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调查组的侦查员们在这个六十平米的屋子里苦苦搜查,却没有发现一枚指纹和鞋印,这样的结果早在田浩和秦御风的意料之中。像这类谋杀案,凶手往往会考虑的十分周全,他们会穿上假底鞋,离开现场后将鞋底拆除销毁,或是给鞋子套上鞋套;他们会戴上手套作案以避免留下指纹;他们知道警方可以通过DNA比对来找出真凶,所以他们会戴上浴帽等常见的头套防止头发掉落在现场,他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在这类谋杀案的侦破当中,破案的突破口往往并不是罪案现场所留下来的指纹痕迹,而是通过对死者生前的亲朋好友以及现场附近可能存在的目击者的询问来找出蛛丝马迹,通过对杀人动机的判断去寻找嫌疑人。可是,像这两起案件,凶手居然将杀人动机毫不掩饰的展现给了警方,可警方却对他们束手无策,比如厂房惨案的嫌疑人陈河,警方确定了密室制造的方法,拆穿了陈河的不在场证明,而他也的确具有杀人动机,可是在攻克心理防线无果的同时也找不出任何致命证据,致使陈河依然可以逍遥法外。对于厂房惨案,田浩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压力来自于凶手的挑衅,可是谁又能想到厂房惨案还没有破获,紧接着又发生了一起命案,虽然是在两个不同的地点被杀了两个人,但是两名死者之间的关系让田浩将这它们并为了一起命案,这起命案的手段之残忍,比起厂房惨案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田浩陷入了无尽的苦恼之中。
更加令人不解的是法医的鉴定结果,在死者韩玲的身上没有找到任何伤口,从死者面部也看不出有中毒的迹象,用法医的话来说,就是:“她好像就是在睡觉,睡着睡着,心脏就停了。”
接下来的一通电话,更是让田浩大为吃惊,一方面是惊讶于事件本身的诡异,另一方面则是惊讶于秦御风的超强直觉,秦御风猜对了——电话那头,调查组的组员告诉田浩,他们将七点半的那一通报警电话的录音带到了韩玲任职的那家贸易公司,有20名该公司的员工听了录音,这二十个人的口径一致:这就是韩玲的声音,绝对不会错!
田浩问法医:“死亡时间不会是七点半以后吗?或者更迟一点?”
“不会,我不会错的,我干了二十年的法医!”法医坚定的语气不容置疑。
田浩把这个令自己无比惊讶的结果告诉了秦御风,也许是早有心理准备,秦御风未显出任何的惊讶,只是微微一笑,说:“我们这次遇到了一场不可能犯罪,我现在被三种不同的情绪所包裹着,首先,我为受害者的死感到伤痛和惋惜,其次,我对凶手的残忍感到愤慨,最后,我对我能够碰上这样一场不可能犯罪而感到庆幸。”
田浩心中同意秦御风的说法,嘴上却忍不住反驳:“可这间屋子并不是密室状态,之前锁匠已经说了,房门并没有被反锁。”
秦御风笑了笑说:“你以为所谓不可能犯罪就只有密室杀人这一种形式吗?没错,这间屋子的确不是密室状态,凶手是大摇大摆的从正门离开现场的,可是,你应该把韩玲的死和朱宇凡的死合起来看,两个不同的地点,两名死者,两种不同的死法,却因为一通神秘的看似不可能的报警电话将它们合二为一形成了一场不可能犯罪。”
“还有这莫名其妙的死因。”田浩自言自语地补充道。
“对,韩玲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也是这场不可能犯罪的重要组成部分。”
是的,如果将朱宇凡和韩玲的这两起命案合二为一,的确形成了一场不可能犯罪。朱宇凡被封杀了五感,死在了一个简单的密室之中,他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谁都不知道被破坏五感之后人能坚持多长时间,甚至连凶手本人都不可能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朱宇凡心跳停止的时候,凶手早已逃到了不知有多远的地方,可能在某个公共场所,有一大堆的证明人,这区别于厂房案,厂房案可以通过下雨这一自然现象锁定作案时间,而眼前这起地下室惨案却毫无破绽,这是案件侦破的阻碍之一。其次,第二被害人韩玲的死亡时间被鉴定为上午七点半之前,而那时110恰好接到了报警电话,这通报警电话显然是故意要把警察引到朱宇凡的被杀现场,是的,是故意的,可奇怪的是,报警的手机号码是韩玲的,报警电话的录音也经过了20个人的确定,确定为韩玲本人的声音,可那时韩玲已经死了,那么,那一通报警电话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本案的诡异之处。