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拖长尾音,眼神更耐人寻味了,“办公室恋情?怪不得不肯跳槽了。”
“没有没有啦!你乱想什么哪!”何棠一边说,一边绕过盆栽,步伐匆匆,走了几步又回头笑着挥手,“秦理,再见!”
“再见。”秦理也挥动左手,看着女孩子吧嗒吧嗒地跑远了。
王宇霖收到短信后,就望向了那个角落,绿叶掩映下,他看到何棠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在说话。
王宇霖有些疑惑,这时,何棠已经向他迎面走来。
走着走着,何棠突然记起王宇霖说过的话,两个人要装作不认识。毕竟这时候,他代表的是富洋,她代表的是中勤。
于是她慢下了脚步,王宇霖却向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后,微微欠身,向她伸手。
他说:“小和尚,跳支舞吧。”
何棠觉得自己在做梦。
王宇霖一身灰色西服,修身合体的剪裁,显得他身材尤为高大,一张脸轮廓鲜明,英气逼人。
她被王宇霖牵着手进到舞池,看着身边的女宾都是一身华衣,何棠有些失落,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面前的男人。
但是王宇霖却神态自然,他右手搭着何棠的腰,左手与她紧紧相握,随着音乐慢慢地踩着舞步。
何棠一颗心七上八下,脑袋一乱,险些踩错步子踏了他的脚,好在王宇霖沉着冷静,立刻将她带回了正确的轨道,并说:“别紧张,我也不太会跳,咱们随意一些,这不是比赛。”
离他那么近,听到他的声音,甚至感觉到他的呼吸,何棠脸红了。
她小声说:“王师兄,我好些年没跳了,上次跳舞还是在大学。”
话语出口,她都没发现自己没有叫他“王经理”。
“我也是。”王宇霖浅浅一笑,“小和尚,我记得,是我教你跳的慢四吧。”
“你还记得呀。”何棠也笑了,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那时候在学校的周末舞会上,王宇霖教她跳舞,她可没少踩他的脚。
王宇霖说:“当然记得。”
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瞟到舞池外,宴会厅的外围,秦理坐着轮椅,正被人推着往大厅出口行去。
秦理的目光也正投到舞池中,与王宇霖视线相对。
王宇霖点头致意,秦理微微一笑。
低着头的何棠什么都没看见。
等到秦理离开宴会厅,王宇霖才收回视线,问何棠:“你刚才,在和中勤的秦理聊天?”
何棠有些惊讶:“你也认识秦理呀?”
“……”王宇霖点头,“认识。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吧,也是刚刚才知道他的名字,上次去找秦董签字,和他聊过几句。”
“……”王宇霖见何棠眼神清澈坦然,不禁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何棠咯咯直笑:“当然知道啦,他是秦董的亲戚,在中勤的总经办上班,大概就是做些文员的工作吧。”
王宇霖心中了然,没有再问下去。
卡丽尔一楼咖啡厅的雅座间,秦理和助理马佑杰安静地坐着,一会儿后,乔胜昌和秦勉并肩走来,秦勉身边是一身红衣的乔依媛。
几人寒暄过后,在沙发上坐下,看似倨傲的乔依媛表现得很是礼貌,她先向秦理表示感谢,接着就不声不响地坐在了父亲身边。
秦理眼神一转,就看出乔依媛的注意力是在秦勉身上。
当然,秦勉依旧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也岿然不动的冷漠表情。
三个男人聊了会工作上的事,秦理心思转动,寻了个空挡就和乔依媛搭起了话,他先是问了这次珠宝展的事,夸赞乔依媛设计思路新颖,乔依媛有些得意,便向秦理介绍了自己的创作灵感及整场秀办下来的心得体会。
见他们聊得开心,乔胜昌和秦勉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秦理说:“如果我记的没错,小乔是第二次来D市吧?”
