见这个声音,紧绷的身体立刻就放松下来,安抚般地拍了拍宛妤的手,轻声道:“不怕,是容若。”
紧接着,叶子玄环起手指也吹出了同样的声音,前方的悉索声更加急促起来。
“皇......”容若快步走到岩石边,张口准备叫人,却被叶子玄阻止了。他挪了挪身子,露出里面的宛妤,对容若使了个眼色。
“少爷,您没事吧?”容若顿了一顿,又急切地关心起家主来。
叶子玄摇了摇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帮人撤了。奴才当时跳下去后很快就找到躲藏的石窟,等他们都往下搜寻时,又爬了上去......”
没等容若说完,宛妤忽然坐直身子,哆嗦地问道:“我......我家丫头,还有......护卫、车夫......他们......他们......”
当时情况危急,她和云霜分开,护卫为了护她中了数刀,然后,就被叶子玄抱着一起跳下了山崖。如果,那帮人丧心病狂,直接将云霜和护卫杀掉......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叶子玄默默扶住了她的肩膀,没有说话,但温暖的掌心给了她一丝安慰。他和她是一样的想法,只怕这些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边两人一片愁云惨雾,宛妤甚至捂着嘴就要哭出来。容若在一旁有些着急,但看着主子正在安慰宛妤,也不好上前打断两人的臆想。
好在叶子玄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问道:“还有什么事,都说了吧!”
“小姐莫急,他们都没事,我已经将他们托付给途径的商队带回京城去了。您身边的丫头和车夫不过是吓昏过去,侍卫虽然中了几刀,但万幸不在要害上,商队里有止血的药品,已经给他用上了,待到了城里,会立即送去医馆医治。我想,等您的丫头醒过来,一定会带你家人找过来的。”
听容若这么一说,宛妤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还好,云霜他们没事,否则她良心如何安得下来。
叶子玄见她的情绪舒缓下来,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但此时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他们必须尽快从这座山壁中走出去。
三人同行比方才两人时速度快了许多,容若手中有剑,遇到拨不开的杂草树枝,便一剑砍上去开路,而叶子玄还是扶着宛妤在后,步步小心。
快下到山底时,山下忽然出现一条火龙,伴随着马匹的叫声和人的吆喝声。容若飞快地找了个地方将家主和宛妤掩好,只身一人下去打探。
叶子玄见宛妤又紧张起来,便柔声安慰道:“若是杀手一定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也许是你的家人找来了。”
宛妤眼睛一亮,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心中升起了小小的希望。她的阿玛来救她了,等一会是否要将眼前这个少年介绍给阿玛?虽然这场意外是因他而起,但若不是他,只怕她也不能活着走出来。
他们之间已经分不清谁救了谁,就这样深深纠缠在了一起。
容若很快就赶了回来。
“好像是小姐的家人,我看见那个小丫头被人带着坐在马上,神色焦急。”
宛妤笑了起来,这才真真正正松了口气。
“太好了,我们赶紧过去吧,有这么多人在,你们也不用害怕那些杀手了。”她说着,拎起裙子欢快地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叶子玄和容若并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她有些不解,回头问道。
叶子玄向她靠近一步,却被身边的容若扯了扯衣袖。容若小声对他说:“主子,不可......”
他立刻停住了脚步,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宛妤,脸上带着一丝惋惜。
容若分别看了两人一眼,也感受到当下弥漫着浅浅遗憾的气氛,叹了口气,只好再度开口,替家主向宛妤解释起来。
“小姐,前面这条路并不危险,您小心着往前走,很快就能和您的家人汇合了。”
“你们不走吗?”宛妤转身又快步走了回来,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叶子玄,充满了疑惑。
容若没有介意她的无视,向她拱了拱手:“小姐救命之恩,容若和主子没齿难忘。但家主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亲送小姐回家了,请小姐见谅。”
叶子玄由着他解释,并没插入只字片语,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宛妤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难道还希望他们跟着她回家,然后......
心里有一些失落,但很快就被她隐藏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此告别吧!我先走了。”宛妤低头垂眼,向两人福了福身,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摸索着向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