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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相斗是病,非常难治

(1)

送走笑笑后,我一直非常想它。虽然宫杰会通过短信和电话向我汇报笑笑的日常,隔三差五发来笑笑的生活照,让我知道他将笑笑照顾得很好。

但自家的猫出门在外,我这个从小养大它的妈到底还是操心的。

就在昨天,宫杰打了电话过来,说笑笑一天没吃东西,我心急如焚,不知道怎么办。

宫杰的家在南城市区,他在学校申请了宿舍床位,因此来去比较方便。后来翻阅林悦悦给我的资料,我更加了解他了。

从小学到高中,完全是标准的模范生,成绩优秀还不骄傲,会洞察人的心思,善良又温暖,人缘极好。从上学起,对他芳心暗许的女生不计其数。唯一一个不算缺点的缺点就是有洁癖,想起第一次见他,他将演算完的草稿纸一张张撕了扔进垃圾桶,我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男生的确爱干净爱得要命。

猫多难伺候我是知道的,宫杰一口答应照顾我的猫,这得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碍?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对他的感激又多了一分。

今天放学后,我在马路边焦急地等着公交车。二十分钟后,公交车缓缓到来,人多得像挤满铁罐的沙丁鱼,我被夹在人群中,几乎窒息。

一路上乘客们闹闹哄哄,炒得我脑袋都快炸了。突然,一个急刹车,我重心不稳地向前扑去。

“哪个不长眼的?踩老娘脚了!”一个顶着爆炸头的中年妇女破口大骂,她一蹦三尺高,转身看着我,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我连忙赔礼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妇女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一下下戳到我肩上,唾沫星子横飞道:“哎哟,我看你就是有意的!没长眼啊,老娘这双凉鞋是今年GUCCI的最新款,看你这穷酸样,踩坏了赔得起吗?”

公交车上安静下来,人群看好戏地盯着我们,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我们中国人最爱看热闹,爱到极致,甚至已成癖成狂,达到一种病态——不知为何,此刻,我只想起了鲁迅先生这句话,脊背发凉。

那妇女见我不说话,推了推我:“喂,我说你不会吓傻了吧?我也不欺负你。”妇女一低脑袋,仔细瞅瞅鞋面,说道,“看你是小姑娘,赔几百块钱,息事宁人算了。”

原来是想讹钱。躲是躲不过去了,我轻咬着嘴唇,昂首挺胸地说道:“要是我不赔呢?”

“不赔?”妇女瞪大了眼睛,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我,大声嚷嚷起来,“哎,你们来看了,现在的小姑娘不仅没礼貌,还没素质,哪有踩坏人家鞋子不赔的道理?你还在念书吧?你们老师怎么教的你啊?做错了事就应该负责!”

我拼命拽紧扶手,在人挤人的车厢里站稳脚跟,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钱赔给你。你这种专门找事讹人的人,我见多了,不过是鞋子被踩了,我替你擦就是了。”

那妇人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大笑了两声,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说:“小姑娘,这双GUCCI的鞋子九千多块钱,你踩脏了,说擦就能擦得了呀?我看你也是个学生,包里多少钱,拿出来赔了,省了我也省了你。”

我心里还惦记着笑笑的病情,没心思跟她多纠缠,在包里乱翻一通,找出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举到她跟前,说:“五十块钱,够你擦鞋了,你的鞋只是踩上了灰,没有坏掉,我没有义务赔你好几百。”

妇女张大了嘴巴,尖着嗓子喊道:“你没搞错吧?我九千多块钱的鞋子,你赔我五十?你打发叫花子呢!”

看来这个女人是铁了心要讹几百块钱才走,但我绝对不会明知是讹人还愚蠢到上当的,可一时之下,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办法息事宁人。

公交车刹住车,面对我的妇女身子一仰,然后又随着车子的开动往前一倾,好笑地瞪着我:“赔钱!”