乔胜昌说:“是啊,依媛小学时就出国念书了,直到去年才回来,现在依旧是南京和温哥华两头跑。”
乔依媛接着说:“上次和爸爸来,本来是想趁着工作前最后一个暑假好好玩一下的,没想到发了高烧,什么都没玩就回南京了。”
秦理说:“身体自然是最重要的呀,而且你这不是又来了么。说起来,D市虽然不是旅游城市,美丽的景点还是有几处的。小乔这一次就多留几天,让秦勉陪着你到处玩玩,好不好?”
一番话说完,秦勉的目光一凛,终究没有太大的反应。乔依媛倒是娇柔万分地笑开了,她向秦勉望了一眼,说:“好啊,只是不知道秦勉哥哥会不会有时间。”
秦理向秦勉使了个眼色,秦勉立刻回答:“这些天我是有空的,我会给乔小姐打电话约时间。”
乔依媛很满意,拿出手机就和秦勉互换了号码。这时,乔胜昌示意她,自己和秦家兄弟有事要谈,乔依媛大方地站起来,告辞回了宴会厅。
乔胜昌摇头笑:“我这个女儿,也是被我宠坏了,脾气可不小,还要秦董和秦总多多照顾一下。”
秦理笑眯眯地回答:“乔总言重了,我和秦勉也只比小乔大了四、五岁,大家都是年轻人,本来就该多交朋友。我呢,还希望小乔多和秦勉交流交流呢,我这个弟弟,实在是太闷了。”
乔胜昌听出秦理话里的意思,了然地笑了,秦勉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听见。
三个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半天,秦理借口自己身体不好,说要提前告辞了。乔胜昌送他们出门上车,马佑杰开车,车子开出一段后,秦理按动按钮,驾驶座后升起一道隔离屏,秦理和秦勉就陷入了一个私密空间。
秦理扭头看秦勉,冷静地问:“探过王宇霖口风了?”
秦勉点头:“嗯,他们已经知道城南中学的消息了。”
“那他怎么说?”
“……”秦勉抿了抿嘴唇,答,“他们……也有想法。”
秦理眯起眼睛,左手手指叩着座椅扶手,说:“看来,富洋的野心也不小嘛。”
城南高级中学是D市一所历史悠久的学校,它以严谨的教学态度和高质量的教学水平扬名全省,历年来高考升学率都高居全市榜首,在省里也名列前茅,甚至出过几个省级高考状元。
城南中学的地理位置在闹市区,校区很小,近年来越来越难以满足逐年增长的新生数量。好几年前,就有风声说城南中学要搬迁了,直到最近,才有了确切的消息。市政府在D市东南方划了一块地,作为城南中学的新校区。
新校区是住宿制的,占地非常广,校内设施堪比大学,相对应的,工程造价就扶摇直上了。
黑色轿车在夜色中行驶着。
秦理靠坐在座椅靠背上,眼睛望着车窗外,说:“想想也是,城南中学4个亿的工程,富洋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秦勉点点头,接道:“这几年富洋做过几个大工程,业绩、经验都够了,这个项目又是在家门口,他们自然是想搏一搏的。”
秦理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笑了一下。
秦勉知道他是在思考,没有再出声。
一会儿后,秦理问:“你觉得,王宇霖能代表孙建军的意思吗?”
孙建军是王宇霖的直系上司,富洋建筑的董事长。
秦勉略一沉吟,说:“我认为,王宇霖就是得了孙建军的授意。”
“不一定。”秦理摸摸下巴,“找个机会我找孙建军聊一聊,再争取看看。”
“也好。”
一阵沉默后,秦勉问:“你能不能解释下,你叫我陪乔胜昌的女儿出去玩,是什么意思?”
秦理一怔,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贯彻咱爸妈的指导方针,想让奶奶早点抱曾孙嘛。怎么,嫌乔依媛不够漂亮?”
秦勉不为所动,语气平缓:“别开玩笑,我知道你不会那么无聊。”
秦理这才收起笑:“上个月我不是给你看了市教育局一份名录么,城南中学以前有个副校长,现在做了D市教育局副局长,叫什么名字你记得吗?”
