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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叛宗弟子

这第三道命令惊得遇彤和衍泽从蒲团上跳起来,掌门弟子绿衣、月出二人协助十渊牢里关押的叛宗弟子伯兮越狱出逃,责令外门协同内门盘查北境所有散修,缉拿三名叛宗弟子,不得有误!

几百年来,这是太微仙宗外门接到的最胆战心惊的命令,外门的修者受修为所限,协同也只能在自己的地界上,譬如落霞宫只在邕国内盘查,栖迟宫在中曲国内盘查——照莱的落霞宫,要办的就是把照莱府地界上出现的散修给查个彻底,一旦发现伯兮、绿衣、月出三个叛宗弟子的形迹立即报知内门。

随同命令而来的还有一片玉简,注入真元,玉简便把这三个叛宗弟子的模样映出来,身高胖瘦跟真人一般大小,细腻处连须发也根根分明。有了这片玉简,所有照莱落霞宫弟子都能认得出这三个人。

最后,还有一道口令,放弃追杀那个吃了妫鱼的孩子,全力缉拿叛宗弟子。

遇彤和衍泽刚命人把关着的孩子放出去,这才过了几天,正在提心吊胆琢磨怎么去盘查照莱府的散修——那些散修可都是躲猫猫的能手,真的被找到的时候说什么盘查,对方只怕一上来就要拼命了,个个都是风声鹤唳的主,哪里会好好呆着等落霞宫弟子把原因说明白。只是躲着就躲着吧,找不到也好,不是他们没去找,是没找到,问题没出在他们身上就可以了。如此期待着的时候,另一个大问题就出现了:主动现身的怎么办?连问题都还没有想到,沙洲传来灵气波动,居然极有可能是剑修,不查是不可能的,不仅要查,还非要查清楚不可。

睁只眼闭只眼对过路散修不闻不问的日子,一去不返了。凡人才是遇彤和衍泽喜欢的,叫贡什么就贡什么,有求必应多好哪……

衍泽希望先派几个弟子下去沙洲,看情况在安排,结果遇彤早就对自己不是照莱落霞宫的唯一长老感到不满,命令得毫无转圜余地,衍泽只好点出弟子里跟自己关系亲近的几个,一群人离开落霞宫,却不是立即下去沙洲,而是去了府衙。

有剑修动手,想都不必想,沙洲一定会有一具或者多具尸体,府衙就算目前还不知道,等他衍泽真人垂询之后,不知道也得知道点什么才像话。不是有句话说的“阎王使小鬼,小鬼使磨盘,磨盘使不动……”,衍泽就是要去逼着磨盘动一动。

……

这一天知道的事情,对只有十岁的颜晓棠来说,哪怕心再大,触动也还是很大的,她难得做了一晚上的梦,天蒙蒙亮的时候提早醒了过来。

眯眼一看,颜晓棠就“呼”地坐起来了,地板下怎么冒起好多烟!有人放火!?

才这么想着,伸出被子外的脚就被冻得缩了一缩,真是烟不该这么冷,而且一点也不呛人,还冰凉湿润得很舒服。

她穿好衣服跑到船壁边,揭开一块木板,这是她房间的“窗子”,浓浓的白烟从外面滚进来,在地板上翻腾散开,外面全是白的,什么都看不见。

颜晓棠伸出胳膊,探到最远处,手指就像浸入冰水里,能感觉到冰凉但是她连自己张开的五指都看不见了。

想了半天,她才醒悟过来这是云雾,大屋在悬崖棱角上,只要起云雾,每天的这个时辰整半天破船都会被云雾“吞没”。

在比她脸还小的窗口深吸了几口雾气后,颜晓棠开门出去,大屋里火堆早就熄了,她搓搓手,想先生火烧水,等召南起身的时候,就有热水可以用了。

这么想着,却溜达到了伯兮的门外。

一声不吭的,颜晓棠踮起脚,从前一天找到的缝往里看了看,伯兮仍然睡着,貌似连翻身都没有翻过,盖着薄被,脸色苍白得吓人。

今天要给他弄些补血的东西回来,本来眼神就够吓人的,脸色再一差,更吓人。这么想着,颜晓棠凑近了点,手在旁边门上一压,门滑开了。

咦!她马上提起脚左右一看,没有人,师父、三师兄都在屋里,于是警惕的心情立即变成了小小的喜悦。

“我没有开门呀,是门自己打开了。”这么想着,颜晓棠轻手轻脚走了进去,还很贼地把门从里边带上。

她在只高出地板一尺的拼出来的简易木床边坐下来,一开始,坐得很端正,端端正正大摇大摆地打量伯兮的脸。

晦金符其实是个好东西,能压住伯兮身上的寒气,让他显得平和近人了,否则只是目光碰一碰,谁都会被他惊住,重新用回禁制,就没有办法再好好的看他的眼睛了。

虽然还是不习惯对视时身上的寒意冲顶而出,但颜晓棠知道伯兮的眼睛就跟他的下巴一样,是对比起女子也不逊色的细致柔和,这个,在断骨锁魂狱里看得最清楚。比常人略浅的瞳色,底下有冰纹似的幽蓝,别人眼睛里的光是浮在最上面的,一照就反出去了,看起来很亮,他的却一直可以让光落到最里面,在映到那一层冰纹上后,才犹豫不决地折返出来,如果他眼睛里也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大约也跟断骨锁魂狱一样,虽然了无生机冰封万里,却也会让堕入的人找不到出路,深陷其中。