最后,更加令人不解的是韩玲的死因,韩玲尽管被五花大绑地捆住,可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伤口,也看不出有中毒的迹象,当然,最终还是得进一步进行解剖化验。还有韩玲双臂交叉于胸前的姿势,以及戴在耳朵上的耳机和藏于枕头下的那部黑色手机,这些都是令人疑惑不解的地方。至于她的死因,就像法医之前说的那样,她就像是自然死亡,死的平静安详,既不像自杀,也不像他杀,这正是这是这场不可能犯罪中最大的不可能。
秦御风结束了思考,对田浩说:“我们走吧。”
“走?去哪?”田浩还没有从案件的扑朔迷离之中抽身出来。
“我回我的家,你做你的调查,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找到嫌疑人薛柳,审问方面你是专家,我还等着他的那份口供来进行推理呢,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别在这里耗着了。”
“那你呢?”田浩问。
“我?我回家睡大觉去,只有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完成清晰完整的推理,韩玲的死亡姿势,耳机和手机,我要将这些已知的信息串联成一条线,我需要安静,需要静下心来,才能将自己的思维与凶手的思维达到一致,尽量还原出杀人手法,我需要安静,晚饭之前请不要打电话给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我不会打扰你的。”
“不,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是,你要在晚饭之前给我打电话,通知我你要请我去哪里吃饭。”秦御风笑眯眯的,脸上没有一丝愁容。
秦御风的态度让田浩很是愤怒,他忍住没有发作,他了解秦御风的性格,就是这么爱耍贫嘴。
回到市局没多久,田浩就看到了来自调查组对于死者韩玲的前夫薛柳的背景资料的调查报告,他得到了一条重大线索,这条线索使他欢呼雀跃,薛柳在一个月以前曾经因殴打他人而被关进看守所,而厂房惨案的第一嫌疑人陈河当时与他在同一个监舍,也就是说,薛柳与陈河是认识的,那么他们之间的相识与这两起凶杀案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下午三点钟,薛柳被带到了市局刑侦队办公室。
“你们找我过来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我的前妻被人杀了,你们是不是怀疑我?”这是薛柳见到田浩时问的第一句话。
田浩给薛柳倒了一杯水,坐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薛先生,你不要误会,今天找你来只是做一下例行的询问,是询问不是讯问,要不然你就不是坐在这里跟我面对面聊天了,而是坐在审讯室里。”
“要问什么就问吧,总之这件事跟我没关系。”薛柳再一次强调。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在干什么?”田浩问。
“你说的是哪个时段?”
“哦?你还分时段的?那你自己说说,每个时段你都干了什么。”
薛柳思考了一下,说:“昨天晚上七点到八点,我和我的新女朋友在吃饭,吃完饭她要去上班,我送她去的,在她工作的地方,我想想,大概是8点半,她九点上班,在旁边的小巷子里我们亲了一会儿嘴,挑的我是欲火难耐啊,我就把她拖到巷子的最深处,跟她说反正还有半个小时,我们……”
“行了,这段可以跳过!”田浩白了他一眼。
“我和女朋友办完事后,还不到九点,她就先去上班了,我就去附近一家网吧里上网玩游戏,玩到了十一点半,肚子有点饿,我离开了网吧,到了旁边一家面馆吃了一碗牛肉面,吃完面后我又返回网吧继续上网玩游戏,直到凌晨一点钟,我去接我女朋友下班,她说要我去她住的地方,可我不愿意,后来我们找了一家小宾馆开了房间,我先洗的澡,我洗完澡后看了一眼时间好像是一点半,然后她洗澡,我在床上等她,她洗的慢,洗了二十分钟,然后我们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