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脚，她牵着冉明轩，依靠记忆，两人一起在屋前的水井里打了水，开始洗漱，更发现四周零星的火光，是其他农舍的油灯火色。
眼前一片迷蒙暗淡，只能看到近旁十几步远的东西，显然此时应该是黎明，天空还微微下着雪，落雪的声音清晰可辨。
洗漱完之后，两人才进了屋，端着木盆来到了母亲的房间。
一进屋里，就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瘦弱惨白的妇人，床边坐着一脸恼火的冉城山，似乎刚才为什么事而发生了口角，两人都生着气，绷着脸。
妇人明显就是久病不愈，喘息轻咳如奄奄一息，再加上脸色极差，看起来就是半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人。
一见四女儿进来，她顿时虚弱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四丫头，是你啊！”见她和五崽儿端着木盆，盆中有水，才明白他们是为了送洗脸水来的，忍不住泪眼婆娑，说话都哽咽了，“你，你们把盆放下吧！你们爹爹会帮我洗的。出去玩吧！马上就过年了，没什么活儿要做。回头让你们爹爹给你们弄点好吃的。”
一听这话，冉城山不乐意了。
“四女儿已经什么事都不做，就陪着五崽儿玩。还给什么吃的？过年是大人的事，小孩儿插个什么手？”
玉兰儿脸色一白，咬牙恨恨的说道：“既然如此，二儿和三儿的也不用给了。如果被我发现，不准进屋。”
“什么！”冉城山站起身来，指着她的脸，“玉兰儿你这是做甚？偏心要有个限度。”
“我偏心，还是你偏心？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二儿和三儿欺负四儿的事我不知道。”玉兰儿不惧，瞪着他，马上便也狠命的咳嗽起来。
冉城山吓住，瞧她脸色越来越差，咳嗽的极为厉害，心底更慌了。
“兰儿，要不去请大夫吧！这年不过了。你身体要紧。”
玉兰儿见他压制了恼怒，才也柔和了几分语气。
“城山，你要是不偏心，一视同仁，我玉兰儿不介意跟你过下去。你明白了么？”
冉城山转头看了四女儿和五崽儿一眼，才无奈点头。
“好。”
冉风华始终没有出一声，就只是和幼弟放下木盆，便一直站着，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话。
冉明轩知道爹爹很生气，心底也怕，但却因为有四姐在，他才没有吓哭出来，而是静静的跟她一起看着这一切。
见两人没有走，冉城山才再度开口，道：“四儿，你带着五崽儿去找你二姐和三姐，把她们叫回来做饭！做饭的事情，就不用你来了。你只要带好你幼弟就行了。”
冉风华点点头，冷淡的应了一声，转身便拉着冉明轩出了门。
玉兰儿低着头，回想到刚才自家女儿，突然发现她好似不一样了。
那浅浅的一声，就是她听来都觉得浑身遽然一凉，极为的疏离。
“城山，你说，二儿和三儿是不是一直欺负四儿？不是你偏心，她现在也会和她们两一样水灵。四儿虽然不是我们女儿，可别忘记，她的家世。迟早她会认祖归宗。你可不要刻薄了人。”
冉城山点点头，心中早就在打算这事了。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你放心。倒是你的病……”
玉兰儿抿唇，也明白自己这病是心中幽怨造成的。
本来她就不喜这冉城山，要她跟他相处，她都觉得是一种耻辱。
若非为了复仇，她会忍气吞声到现在，还为他生了儿女？
她虽然爱孩子们，但终究也极为厌恶他们。
因为，他们始终不是她与自己所爱所生的子嗣！
这终归是心结，所以她已经懒得管孩子们了，再加上病，她愈发没能力教导他们。
更是现在这情况，家里一贫如洗，东西都是乡亲们东挪西凑出来的。
冉城山这人也是个眼高手低的，高不成低不就，每天到镇上去卖字，也没见拿几个铜板回来。
家里是越来越穷！
欠的债也越来越多！
这到什么时候，欠了乡里乡亲的能还得完？
万一来几个算计的，二女儿和三女儿这姿容，肯定是要被逼着抵债的吧！
想到这里，她脸色更差了。
“城山，二儿和三儿都及笄了。该定人家了。万一被村里人算计还债，看你怎么办？”
一听这话，冉城山心中大感不妙，眉头皱的更紧。
“你说怎么办？家里这么穷，我也没办法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会儿，玉兰儿阴沉着脸色，道：“不管谁人来说二儿和三儿的婚事，你都往我身上推。就说我舍不得，想让她们多留两天。”
冉城山颔首，暂时也只觉得这说辞可行。
“我知道。我会留意好人家的。”
好人家？
玉兰儿轻讽勾唇，道：“你别忘记，我们是农家。好人家能好到哪里去？有些心思不要想。这是痴人说梦。城山，如果你真想过下去，最好老老实实找个诚实可靠的人家，让二儿和三儿嫁过去，免得高门大户做小妾，被人唾弃！”
而被唾弃的结果，他们想在这里呆下去，就绝对不可能了。
一听她这话，这语气，冉城山心底火气直窜，眉头紧皱，却无话反驳。
而他的的确确也是有这个心思的。
镇上几位蓬门大户的地主儿，他都有打听，心中早就有点动心。
现在被她这么一说，他又不敢去做了，怕真的被人知道，落下话柄。
村里人长舌的可多了去！
而仇视有钱人的更不占少数！
细细这么一想，他决定那念头还是暂时压制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免得最后真的没办法在这山茶村继续呆下去了。
“你说的，我都懂得。这事儿我记在心里了。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说。”
而房门口一侧，中途借故回来拿东西的冉风华，心头寒凉一片，转身便悄然离开了。
很好！
果然不是亲生的！
不过，但看这便宜母亲的话，似乎也是维护她的。
黎明过去，天色也渐渐亮了一些。
不远处见到沉默走过来的四姐，冉明轩拉住她的手，撒娇的摇着。
“四姐，我想吃东西。四姐！早饭，不如吃大饼吧！我记得隔壁柳叔家好似烙饼了。”
冉风华见他一脸哀求的模样，转眼间回了神，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决定要好好教导一番。
他记得那柳家人好似态度太好了，那柳叔虽然也是个读书人，却一直都觊觎着冉风华便宜母亲，三番四次的带着东西来看望病情，好似生病的是他老婆似的，无事献殷勤！
她觉得幼弟明轩如果长期跟那家人接触，指不定染上什么不好风气。
“你就这点出息！饼子好吃，你就拿你自己去换，你去柳叔那儿说，我给你做儿子，你给我吃饼子！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