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城,百草堂议事堂内,一群人正对着摆在桌子上的几样东西不停摆弄着。
“如何?看出来些什么了吗?”主位上,一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把玩着手中一叠红红绿绿的纸片,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药箱中用于行走山野时的止血药伤药和驱赶野兽的药粉居多,但里面有些药材却连我都没见过,甚至都没有哪本医术曾记载过,况且药材都被研成了粉末,要从这方面下手寻到圣女的来历,难如登天。”
旁边的白衣男子一样一样地将摆出来的瓶瓶罐罐重新收了回去,眉头微皱地说道:“药箱内并无任何行医用具,且除了随处可见的一些药材圣女对旁的药材并不如何了解,不像是精通医术的样子。”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从她随身带着的那六把刀具来看,倒更像是江湖中人一些。”
对面摆动着八尺镜的紫衫男子听到江湖中人四个字,眉眼微扬,随意拿起来一把黑漆漆的一尺来长几乎看不见刀刃的刀,有些嘲笑地问了一句:“那你告诉我,行走江湖,这把刀能用来做什么?就当她是想在与人对战时出其不意,可你不觉得这刀柄显得太过显眼了一些吗?”
“至少这一把是可以的。”
白衣男子有些不服气地余下的刀具中拿起来一个尺来长的长型盒子,对着机关一扣,将其变成了三尺来长的长刀。随意挥动了两下后,不客气地说道:“有空来寻我的笑话,你还不如想想怎么让那绘着那幅吓人图像的薄方块重新显出那幅图吧,指不定圣女看到那幅图马上就恢复了呢?”
旁边一名一直没说话的锦衣青年见此,有些无奈,面上表情无甚变化地拈着一枚七菱状的飞针细细看了又看,半响后,从怀中摸出来一枚看起来差不多的飞针,袖子徒然一甩,飞针顿时脱手而出,齐齐朝着厅外的石块飞去,其中一枚在击中石块的时候毫无意外地断成了几截,另一枚,则丝毫未损地没入了石块之中,看起来竟是比石块还要硬上一些的样子。
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一见,面上的笑容微顿,有些诧异地望向了锦衣青年一眼,锦衣青年则一脸恭敬地说道:“回门主,这两枚飞针确实都是用同一种柳木按照同一样式所制而成应该无何不同才是,可不知为何圣女随身所带的飞针却如此坚硬。”
“我还当她身上总算有样寻常的东西了,没想到……唉!”白衣男子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有些挫败。
“我还当她身上总算有样我能够理解的东西了,没想到……唉!”紫衫男子也跟着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觉得很挫败。
“没想到圣女身上竟半点银钱都没带,唉!”一名从始至终就没说出话的有些郁闷的男子突然冒出来说了一句,趴在桌子上,更加郁闷。
“你们这样会让我很想惩罚你们的。”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瞥了几人一眼,托着下巴正经地笑着说道。
……
加上昏睡的那两天,七叶来到这边已经有一个星期,得益于那苦得让人闻都不想闻的汤药,她的身体比起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好上很多了。
大概是看七叶的神情不似之前那般恍惚无神,精神状态好了不管怎样都算得上是件好事,所以秀儿多少接受了七叶瞎编的失忆事实,和她讲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七叶也总算得以对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叫许安宁,是大将军许安远的独女,自幼便心性淡泊不喜纷争。原本按照正常发展下去,只需等征战结束许安远解甲归来,然后等许安宁成年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这一切就该圆满了。可惜许安宁才长到十二岁,还未等到征战结束,父亲战死的噩耗就先从战场上传了回来,许安宁的娘亲因为痛失丈夫终日郁郁寡欢,也于一年后的同一天病逝在家中,唯剩许安宁成为了孤身一人。
毕竟是功臣的遗孤,皇帝怜悯她,同时也为了慰藉大将军的在天之灵再顺便堵堵天下人的嘴,便打算待她成年就将她许给自己儿子,但当时众多皇子中适龄又尚未婚配的就只剩下六皇子沈成轩一个,所以倒霉蛋六皇子沈成轩便不幸躺了枪。
许安宁并无什么过人的才华,在众多官家千金之中相貌也只能算得上中等,无才无貌加上父母双亡,实在是无法对自己产生什么实质上的帮助,所以一般的官家公子哥都不怎么愿意娶她为妻,更何况是眼高于顶的沈成轩。
然即便是皇子,在圣恩之下也有只能感恩戴德地接受无法违抗的时候,一众皇兄皇弟假意祝贺实则是要看他的笑话,沈成轩忍着满腔的怒火将许安宁娶进了府中,即便他的父皇为了安抚他而给了他平王的身份,这份怒气也未能平息半分。
后来的结局就如秀儿先前所提,许安宁虽有平王妃这一身份,这平王府上上下下却没一个人真正尊敬她,不过都是做做样子罢了,甚至有胆大的人,连做样子都不屑。沈成轩除了每隔半个月例行一次进入芸香院之外就不再管她,王府中的几位夫人也是明着暗着变着法子羞辱她,她十五岁成年后就嫁到了平王府,受了三年的羞辱和惊吓终于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
或许秀儿能够这么容易就接受了七叶失忆的瞎编事实,也是因为许安宁此前就已经流露出了些许精神错乱的迹象的缘故。
“秀儿,我昏倒的那天你并不在我身边,是不是我交待了你什么事?”七叶忽然开口问道,秀儿说那天许安宁是去祭拜她父母的,可是她却是在离坟墓不远的仓廪河下游边上被发现的,这中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小姐祭拜完老爷和夫人便想放风筝祈福,于是便差了秀儿去买笔墨和风筝,秀儿担心小姐,于是便早早去早早回了,可等到秀儿回去,小姐却已经不见了。秀儿想小姐断然不会弃下秀儿先行回府,怕是小姐遇到不测,便央着附近的好心人帮着找了找,一直到了傍晚才在河边找到了小姐。小姐许是洗手时不小心滑倒掉进了河里,才被冲到了河的下边。”秀儿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起那天发生的事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滑倒么?”七叶喃喃念了一句,不再说话,房间内似有若无的飘荡着的气味惹得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对了,秀儿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一根硬一点的木柴过来,要大一点的。”七叶瞥了一眼窗纱上露出的几个小洞,忽然笑着说道。
虽然是正午刚过,但现在确实是比刚才要冷了,秀儿很自然的以为七叶是嫌火盆的炭火不够:“小姐是觉得冷了么,秀儿去拿点炭火过来。”
七叶笑着摇摇头:“你去拿来就好,我另有用途。”
“哦!”
七叶这么一说,秀儿也不再多问,噌噌噌的跑去了柴房挑了几段看起来比较顺眼的木柴一把抱了又噌噌噌地跑了七叶的面前:“小姐你看这个可以吗?”
“可以。”
七叶拿起一根木柴,朝秀儿挥了挥手,示意她往旁边站远点。
将木柴往桌子上放好,七叶手一抖一把锋利的刻刀就从袖子中滑了出来,像是已经做过千万遍一般,手腕灵活地转了几下轻车熟路地将木柴切成了半尺长的三截,切面光滑平整的三截木头正好稳稳当当地立在了桌面上,紧接着左手飞快地转动起木头,右手稳握的刻刀随之在转动的木头上不停地挥动着,不多时木头便变成了一堆木屑和一大堆呈七棱锥状的半成品飞针。
“这样就差不多了,虽然因为手腕的力度不够手抖了几下使得形状有些偏差,但用起来应该没什么大碍。接下来只要雕琢一下,然后再准备一些纸笔和朱砂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