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包容着她的一切,只要她开口,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往前。他暗地里撤掉保护的下属,只想和她平静的享受生活。
“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来历?”云飞扬眉,故作深沉:“万一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怎么办?”
梦妤迟疑了数秒,继而挥起一个拳头:“你要是坏人,我就让皇阿玛把你碎尸万段。”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连忙改口:“不行,凌迟处死比较狠。”
云飞用受伤的眼神直勾勾地注视她,惨兮兮的说:“那我还是不要当坏人咯。妤儿,你真狠心。”
当然他看出来她的玩笑,勾住她的俏鼻:“我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梦妤厌恶道:“骗人,我才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两人为谁是大好人争论不休,不过乐在其中。
莲舟靠岸,肩并肩的行走在街上,梦妤缓缓的轻启朱唇:“云哥哥,下辈子让我当你的妻子。”
没有包袱,没有过往,没有公主的负担,没有国家重担和父母之仇。
云飞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像是要问,那这辈子呢?她把自己的下辈子许给他,也就是说她是明白的,明白情有多深。
梦妤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云飞的心情突然变得难言的苦涩,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她说的是:“这辈子,我是昭阳公主,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云飞挽着她的手,而梦妤没有挣脱,含笑和他同行。
一双丽影,消失在街头,而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一处阴凉的亭子,梦妤和云飞一道休息,云飞握住她的手来回婆娑,“妤儿,不要一个人扛得那么辛苦。”她心里藏的事情太多,不只是他就秦邵峰也有察觉。
梦妤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苦笑道:“我没有,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云飞赫然起身,立于她的身后,有些事藏在他心里也太久了,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动弹不得。
梦妤正视前方,拉着他往丛林的深处,在一片绿荫重重中,她对上他的眼眸,毫不犹豫的点头,“你猜对了,我是她。”
云飞的指尖微微泛白,沉下心,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再听她说完一切的时候,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衣袍上沾着无数的泪痕,是属于她的。
良久之后,云飞轻拭掉她的眼泪,昭阳公主是尊贵无比的,她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柔弱的一面。可是此时的他,心里就像被车碾过,沉陷在深海里无法呼吸。
怀中的人哽咽着音调,对他说:“云哥哥,我可以无条件的相信你,可以不追问你的来历,可以把我的秘密全部告诉你,但是对不起我这一生会负了你。”
云飞安抚着她,倘若他知道她的决定,哪怕此时再爱,也会揪住某个人暴打一顿,将她送回后离开。
在梦妤和云飞回客栈之前,缙云骑回报的结果,让她濒临奔溃。
颤抖着的声音,夹杂着隐忍,她背对着所有人,在黑夜中站了一夜。而云飞除了静静的陪伴着她,守着她,没有方法。
第二天,蒙蒙发亮,梦妤云飞离开了那个地方,不知去向何处。
与此同时,客栈的一处厢房内,秦邵峰呆坐着,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俩一夜未归。懊恼的捶着柱子,一地凌乱的摆设。他的脚下是一角画卷,手中碧玉通透的玉镯碎成两半。
眼睛瞪得通红,犹如骄阳似火,但是他的冰寒,亦是寒冬彻骨。
墨蓝色的衣袍里,是那条红丝带,那条属于她的红丝带。
她究竟是死是活?而这一切是偶然,是阴谋,还是误会?
等到他恢复,便去寻找他们,可是竟然人去楼空,秦邵峰一恼差点掀了客栈,老板在那边战战兢兢地:“这位公子,那个姑娘和她的相公挺般配的。”
估计有不少人误会他是插足的第三者,此时竟有不少目光望向暴怒的人。
秦邵峰狠狠地瞪着老板,一拳捶在桌子上,顿时响起一阵巨响,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你胡说什么?”他们就那么像一对璧人吗?为何他现在痛彻心扉?
老板顿顿的浮起一旁的椅子,好像在无声的表达抗议。
秦邵峰愈发寒冷,又是一脚踹上那条摇摇欲坠的椅子,拔出身边的佩剑,银光中透着盛怒,“我警告你,他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要是他们回来,立马通知我。”
昭阳公主和云飞?秦邵峰摇摇昏沉的脑袋,派出去找的人一脸茫然的垂头,他们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由于尚且没有消息,秦邵峰并未离开,而是静等。他要是慌了手脚那就永远找不到人,而且那也不是他秦邵峰的风格。
站在丝带树下,秦邵峰飞跃而上,取下最顶端的丝带,这是他上次替她挂上去的,另一手掏出着几天一直陪伴着,并且扰乱他心神的另一条。
双手揉捏着两条丝带,视线停留在它们上,隐隐约约生出对比之念。两种迥然不同的字体,居然带给他熟悉的感觉。撑着下巴,微微沉思。
他会不自觉的将她们俩进行对比,心里却很清楚,她们不是同一个人。高梦妤温婉素净,淡泊释然,可是眼前的昭阳公主表面上活泼好动,娇俏可人,实则心思深沉,密不透风,皇家的人又岂会没有遗传到几分阴狠。
而他秦邵峰和她之间,最多纠葛的就是姚落汐。
身后的一记声响打断了秦邵峰的思考。“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行踪,仿佛是从大地上蒸发一般。”风之恒不知何时已经赶到,见他面色凝重,一声长叹:“她和你,不是一路人,放手吧。”
秦邵峰淡淡的扫过他,风之恒被他的犀利看的倒退几步,连连摆手:“我随便说说而已。”
是的,他秦邵峰,抚远大将军之子,同时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洛天祺,天下第一庄庄主,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圣。
风之恒见他没有动作,轻咳一声,作为多难故友,他不得不承认,洛天祺有时候就像是冰,就像现在从他说完那句话,他就保持一个姿势站在那边一整天。
隔着窗户,风之恒远观他的背影,有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伤感,这还是当年江湖上叱咤风云的洛天祺吗?
