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仙府内,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和面前身着白色宫装的白夙闲聊着,聊至半途,忽然话锋一转,叹了口气:“这一世的七叶,还是不肯舍身重入轮回吗?虚源天劫还有不到百年便来临了,若还是无法选出试炼成功的七叶,三道六界就全完了。”
白夙冷哼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老者说出的话语:“上代的七叶霓裳和上上代的七叶海棠资质都极佳,不也一样没成功吗?可见不光是有资质就可了,依我看,上苍这么对待这一代的七叶未免有些太过分!”
老者别有深意地望了面前的白夙一眼,幽幽地提醒她:“我听说你特意给她送去了鹓雏彩羽做的羽翎符针?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不能对七叶一族的试炼横加干涉的。”
白夙柔和的声音显得冰冰凉凉的:“那不过是请她帮我雕刻八尺镜所付的报酬罢了,怎么,难道连我付给她什么报酬都得先请示上苍才行?”
“唉!她大劫将至,就是有你给的羽翎符针,只怕也躲不过这一劫难的。若是早早放弃,也不至于白吃了这么多苦头。”老者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白夙闻听此言,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算不出来微微的劫难是什么,也无法明目张胆地帮她做些什么,她能做的不过是偷偷给她几枚羽翎符针和八尺镜,期待她能借此早些归来而已。她此一去,九死一生,在那边待得越久,丧命的可能性就越高,而她,想她活着,想她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回来。
“取下来如何?”当七叶的手指第六次朝着正闭着的眼睛轻按去的时候,墨涟终于忍不住提议道。
七叶手一顿,坚决地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误打误撞地没以真实面目示人已经是大不幸中的万幸,将美瞳一摘不就等于昭告天下说她七叶就是墨涟的侍妾了吗?她还等着今天一过恢复过来自由之身,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变回原来的身份呢,自然是不会干这样的蠢事的。再说了,她不过是还有些不习惯罢了,又不是多了不得的事。
墨涟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她决意是不会听自己的,便不再多说,拉着她往丹朱果园走了过去。
途经过辛玫果园的时候,几名果农正在辛玫果园里修剪着枝丫,正好剪下来一支如手腕粗细的树枝。七叶脚步一顿,拉了拉墨涟的衣襟,示意他等自己一会儿,便跑到果农的身边,指着那根枝丫指手画脚了一番,半晌之后,在果农诧异的目光之中,十分开心地带回了截三寸长的辛玫果木。
“你拿回来这截木头,是想要雕刻什么?”墨涟嘴角的笑容深邃,隐隐从她那显得有些狡黠的目光中猜到了三分,知道她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坏点子,但看她开心,就由着她了。以她的性情,顶多也就会让他吃点暗亏出一下心头之气罢了,应该是造不成什么损失的。以此来换取她现在暂时的顺从样子,倒是十分符合他的心意。
七叶并未作何回答,只是抿嘴笑了笑,螓首微垂之间,有几分的妩媚动人。
“你这侍妾是不是有些傻?”风清扬看七叶就连走路都能对着一截木头笑得这么开心,转头语气很是欠揍地对墨涟问道。他觉得这二人真是太莫名其妙了,之前就完全无法理解他们一路上的交流,现在则更是不能理解了。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七叶狠狠瞪了风轻扬一眼,几步跑到眼前的丹朱果园中摘起丹朱果来,一边摘着,一边想着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这人和他表弟墨涟一个德行,着实是惹人生气的好手,若不是他们实力强盛,无论被人砍死多少回她都不会觉得有半点奇怪的。
“就只要这么多?我还以为你会把这果园的丹朱果全搬空的。”墨涟随意坐在一块切得十分平整的石块上和风轻扬闲聊着,目光却始终留在七叶身上不曾离开片刻,远远看着七叶提着两篮子丹朱果朝他走近后,有些惊讶地说道。
七叶叹了口气,她倒是想搬空,可也要能带走才行啊。带不走的再好也不过是累赘,还不如一开始就做好取舍,省得到后面摇摆不定,徒生痛苦。
摘完丹朱果后,墨涟又带着七叶在几片果园中转了转,三人才一同去往了酒坊之中。
酒坊中处处酒香弥漫,连隔着十数丈之外的地方都清晰可闻,酒坊中的女酒们似乎早知道墨涟会来,早就等候在了酒坊前边。最前面,一名年约十七八岁,身着浅黄流云衣裳,妆容得体的少女正亭亭立着,见到墨涟几人到来,赶紧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语气有些歉然地说道:“墨门主,洛玫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家兄临时有事不便来此,不知教门主酿酒一事可否由洛玫代劳?”