四周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围观着,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把钱一巴掌拍在妇女的胸口上,说:“爱要不要,不要的话,我们警察局见便是。”

“你这什么态度啊?”妇女叫嚣一声,扬起手,把我手里的钱打落在地。

“嗷——”一声痛呼在妇女身后响起。

妇女听到动静,转过头去瞧怎么回事。我听到声音耳熟,于是往妇女身后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佝偻着背,一只手痛苦地捂着眼睛。

我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儿就要喊出司城的名字,他怎么会在公交车上啊?

紧接着,司城用另外一只眼睛狠狠地盯着妇人,叫道:“我的眼睛啊!你在公共场合能不能看好你的爪子?乱挥什么啊?我刚一上车,脚跟都没站稳,招你惹你了?你打着人了,你知不知道?”

那妇人还没反应过来,看看我,又看看司城,完全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我,我这……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要巧不巧站我身后?”

“我……”司城气呼呼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眼里快要冒出火来,“我站你身后?大婶,你搞没搞错?车上这么多人,你又挡在这里,我挤不过去,只能站你身后了,你以为我想挨着你啊?我左眼都睁不开了,你讨你的钱,打我干吗啊?”

妇女一时瞠目结舌,知道自己摊上了事,也不好再耽误时间问我要赔偿,一听到公交车报站,连忙挤开人群想下车。

司城见状,拽着妇女的胳膊喊道:“你打了人还想跑啊?你得送我去医院赔医疗费啊!哎,跑什么?一个买双鞋要九千多的人坐什么公交车啊?”

那个妇女用力地挣开司城,将因为挣扎滑到胳膊上的衣服提上去,然后忙踩着高跟鞋跳下车去,生怕司城会追上去,下车后立刻拦了出租车走人。

司城揉着眼睛,埋怨道:“这是什么人啊?”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司城,心里纳闷他在搞什么鬼的时候,公交车到了下一个站。司城走过我身边,给我使了个眼色,从后门下车,我随后也跟着他下了车。

一下车,司城立即拍着手大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

我凑过去,问:“你装的?”

司城笑得跌坐在站台边的椅子上,捂着肚子看着我:“那个女的简直太蠢了!哈哈哈,你看见了吗?她一看情况不妙,跑得比见了猫的老鼠还要快!”

我白了他一眼,随即问道:“你怎么会在车上啊?”

司城慢慢敛了笑容,说:“我看你火急火燎地冲出学校,喊你你也没答应,我以为你遇上什么事了,就干脆打了辆出租车跟过来,你看看你的手机。”

我翻出手机一看——“正在通话中”,我纳闷,难道是刚刚找钱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屏幕拨了出去?

司城一脸“我很聪明”的神情,说:“就知道你遇到麻烦了,我才趁停车的时候挤了上来。”

我将手机塞回包里,对他竖起大拇指:“挺不错的,能装,比那个女的更可恶。”

“那当然,要整恶人,就要比她更恶。”司城笑眯眯地对我说,我竟无言以对。

“啧,是人善被人欺吧?所以才会有你们这些恶人横行霸道。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改天请你喝东西。”我说。

“必须的嘛。”司城摇头晃脑地回答。

虽然狗血,好歹司城帮我摆平了“凉鞋事件”。我再次确信:司城的不要脸在实际生活中用途很大。

(2)

这样一闹,也错过了五点半的末班车,我只能改天去宫杰那里看笑笑,我发了信息,跟他说了抱歉。

司城跟着我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道走,再没有说一句话。

“顾也凉!”司城在身后喊我。

我有些茫然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随口问道:“干吗?”

大街上车来车往,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司城听完像个泄气的皮球。他几步赶上我,拦在我面前,傲慢地问:“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你难道不好奇?”

我惊诧不已,这事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来气,我杀气腾腾地说:“我还纳闷呢,思前想后,你就借过我手机一次,那一次你偷存了我的号码,对吗?”

司城得意地说:“不傻嘛,我用你的手机拨我的号码,一切搞定,妥妥的。你猜,我给你设置的备注是什么?”