伯兮闭上眼睛的时候却又截然不同,颜晓棠窃喜地伸出手,没敢碰到伯兮,隔着几寸远描摹他的眉睫……她没有去想假如伯兮这时候醒过来会是什么情景,估计明年今日就是她的忌日……不仅没有想到,玩得专心致志的颜晓棠还发现了一个小秘密,伯兮比她多了半条重睑,从眼尾延伸到中间。

这算什么秘密?然而颜晓棠却美滋滋的把这个当做了一个秘密好好收藏起来——就算是师父召南,恐怕也不知道大徒弟的上眼睑有一对半的重睑吧?

话说师父干嘛要知道这种事……

颜晓棠就这么专注地玩着她的小游戏,直到手指头开始不满足于其实什么都没碰到的现实。

稍微碰一碰应该可以的吧?摸摸而已,不比摸花瓣的力气更大,就这么悄悄的摸一下,就一下,就一……她的一根手指在伯兮的下巴上绕了个圈,感觉不好下手。

颜晓棠凑近了一点,观察下手的位置,选择障碍了。

再凑近一点,她转过手腕,手心朝上,食指小心翼翼放下去,没发觉如果真的被她干成了,就变成挑起了伯兮的下巴这种、这种略微尴尬又不太好形容的情景。

但这不轨举止被她自己阻止了,视线再往下,在伯兮襟口位置有几点血迹,是他自己的。

颜晓棠把手收回,昨晚召南说,冰种被炼成了断骨锁魂狱,锁住伯兮元神的时候,她的想法很多很多,杂乱纷扰不够清楚,直到现在,心底里潜藏的一句话闪了出来:

“冰种本来是我的,拿走未必不是另一种机缘,但是‘我的东西’成了囚困伯兮的监牢,伯兮要是知道真相,会憎恨带来冰种的娘亲,或是我吗?”

伯兮不喜欢她,颜晓棠知道,不过不喜欢跟憎恨有很大的不一样,他不喜欢自己,但他出的剑在最后关头却没有伤害到自己,这个就已经被她看做是回护了。

现在会回护她的伯兮,在知道断骨锁魂狱怎么来的以后,会恨她吗?再次失控时会不会杀她?

只是一个可能,还有其他很多可能,然而颜晓棠把自己朝着“伯兮会恨我”这条巷子里推,越推越深——

外面突然传来点什么声音,颜晓棠瞬间想起自己是偷摸进来的,吓得几乎是“嘣”一下就站直了,然后紧张兮兮贴到门上听着外面动静。

没有声音,应该只是哪里的烂木头掉下来了。

颜晓棠蹑手蹑脚打开门,闪出去,跟着关上门一转身,和月出面对面。

月出比她高一个头,为了跟她面对面,月出很难看地蹲着个马步,双臂抱在胸前,一边眉毛挑得特别高,显露出万分卑劣的坡度,看样子,准备让他小师弟一滑到底,再摔个狗吃翔。

“四师弟,看不出来啊。”听听,这口气,已然胜券在握了。

月出的声音压得很低,他知道他师父不睡觉的。

颜晓棠爱搭不理地瞥他一眼,勾勾手指,又急忙把那根手指缩回去——这根手指可是差点就挑到伯兮下巴的手指,在她全身二十根指头里,数它最精贵!

两个一路走到大屋后头,在取水的地方各自气势汹汹地对峙而立。

“你想对伯兮师兄做什么?”月出一脸戏谑道。

“咦?”颜晓棠脸上丝毫心虚的样子也看不出来,反问道:“三师兄想对大师兄做什么?”

“我问你,你问我?刚刚在伯兮师兄屋里的可不是我。”月出觉得古怪,明明当场被抓到的是颜晓棠,结果颜晓棠比他还理直气壮。

“不问你问谁?”颜晓棠也抱着胳膊,睥睨地仰视月出。

“别跟我搅,信不信我告诉师父。”月出威胁道,他根本没有告状的打算,因为告了也是白告,颜晓棠对伯兮的“野心”谁看不出来啊?

颜晓棠笑笑:“师父第一天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想要大师兄了。”

月出一时间感觉自己被门夹过,才会想用这事来看颜晓棠吃瘪。

“昨天,想杀大师兄的可不是我。为什么啊,三师兄?”颜晓棠在想明白伯兮发生什么事情后,心里就有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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