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装成一名毫不起眼的青年男子的七叶收拾好行李物品,打开窗户审视了一下周围,丝毫不引人注意地跃出窗台,往屋檐下一隐,便融进了夜色之中。
墨涟,我知道你是不想要再留下遗憾,但情爱于我,是碰不得鸩酒毒药,我不会给你任何回应的。我们之间,只是简单的相识就好,不必相熟,也不必相知。
七叶回头望了客栈一眼,叹了口气,手一挥一封信便如同长了双翅一般从窗边飞进了墨涟的屋内,稳稳地落在了正安稳躺在床上的墨涟枕边。
以七叶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她如何看不出来墨涟已经对她有意,若她只是寻常女子,她必然会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可惜她不是。比起来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更愿意活得久一些,即便她成功的机会渺茫,但争也好过不争。不然的话不就等于她真的承认自己已经是弃子了吗,这近十年来那么多平白无故到来的劫难不就等于白挨了吗?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七叶仰天轻声说了一句,目光中的轻蔑一闪即逝,也不知道是在嘲笑着些什么。再低下头时,却又已经换回了一副淡然平和的神情,丝毫不引人注意地消失在了黑夜中。
“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七叶轻甩着手中的树枝,站在白日里捡到它的位置感应了一番,转向了东南方。
沿着感知到的信息一路前行,抵达终点处时七叶不由一愣,山林深处,四周的树木都长得茂密异常,显得是很阴森黑暗,很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她要找的那棵桑槐树周围不远处,三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的模糊黑色人影正如同城门守卫一般站立在了桑槐树的周围,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是在守护着什么一般。
七叶躲在树上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借着透过密林落下的月光看到了那三名黑袍男子臂上的图章,顿时一阵惊讶:天玄门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目光闪烁不停了一会儿,似是打定了主意一般,抓出来一大把的七棱符针,悄然地绕着桑槐树的周围,精确异常地将其悄无声息地打进了周围的树干之内。
做好一切准备后,七叶口唇微张念出咒语,便启动阵法,大摇大摆地从天玄门的暗卫面前走过,站到了那棵桑槐树面前。那暗卫却仿若未觉一般,依旧是定定站着,丝毫没注意到有什么异常。
原来是这样?
七叶站在高大挺拔的桑槐树前,沉思不语。面前的桑槐树,除了枝干叶片呈漆黑之色外看起来与普通桑槐树并无两样,给人的感受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只在它面前站了一站,就已经感到背后寒毛竖立,一股阴寒鬼气从脚底直往上冒。
七叶细细地打量了那棵桑槐树一番,将手中拿着的那根树枝放到了它原先的断裂处,树枝和桑槐树中的曲线一阵变幻不定,竟然缓慢地重新连接在了一起,就连带着那断口处也流出了少许的汁液将树枝也与桑槐树的接口粘合在了一起,而原先接口处的裂痕也渐渐消失不见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就如同那树枝从未被折断过一般。
七叶目光闪动地盯着眼前出现的不可思议的景象,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低声喃喃自语道:“果然如此,我就说了,若只是普通的树枝怎么可能会保持生气不散却又不形成独立个体,原来竟是你搞的鬼。”
她说完,后退两步,又闭目感应了一番,许久之后才问道:“你都死了十八年了,还不去转世投胎,附在这棵桑槐树上做什么?这下好了,你与这树已经融成了一体,便是想去投胎,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桑槐树像是听到了七叶说的话,一阵树叶乱颤,枝叶响动之间,竟像是发出了阵阵恳求之声。
“要我帮你去找你的孩子?”七叶一阵愕然,“这深山野林的,若真如你所说的话,那他多半已经尸骨无存,早不知到轮回到哪儿去了,怎么可能还找得到。”
桑槐树继续沙沙响动,七叶无奈地一扶额:“好吧,虽然这件事看起来是挺麻烦的,但如果只是寻一个结果的话倒也难不倒我。可若是我给你找到了,你刚刚枝叶重接的行动,要给我重现到我寻到将碎物重新恢复如初的方法才可,否则……”七叶顿了一下,语气倏地一寒:“我会让你魂飞魄散,永世入不得轮回!”