“没兴趣知道,不想知道。”我绕过他,往前走。

司城在我前面倒退着走,笑嘻嘻地看着我,伸出四根手指头,说:“备注四个字,猜对有奖,有奖哦。”

“走开。”我淡淡地说道,刚对他改观,本性又暴露出来了。

“唉,我告诉你好了,是‘不时之需’,嘿嘿,我没想到你这个‘不时之需’这么提前嘛,太出乎意料了。你说,我老是救你于危难之中,你有没有感激涕零?”司城自豪地自夸自卖。

这人还真是蹬鼻子上眼了。

我咬牙,恨恨地说:“没有。”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手机收到好几条短信。我以为是推销广告,于是没打算看。直到宫杰的电话轰炸过来,我才知道自己多么愚蠢。

宫杰说:“也凉,笑笑生病了,在市中心宠物医院,你最好能过来一趟。”

我问:“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宫杰告诉我位置后,手机里突然响起了“嘟嘟”声,我回过神,拦下出租车,立马往医院赶。连司城在身后喊我,我都没有听见。

笑笑生病了?

它不会以为我抛弃它了吧?

难道得了抑郁症?

坐在车内,看着窗外风景倒退,我做了几分钟检讨后,决定给宫杰打电话。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开始拨通话键,里面一遍遍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的心仿佛跌进深不见底的深潭里。

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是个养猫的后妈,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把它抛到了脑后,太不应该了。

付完钱下车,我飞快地跑到医院,核对完病房信息,乘着电梯直奔病房。

敲门后,给我开门的是宫杰,他示意我出来,低声说:“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笑笑已经就诊过,感冒、拉肚子、没食欲,要多休养。”

宫杰停顿了一下,苦笑道:“它最近很闹腾,喜欢挠人,不知道是不是对我有敌意。”

我眼尖地注意到宫杰手背上有几条红印子,心里一颤,担心地问:“这是笑笑挠的?严不严重?看过医生没有?”

宫杰笑了一下,一脸轻松地说:“没关系,不严重,看过医生了,你放心。”

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猫,这只不懂感恩图报的白眼猫!我出奇地愤怒,转念一想,错还是在自己。

我闷闷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宫杰愣了愣,淡淡地应道:“别客气,你愿意找我帮忙,是信任我,我很高兴,真的。”

有医生在喊我们,我连忙推门进去,一股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刺激着我的鼻子。笑笑看到我,有气无力地叫着。

见我进来,医生一脸笑容,我看着他那地中海一样的发型和脸上成堆的褶子,揣测他从医多年。老医生敲了敲桌面,提醒我:“猫的问题不大,带回家注意多照看,隔三天来医院复查一下。这几盒药,一天三次,一次三粒,捣碎拌在猫粮里,不要忘了……”

医生的话断断续续传进我耳朵里,我点头,礼貌地接过那几个绿皮盒子,道完谢,抱着笑笑离开了诊室。

宫杰靠在墙边等我,他指了指我的怀里,问我:“笑笑是跟我回家,还是你先照顾?”

我望着他金边眼镜后的眼睛,那里面充满真诚,我低头摸了摸笑笑,说道:“先放我这里吧,以后再说。现在它病成这样,我一颗心也悬着。”

宫杰站直身子,嘴角上扬,说道:“行,听你的安排。有困难尽管找我,我不胜荣幸。”

我忍不住咧嘴笑了,重重点头,告诉他“我会的”。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宫杰执意把我送到宿舍楼下,耐心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3)

我抱着猫站在树影里,找准时间,躲过宿管阿姨,将笑笑带进了宿舍。

笑笑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我的地摊暂时收了起来。我现在像个十足的地下特务,躲躲藏藏地带着猫来回宿舍和医院,侦查水平与日俱增。

这一天,我上完设计课,要雅雅帮我将课本带回宿舍。我买了三个蛋挞和一瓶牛奶,要赶在医生下班前接回笑笑,晚饭只能在公交车上搞定。

我匆忙地走过校道,走过热闹的篮球场,走过第五教学楼那一排香樟树。我低着头赶路,隐约听见有人叫我,一抬头只看见满天红霞和绿得发亮的香樟叶,我想我一定是太累了,都开始出现幻听了。

“顾也凉!我叫你呢。”司城从台阶上跳下来,朝我咆哮。

我说:“呃?有事吗?刚才没看到你。”

“你是不是聋了?”司城气得跳脚,“还有,上回在大马路上,你一声不吭丢下我跑了,算哪门子事?”