墨涟满不在乎意点了点头,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谁来都是一样的。
夏洛玫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见墨涟点头顿时心中一阵欢喜,赶紧喜笑颜颜地为墨涟等人引路。她为了能跟墨涟相处一段时间,求了自家大哥许久大哥才答应让她顶替他前来的,实在是有些害怕被他拒绝。她从小就喜欢墨涟,从十二岁那年生辰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就仰慕他,但从前他眼中只有一个叶如蓁,全然不将别的女子放在眼中,即便后来叶如蓁不在了他也没给过其他女子任何机会。但现在,夏洛玫瞥了稍在后边处的七叶一眼,眼中隐晦地闪过不屑之意。连这样的女子都能成为他的侍妾站在他身边,那么比她更妩媚动人的自己一定也是可以的!
七叶紧随着墨涟身后,好奇地往酒坊中四处打量着,看到女酒们正以一种是很奇特的方式捣果,顿觉新奇,忍不住就慢下了脚步,认真地研究起了她们所用的臼杵。
墨涟走了一小段路,发觉七叶没跟上来,回过头寻她,却看到她正认真地盯着身旁不远处捣果的女酒,面颊微红,身形微晃的样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她酒量浅,却没想到她这酒量实在是浅得有些过分,光是在这满是酒香的酒坊中走了一走,就已经要醉了。
“你这侍妾,是个妙人。”风轻扬看到七叶这副模样,顿感新奇,酒量浅的女子他见过不少,但连酒都不用喝,这么随随便便就能醉倒的女子他还真是从未见过。
“嗯。”墨涟应了一声,将七叶拉至怀中,他倾心的人,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可比的。
“墨门主,不如差人先将这位姑娘送回去休息如何?”夏洛玫见到七叶微醉的模样心中一喜,有些迫不及待地提议道,声音虽然显得有些急切,但却软软糯糯的十分悦耳动听。
“不必了,夏姑娘继续讲解即可,不碍事。”墨涟淡淡说了一句,用衣袖掩住七叶的口鼻,将她半搂着,耳中却始终没听进去旁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他隔了将近一个月,才重新找到了她,就算多一刻也好,他也想要她就这么安静地留在他的身边,停在他的视线之内。
思维反应能力已经变得有些许迟钝的七叶闻到鼻尖持续传来的几乎淡不可闻的幽香,忽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扯着墨涟的衣袖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是什么,原本一直微睁着的眼睛顿时睁大,眼光透亮,熠熠生辉。
不过这一下,先前正觉得她姿色配不上墨涟,暗地里对她的容貌百般诟病的女酒们顿时眼睛一亮,露出了些许惊艳之色,就连一直觉得她有些傻里傻气的风轻扬看到她漂亮的双目时,眼睛也不由得亮了一亮。
“你喜欢我这衣袖上沾到的香味?”墨涟一见七叶露出一副欢喜的样子,心中一动,便问道。
七叶仰起头来看向墨涟,浅笑着张了张口,说出来几句无声的话。
墨涟盯着七叶的双唇看了许久,依稀辨认出来她所说的大概是:世有奇花焉,花开不败,名曰不凋。他愣了一下,重新将衣袖掩了上去,微抿着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