他这么一提,秦勉思索片刻,眼睛倏地睁大了:“乔……胜荣?”
“没错,乔胜荣。”秦理点头,悠闲地回答:“去年乔胜昌来D市,和我聊起过他在D市有个弟弟,在一所中学做过副校长,后来到教育局任职了。我在看教育局名录时就注意到了这个名字,找人一查,果然是乔胜昌的亲弟弟。”
秦勉似乎想起些什么,问:“难道你答应帮富洋围卡丽尔的标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对。”秦理笑答,眼里神采飞扬,“我还发现,乔胜昌和乔胜荣的关系,孙建军还不知道,要不然,他才不会来找我围标。”
秦勉有些吃惊:“难道新景万的报价,也是你安排的?”
秦理眼里精光闪现,语气自信:“是啊,我就是要让中勤中标,要乔胜昌自己来找我。”
说罢,他扭头看秦勉,“你呢,这几天和乔依媛多接触一下,她对你挺有意思,你别老板着一张脸,小姑娘都要被你吓死了。”
“……”
秦理还在说个不停:“再说了,乔依媛条件满好,年龄学历长相身材身家背景都和你满般配,你们要是真能擦出点火花来,也算是歪打正着,正好遂了爸妈和奶奶的愿。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摆什么臭脸给我看?”
他这一说,秦勉的脸色反而更深沉了。
秦理突然想起什么,笑道:“说起来,阿勉,你觉得我们现在还像不像?”
秦勉一愣:“什么意思?”
秦理:“今天有人和我说,你看起来要比我年长几岁,我们只是长得有一点点像,她完全没看出我们是双胞胎哎。”
他加重了“一点点”这三个字的语气,秦勉冷冷地问,“是谁说的?”
“你别管是谁说的。”秦理越说越起劲,干脆降下隔离屏,问起开车的马佑杰,“小马,问你个问题,你说,我现在和阿勉是不是越来越不像了?”
马佑杰本在专心开车,突然听到秦理的问话,吓了一跳,立刻回答:“秦总你别开玩笑了,你和秦董明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真的吗?”秦理摸摸自己下巴,又扭头仔细端详秦勉的脸,秦勉被他看得都要起毛了。
秦理还在顾自观察,啧啧地点评着:“她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哎,你比我Strong许多,还比较黑,我比较瘦,皮肤也白。唔……只是坐了二十多年轮椅而已,居然就变这样了,小时候我们明明很像的。”
秦勉斜睨他一眼。
秦理又问:“阿勉,你说,现在是你比较帅还是我比较帅?”
秦勉已经不想理他了,扭头望向了窗外。
秦理坐直了一些,又把这个问题抛给马佑杰,可怜的马佑杰通过后视镜看到秦理笑嘻嘻的脸和秦勉冷冰冰的表情,委屈地说:“秦总,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得不到答案的秦理很失望,他再次靠回靠背上,想了半天,慢悠悠地下了定论:“嗯……我觉得,一定是我比较帅。阿勉你根本就是长残了。”
秦勉抱着双臂,干脆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宴会厅里依旧音乐环绕,餐食飘香。何棠呆呆地坐在一边,看着王宇霖和那个穿红色裙子的漂亮女孩一起跳舞。
王宇霖真是谦虚了,他明明跳得那么好。那个女孩也是舞技出众,一袭红裙在舞池中翩飞,何棠觉得真是美不胜收。
只是,王宇霖脸上的表情怎么那么……暧昧呀?
他还凑到女孩耳边去说悄悄话,两个人还笑得那么开心!
何棠有些闷闷不乐,站起来去拿了一杯橙汁喝。没想到回来以后,她竟然找不到王宇霖和那个红衣女孩的身影了。
她赶紧给他发短信:【王师兄,你在哪里?】
足足等了十分钟,他才回:【我有点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
何棠对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心里很失望,抬头环视宴会厅,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对她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她喝光橙汁,拎起小包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