我不想废话,直接了断地说:“我有事,别闹。”

“哎,别走啊——”司城小跑几步追上我,叫起来,“顾也凉,你干吗去?”

“去医院。”我看看手表,向校门外跑去。

身后,司城一边追一边叫:“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我等会儿跟你说。”我头也不回地回答。

我跳上公交车时,司城也跟了上来。拥挤的车内,我被挤来挤去,司城长臂一伸,给我拦出一个空间,注意到这个细节,我的心猛地一跳,一丝异样的情愫蔓延开来。

司城凑过来,头一低,问我:“这下可以说了?”

这距离,这模样,我稍微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我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说:“你举报我后,笑笑一直寄养在宫杰家,最近笑笑生病了,我将它抱了回来。天天医院、宿舍两点一线地跑,就担心哪天被宿管阿姨逮到。我现在是去医院接它。”

司城一只手插进兜里,不以为然地说:“多大点儿事啊,我帮你。”

在我不信任的目光中,司城让我拭目以待。

司城抱着笑笑找到宿管阿姨的时候,宿管阿姨正在绣十字绣,看到我们出现在门口,阿姨手里的针差点儿戳破手指。

“同学,又是你。”阿姨指着司城,目光转到他手上的猫身上,“这不是上次照片中的猫吗?”

“阿姨,对不起,我是来负荆请罪的。”司城一秒钟变演员,委屈地盯着阿姨,肩膀耷拉下来,说道,“是我眼瞎,是我不懂事,是我调皮,误会了有爱心的顾同学,那照片是爱心的见证啊!我却冤枉了她,我真是……呜呜呜……”

“怎么回事?”阿姨果然中招,放下绣品,一脸慈爱地走过来。

总之,我被忽视了。

司城一脸幽怨地看着阿姨,假模假样地揉眼睛,说:“阿姨,上次我向您检举顾也凉养猫,是我弄错了,她没养猫,那是一只流浪猫,她好心喂食,被我拍下来了。现在这只流浪猫生病了,好可怜,之前我在草丛见过它,肥胖肥胖的呢,现在你看,瘦得皮包骨头了。”

“真的?”阿姨狐疑地盯着司城,好心递过去几张纸巾。我轻哼一声,躲在司城身后笑。司城瞪我一眼,接过纸巾用力地擦鼻涕。

“不假啊。阿姨,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救一条猫,也能积德不少吧。”司城一本正经地说。

阿姨没答话,冥思苦想,像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阿姨,您网开一面好不好?求求您嘛。”司城说着撒起娇来,气鼓鼓地,脸颊像两个包子,他抱着猫凑近阿姨,声音甜得腻死人。

司城走的是软硬兼施的路线:不要脸、装可怜、撒娇。我对司城的认知再次刷新了,这人不仅不要脸,还很可耻。奇怪的是,这种可耻却不让人反感,我第一次觉得司城还蛮可爱的。

阿姨的战斗能力直线下降,她痛心疾首地说道:“行了行了,就当做好事了,阿姨也不是心肠歹毒的人。这只猫就留下了,不过要注意卫生。”

司城高兴地跳起来,甚至激动地抱了她一下,鞠躬致谢:“谢谢漂亮阿姨!”