桑槐树静止了片刻,像是经过了许久的挣扎,枝叶终于轻轻晃动了一下,像是终于同意了七叶所提的要求一般。
七叶见此,脸上的寒意尽收,面上神情重新变得柔和淡然了起来:“那么,把当年你们分别时的景象你孩子的模样或者你记得一切全都告诉我吧,我好照着线索去寻人。”
说完,将手轻按在了桑槐树的枝干上,一阵阴寒气息传入体内,沿着手掌心传至了她的脑海中。七叶来不及去查看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信息画面,脸色一白,便已经蹲在地上一阵干呕起来。好在法阵屏蔽掉了关于她的一切,不然她突然这么大的动静,指定被天玄门的暗卫发现无疑了。
许久之后,七叶才无力地站了起来,苍白着一张脸无奈地笑了笑。感知力远敏感于常人,有时候也不好,偶尔遇上这种事情,就总显得自己太弱了一些,实在是不怎么让人喜欢得起来的。
“我走了,你小心些,若有人对你不利你就催动这阵法以借天地之力保护自己,可别让人给砍了。”七叶看了那天玄门的三名暗卫一眼,朝桑槐树打下七枚七棱符针,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有件事还不知道,便回过头来问道:“对了,你的名字死时的年龄还有你儿子的生辰以及你家在何方这些消息顺便告诉我一下吧,省得我还得麻烦去查。”
桑槐树周围气息一凝像是陷入了迷茫之中,许久了之后才微动了两下。
“桑桑桑梓?这两个名字光是听起来就显得关系很亲密的样子,真亲切。”
七叶念叨了一句,脚尖一点地面,便悄然无声地朝着桑桑所提到的她临死前的方向掠了过去。
离七叶最近的暗卫,疑惑地抬起头来朝着七叶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又重新低下了头。从七叶到来再到她离开,始终没发现任何端倪。
“是这里了吧?”七叶将眼前看到的景色和桑桑记忆中的影像对比了一番,虽然过了十八年之久,风景已然变化了许多,但看着这些宮凌树的枝干形状多少还是能找出来当初的一点儿痕迹。
据桑桑的记忆,她就是在这儿被蒙面人杀害了的,明白自己已死并顺利从黑白无常手中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死后的一个月,尸骨也早被林中的豺狼分食了个干净。只是地上被撕碎的衣物中却并未曾发现她儿子桑梓的衣物,她有心想要知道儿子的安危,奈何当时魂魄却隐隐已有消散之意,无奈之下便只能匆匆在最近的另一片树林中寻了棵可养魂的桑槐树附上去先待着,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寻到的那棵桑槐树却古怪得很,一旦附身便再也无法从树上离开了。于是她在桑槐树中一待便待了十八年,到现在,已经和桑槐树彻底融为了一体,变成了树在人在树亡人亡的关系。
“大个子,问你件事儿?”七叶走到一棵最为高大的宮凌树前,凝神将掌心贴在了它的树干之上,说道:“这是十八年前发生在这儿的景象,我想知道当时只有一岁多的那名孩子当时的去向。”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沉静起来,如水一样,像是面前的宮凌树正在沉思一般。
“谢了。”片刻后,七叶将手从宮凌树上放了下来,眼中微光闪动,按照宮凌树的记忆,桑梓竟然是被那些蒙面人带走了,而且从他们当时的行为举止上来看,似乎对桑梓还挺看重的样子。
可惜桑桑从黑白无常手中逃出的时候魂魄受了重伤,导致她的记忆缺失了大半,除了她自己和孩子的名字以及生辰和死前的片刻景象再记不得其他,不然直接找到桑梓的父亲,一切的问题怕是全都能解开了。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八成应该又是一场遇人不淑所造成的悲剧了!
可见眼睛还是要睁得亮一些的好。
七叶无奈地笑了笑,脚尖一点,落在了另一棵树上,偶尔停顿,起落之间的路线,也隐隐和当年那些蒙面人带着桑梓离去的方向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