他拍着他的背,将自己多日所得所悟告诉他,尽管匪夷所思,也是一线生机,“天祺,你有没有想过,今日的昭阳公主,就是昔日的高家大小姐高梦妤。”
“不可能。”秦邵峰斩钉截铁的断然,“她们是不一样的。”他当初的期冀全然被替代,而是陌生和疏离。
那个眼中只有云飞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是他心底的人?
风之恒侧目凝视他:“我见过,她除了一张脸,完全是高梦妤的模样。”
秦邵峰依旧站立,却浮着一层莫名的感情。
“天祺,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爱的是当日的高梦妤,还是今时今日的昭阳公主?”风之恒人称玉面公子,心思比他还要深沉。“有一个人会比你更清楚。”
秦邵峰明白他所指为何,他的姐姐秦漪澜,眸色未改:“之恒,你觉得我姐姐可能会告诉我吗?”
最初的时候,他能够骗骗自己,但是当他了解完昭阳公主之后,彻底死了心。
爱新觉罗梦妤,恭亲王府梦妤格格,恭亲王登基为帝后,晋封为固伦昭阳公主,能歌善舞,绝色倾城,尤善马术,被称为巾帼美人。更让他吃惊的是,昭阳公主在此之前从未离开过京城,更不用说每年来扬州。
而昔年先帝曾经赐婚昭阳公主和承康贝勒,她的性子又是极为执拗,差点剃发出家,最后承康贝勒离京退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承康贝勒来扬州,遇上了他和高梦妤。
风之恒还想要再说什么,但是被他的肃然骇住,沉默良久之后开口:“天祺,那你对昭阳公主是何感情?”风之恒又是一脸通透,“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她根本没有服用过你亲手制作的药。”
风之恒歉歉身子,“我就不打扰你赏月了,说不定明天公主心情好了自己就回来了,你好自为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昭阳公主是一类人,对人狠,对自己更狠。对人的印象也是一念之间,她可以牺牲十年的生命去救楚惜筠,而他可以为了她耗尽心血。
更让他气愤的是,她不屑秦邵峰,也不屑洛天祺,居然不吃她特地为她研制的药,真是活腻味了。
秦邵峰抬头望向天边,尚在思考风之恒问他的问题,以及各种心绪难平。
而秦邵峰似乎忘记了,舆论是统治者制造出来疑惑百姓的,他相信了传言,也在不经意之间,否决了真相。
另一处,幽静的竹林里,对影成双。四周溪水潺潺,分外安逸。
梦妤答应云飞,放下心里的负担,陪他避世一个月,而她含笑应允,同时召回缙云骑,封锁对外的消息。她很久没有如此潇洒的弹琴唱歌了。
偶尔练练厨艺,只是她再也做不出精致的佳肴,苦的云飞只能每天吃相当难吃的饭菜,还笑咪咪的说:“没事,没事,挺好的。就当体验生活。”
她顿时哭笑不得,唯有暗自多在厨房呆一段时间,然后默默地把所有饭菜倒的一干二尽。
云飞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没有戳穿她,只是后来忍不住混迹在厨房,为她打打下手,生生火,切切菜。倒是他们俩的手艺都在最低的水平,咱们梦妤公主也没有嘲笑她的资格。
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她也记得,曾经有个人陪她度过了一段潇洒惬意,毫无负担的日子。这已成为最后,她选择云飞的理由,点点滴滴的回忆。
林间阵阵悦耳的声响,初露晨曦,踏着露珠散步,梦妤呼吸着新鲜空气,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碧绿,一片蓝天。
要是能够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多好,她不是高家大小姐,也不是万众瞩目的昭阳公主,她没有遇见过秦邵峰,假设她第一个遇上的人是云飞。
人生无法重来,而她也只能够面对。当日缙云骑回报,秦邵峰烧掉了高梦妤的画像,摔碎了玉镯,她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原来,在最初的年华里,高梦妤就是一个存在的错误,亦或是早该消失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