我眼角的余光观察到,宿管阿姨竟然脸红了一下。司城这家伙果然是妖孽啊,还能俘获中年大妈的心。

就这样,托司城的福,我再也不用偷偷养着笑笑了。

(4)

大一这学期接近尾声,学生们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复习上,想要不挂科,就得抓紧最后的复习时间记重点。

什么是重点?老师讲过的都是重点。老师讲过些什么?答案是所有专业书。

秉承着这种优良传统,图书馆的自习室内人满为患。就连林悦悦这种把图书馆当千年古墓的人,也约上我一起来“挖坟”了。

自习室人不是一般多,密密麻麻的,活像马蜂窝。

林悦悦带着我挑了一个靠窗的角落,说这里看书看累了,睡觉舒服。而事实上,林悦悦翻动的书页还不到十个手指头的数,她就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我给她擦口水都擦了好几轮,真是丢人现眼。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总算完成了复习计划的五分之一。我活动了一下手,扭了扭脖子,想打个盹。

“砰——”

“可恶,谁啊!”我眼皮一撑,只瞧见林悦悦捂着脑袋,抓着旁边的肇事者。

“嗨,顾也凉。”

司城笑着朝我打招呼,我敷衍地回应他:“嗨……”

林悦悦的肺快要气炸,她低吼道:“司城,你这个王八蛋,你打我干什么?”

“因为我没素质啊。”司城把玩着桌上的笔,果然话如其人,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林悦悦叫嚷着扑过来,掐着我的脖子,几乎就要下毒手:“顾也凉,你还笑,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我搂住她,道歉说:“对不起,情不自禁就笑了出来。”

林悦悦没好气地纠正道:“是‘禽兽’的‘禽’。”

看到我们姐妹情深,司城挠了挠头,不耐烦地说:“别演了。我来就是告诉你们,我们打算考完去爬山,你们两个一起来玩。”

“那个……对了,周子扬也会去。”司城补充了一句。

我耸耸肩,表示没问题,林悦悦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哦”了一声。

“林悦悦想泡周子扬!”司城快速丢下这句话,风一般冲出了自习室。

“司城,你有本事给我站住!”林悦悦满含愤怒地大喊一句,我连忙捂住她的嘴,向周围同学道歉。

林悦悦在感情上脸皮薄,我早就看出来了。从自习室出去的一周后就是期末考试,紧接着就是万众期待的暑假。

在学生年代,“暑假”这两字的诱惑力绝对不亚于沙漠里的甘泉。

期末考试刚结束,司城就吆喝着我们去爬山,美名其曰:亲近大自然,疗养身心。

司城组织包了一辆豪华大巴车,让我诧异的是,他也邀请了宫杰。

车内放着英文歌,听说是为了显得洋气,一路上大家兴致很高,叽叽喳喳地像刚被放出笼的鸟儿,有几个人甚至还吐出了几句抒情古诗。

天气出奇地不热,林悦悦在后面黏着周子扬,司城像个领导一样在大家面前发言。我懒懒地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景物倒退,任由凉风将头发吹得扬起。

“笑笑好些了吗?”宫杰坐在我旁边,扭过头看着我。

我忙点头,说道:“好些了,现在在宿舍,过些日子,我带它回老家。”宫杰又问了几句,我懒懒地回答着,打了几个哈欠。

宫杰跟我说,我们要去的山叫黑麋山,山上风景很美,听说还有鹿。

我问他,是不是李白的那句“树深时见鹿”,说完我被自己恶心到了。

宫杰说他很喜欢那首诗,听起来高深优雅。

他后面还在说话,我“嗯嗯”应着,听着应着,我脑袋越来越沉,后来干脆睡得不省人事了。

车子抵达的时候,宫杰叫醒了我。车内只剩几个人,我发现自己的脑袋靠到了宫杰的肩上,连忙坐正,说了句“对不起”,宫杰说“没事”。

“你是该道歉,最好三跪九叩,口水都快流到人家衣服上了。”最前面,司城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道。

“谁惹你了?”我皱眉,问他林悦悦去哪里了,没想到他却无视我,直接下了车。

最后还是宫杰告诉我,林悦悦黏着周子扬往山顶爬去了,其余的人从另一个入口进山去看瀑布。

我和宫杰下车后,查看了旅游导图,熟悉地形。一抬头,我发现司城在前面,叼着一根草,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鼻孔朝天,像在等人。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车,一个齐耳短发、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生从车上下来,是秋小凌。

“对不起,我来迟了。”秋小凌从容地走过来。

司城指着她,故意挑刺,说:“小公主,我们是来爬山的,你穿着这么短的裙子,你脑子没有烧坏吧?”

