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手记3：李燕的故事

我和她相识于东坑，我们一起在五金厂做了三年多，直到我离开五金厂，后来她也离开那里。07年，我在常平桥沥做五金工具业务员，她们的工厂也搬到了桥沥，我们相隔很近，一直有联系。在东坑五金厂，她是工厂的质检员，我是生产文员，她前夫是四川的。我们租住的房子是对门，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放假时一起做饭。她前夫原来在我们工业区的另一个五金厂上班，后来去了寮步的分厂，每周都会回东坑。她那时年轻，自信，初中毕业后就来广东打工，先在广州一家五金厂做品质员，后来到了寮步，然后辗转来到东坑。她喜欢打扮，化比较浓的妆，在工厂员工里显得有些时尚，她前夫是一个模具师傅，工资是我们这些员工的数倍，属于工厂里的高薪一族，在我们面前，她会显出一种优越感，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倾听者。她说起许多关于她的故事，比如在广州时，有一个香港人追求过她，她年轻，不懂事，香港人把她调到品质部，她以前是操作机器的，（在那时，品质员的活比操作员轻松多了，工资也高一些。）但她就是不喜欢那个香港人。后来同在一个工厂的前夫追求她，她说她前夫追她时有耐心，人好而且很细心，她被感动了，他们未婚先孕。前夫的父亲死得早，母亲带他长大，家里很穷，没有修房子，她怀孕后，独自一人回四川生小孩，丈夫留在工厂继续打工。因为没有办结婚证，怕计生办的人抓她，拖她到医院引产。她滔滔不绝地说起她躲计生办的故事，她听到邻居告诉计生办的人来了，她便朝后山跑，后山有一片竹林，她屏着呼吸，不敢出声，她听到计生办的人在对话，“应该没有跑多远，刚才还在这里。”“仔细找找。”她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咳声，交谈声。她不敢出声，紧张得汗水流了一脸，她回忆时，眼里充满了兴奋。计生办的人找过她很多次，她都躲过了，后来吓得不敢回家，拖着大肚子，去丈夫的姨妈家呆了几天，去丈夫的姐姐家呆了几天，这样东躲西藏在四川呆了几个月，直到把小孩生下来。我问她，难道你不怕吗，第一次去四川，老公又不在身边，人生地不熟的，她笑着说怕什么，只要他们不抓住我的人就行了，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三间破屋，要拆就拆吧，以后也要起新房。她与我认识时，小孩已经四五岁了，寄居在湖北的老家。四川也砌起新房子，欠的钱也还清了，赚钱打扮自己，让自己穿得时尚。后来我离开那个五金厂，直到有一天，她打电话告诉我，她离婚了，我还不相信。她说她前夫有外遇了，是一个江西女人，那女人怀孕了。她选择了离婚，什么都不要，儿子判给了丈夫，她一个月给两百块钱。我那时在樟木头一家工厂做宿舍管理员，离东坑有一段距离，也很少有假期，我们在网上或者电话中沟通。07年，我到桥沥，她告诉我，她找了一个比她大九岁的男人，那个男人跟她妻子离婚不久，人还不错，也是四川人。再后来，他们工厂搬到了桥沥，我见到了她现任丈夫，一个很老实的中年男人。在五金厂做管理。然后她生活渐渐改变了，跟现任丈夫生了一个女儿，一家人生活在五金厂，岁月渐渐磨去她脸上曾经的光泽，身体也变胖了。现任丈夫跟她一样，离婚，什么都没有要，一个人净户出身，还给了前妻三万块钱，他们欠着三万块钱的账。前段时间，她电话我，她又怀孕了，然后说，前一个女儿还没有上户口。说起这些年的生活，她依然很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