我脸一抽,这个司城,真是对谁都不给面子。我秉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态,说:“爬山跟登山有区别的好吗!”

“顾也凉,我说你了吗?你成套灰色的装备,就不要瞎掺和发表意见了。”司城语气不善地说道。

秋小凌连忙打圆场,笑着说:“没事的,小城嘴巴坏,心眼不坏,也凉,你多担待一下。”

我懒得跟他计较,转过身看着宫杰,轻声说:“我们去那边看瀑布吧。”

宫杰点头应允。

身后传来秋小凌跟司城的对话声。

“小城,那我们呢?”

“当然也是去看瀑布了。”

说完,我感觉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个司城真是个缠人的主。

但是,我永远揣测不出司城的心思。下一秒,他就乐癫癫地跑到我面前,指着四周的景色问:“怎么样?顾也凉,这里美吧?没白来吧?”

“嗯。”我疲于应付。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我觉得司城的心比女人还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前一秒才硬声硬气地不给我好脸色,后一秒就阳光开朗、心花怒放地给我讲解黑麋山的悠久历史。

(5)

走了半个多小时,山路变得陡峭起来,阳光很难照射进来,高大的灌木丛送来一阵清凉,隐约还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哇,真的是瀑布,好美!”秋小凌忍不住喊道。

我顺着秋小凌手指的方向,只看到不远处的断崖上直直地挂着一条水帘,水花四溅,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司城撇了撇嘴,觉得没什么大惊小怪。

宫杰抬头,看着前方说:“只要爬过这个陡坡就能过去了。这里潮湿,石头又多,大家都当心点儿。”

走到一个山涧口,地势很高,两块大石头遥遥相望,中间的溪水很急,秋小凌害怕不敢走,司城将她护送了过去,在对面等我们。

“也凉,你先过去,小心点儿。”宫杰在我身后嘱咐道。

我回头想叫他放心,却没注意到脚边的青苔。

“顾也凉——”

“小心——”

几声大叫同时在耳边响起,我脚下一滑,滚落进急流里,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冰凉又难受,脑子嗡嗡直响,黑暗和眩晕同时将我包围。我眼前一黑,很快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睁开眼睛,一片惨白,要不是注意到旁边疲倦到睡着的宫杰,我还以为我到了天堂。

是宫杰救了我?

一想到这里,我心里暖流满满,喉咙没那么不舒服了,头没那么痛了,胃也不那么难受了。

口渴得厉害,我艰难地抬起手,想去拿床头的水杯,弄出的响动吵醒了宫杰。

“醒了?”宫杰立即起身,将一个枕头塞到我身后,扶我坐起来,他探了探我的额头,眉头紧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他隔得很近,一连串关切的问话让我的脸不由得变红,还好现在是病人,发个烧也很正常。

我摇摇头:“不用,我现在感觉很好,谢谢你救了我。”

“其实我……”

“你是该谢谢他,要不是宫杰,今天你很危险。”秋小凌推门进来,打断宫杰的话。

我的目光越过秋小凌的肩膀,看到后面站着司城,准确地说,是站着头上绑着绷带、穿着病号服、眼神复杂的司城。

“怎么,你摔坏了脑子?”我指着他的头,问道。

司城哼了一声,不屑地嗤笑:“是,我摔坏了脑子,还是粉碎性的,所以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我说:“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爬山的,不出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宫杰没参与到我们的战争中,一直安静地削苹果。司城的聒噪无理对比宫杰的沉稳谦逊,我很难相信他们属于同一物种。

“我想吃苹果。”我扭头,微笑着看向宫杰。宫杰点点头,将苹果递到我手里。

“你好厉害,竟然没削断。”我拿过像红丝带一样的果皮,赞叹地看着他,宫杰笑了笑。

“白眼狼,不懂感恩!”司城骂了一句,愤怒地将门摔上。

我蹙眉看着司城的粗暴行为,对上秋小凌的目光,那眼神复杂,我感到莫名其妙。

可能这世界上真的存在两类人,他们相斗相杀,如天生的仇人,如深入骨髓的顽疾,非常难治。

譬如我和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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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稿以中国抗战史上的名城山东省枣庄市台儿庄区重建为线索,回顾了1938年在中国抗战史上写下浓重一笔的台儿庄大捷的前因后果,重现了中国军队如何在抵御外侮的正面战场上取得自鸦片战争以来的第一场胜仗,从而为抗战胜利做出巨大贡献的全过程。台儿庄大捷是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的光辉结晶,本书更浓墨重彩地描述了台儿庄古城的重建始末,献礼给血浓于水的海峡两岸,献礼给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
  • Love So Rare

    Love So Rare

    When Dawn inherits half of a luxurious estate in South Africa, she's overjoyed--until she finds out that to keep the estate, she must marry the man who owns the other half: Ralf Deverell, whose golden good looks draw her in even as his cold, unwelcoming eyes freeze her out.Unwillingly, Dawn goes through with the arrangement. Sure, she can find some legal way out of it, but Ralf's presence fills her with an undeniable desire--and soon she realizes he burns for her, too. But can their love survive in such troubled circumstances?
  • 重生之魅惑君心

    重生之魅惑君心

    天空中飘起淅淅沥沥的细雨,在乌云的笼罩下,好像在发出一种让人窒息的痛。在马路的上走来一个身着淡紫色裙子的美丽女孩,她的脸色苍白、清澈的明眸中饱含着晶莹的泪,薄薄的嘴唇呈现着淡淡的紫色,好像在微微的颤抖着。尽管如此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绝色容姿,但她周身散发着沉痛和绝望的气息,让人不禁猜测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是谁舍得伤害这样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子拖着沉重的步伐向路边的一辆白色跑车走去,不知……
  • 记忆迷踪

    记忆迷踪

    死亡面前,真的人人平等吗?他从停尸房醒来,却变成了通缉犯!失忆困扰,豪门陷阱,恐怖袭击,诡秘医术,重重迷局让他越陷越深,无路可退。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苟延续命,人究竟可以做到哪一步?何谓底线?何谓禁忌?虽知人心险恶,却不知会如此丧心病狂。危机四伏,让他猜不透,看不清。真相逼近之时,又让他吓破胆,伤透心。然而真相背后还有真相,黑手幕后还有黑手。他将如何完成这记忆拼图,寻回自我?又能否绝处逢生,拨开迷雾,找出真凶?
  • 新课标最佳阅读:汤姆·索亚历险记

    新课标最佳阅读:汤姆·索亚历险记

    汤姆幼年丧母,由姨妈收养。聪明顽皮的汤姆受不了姨妈和学校老师的管束,常常逃学闯祸。一天深夜,他与好朋友哈克贝利·费恩到墓地玩耍,无意中目睹了一起凶杀案的发生。因为害怕凶手发现他们知道这件事,汤姆、哈克贝利带着另一个小伙伴一起逃到一座荒岛上做起了“海盗”,家里以为他们被淹死了。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汤姆站出来指证了凶手。不久后,在一次野餐活动中,他与他心爱的蓓姬·撒切尔在一个岩洞里迷了路,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最终,他们走出了山洞,并告诉村里人在山洞里见到了杀人犯印江·乔,当村人在洞中找到印江·乔时,他已经死了。最后,汤姆和哈克贝利重返山洞,找到了一笔宝藏,成了这个村的英雄。
  • 心软是病爷认命

    心软是病爷认命

    又名《老婆,我认栽:总裁逼婚》豪门圈里人人知道,他不爱她,偏偏长辈们认定她该归他管,他走了什么霉运摊上这么个女人?某日,小女人兴奋相邀:“玩骰子?输的人要做一件他最不想做的事。”他玩味勾笑:“行,要是我输了,我就娶你!”她努嘴,歪着脑袋沉思:“哼,要是我输了,我就嫁给你!”该死的女人,居然敢说嫁给他是她最不想做的事!“女人,你活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