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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不是狐狸,我是蝎子(4)

他的样子颇有几分不甘,毕竟在一起三年,他希冀了三年,一直以为有机会的,不想尘埃落定是这样的结果。

朝夕低头沉吟良久,缓缓抬起头,看着他说:“染秋,很抱歉,我不适合你,因为我们内心的距离太远,没有可能的,否则不会在一起三年没有结果。我也努力过,可是……我的生命中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没办法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或者接受一份爱,至少目前没有可能。我不想耽误你,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吧,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孩都可以找得到。”

“可是朝夕,我喜欢你,这你知道的。”

朝夕嘴角浮起一抹微笑:“爱情是两个人两颗心的事。”这话是她以前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可能是路灯的光过于冷,让她唇畔的那抹微笑显得模糊而凄惶,她拍拍林染秋的肩膀,“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嘛,你还是我的老板呢,仍然还是在一起。”

林染秋苦笑着摇头:“朝夕你知不知道你好残忍,每天是在一起,却又不能……唉,看得到葡萄摘不到,这滋味很难受的,你一点都不懂。”

“什么葡萄,你当你是狐狸啊?”

“男人怎么会是狐狸,女人才是,比如你这样的。”

“……”

朝夕斜睨着他,半晌无语。

“怎,怎么了?”林染秋以为她生气了,“开玩笑的,你这么纯怎么是狐狸呢,对不起,对不起……”

朝夕一句话也没说,默默下了车。都到楼梯口了,她突然又回过头,灯影下显得她的身子格外单薄,小小的一个人儿,立在那里,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像。她直直地看着林染秋,黑黝黝的一双大眼深不见底,她说:“我不是狐狸,我是蝎子。”

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说完径直上楼。

朝夕并不知道,林染秋看似潇洒豁达,其实受刺激很大,看着朝夕以那样冷漠的表情转身上楼,他只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他自认是一个放得下的人,因为什么都不缺,所以对什么都不太在乎,无论是名利还是女人他从不强求,每次看到有朋友因为失恋而痛苦不堪时,他就觉得是件很好笑的事情。可是今天晚上,他知道自己受伤了,而且是伤得体无完肤。他驾着车在北三环上风驰电掣,脑子里晕晕乎乎,感觉自己几乎就要失控。

三年的希冀,一场空。

最痛苦莫过于,当失去时他才察觉他对她不是单纯的喜欢。是他自己忽略了,三年亲密相处,他真的忽略了,以为只是喜欢。

如果不是唐三给他打电话,邀他去酒吧HAPPY,他保不准会出车祸。唐三他们是从老头子那里拜完寿后,找不到他的人才给他打电话的。林染秋二话没说调转车头就往建国路那家国际酒店开了,尚存的理智让他还有些许的害怕,怕这么飙下去真出车祸。唐三和一干狐朋狗友都在酒店等他,说是给他介绍新朋友。新朋友叫樊疏桐,林染秋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不多话,但是又很有气场,跟阮丘雄倒是颇有几分相像。可是林染秋完全不在状态,一个人胡言乱语,像喝醉了酒似的,要么就是傻兮兮地独自发笑,搞得唐三以为他神经错乱。

“你丫没受刺激吧?老傻笑个啥……”唐三作势要摸他的额头。

林染秋避开他的爪子,只是笑:“我失恋了,行不?”

“哟,这多新鲜啊,我们林少还能失恋?”旁边的赵学兵挤兑他。

“我怎么不能失恋?”林染秋反问,突然就有些不能自已了,灯光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明显发颤,“我跟她在一起三年了,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喜欢她,结果到今天晚上才知道,其实我爱她,否则不会三年了还像个傻子似的等待机会……她跟我摊牌的时候,我这心哪……”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真他妈的疼,从来没这么疼过,真的,没这么疼过。”

一屋的人瞅着他,都当是看稀奇了。

林染秋素来豁达,懒懒散散,好好的政界不混偏要玩艺术,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太认真似的,也会失恋?

“就是今晚你带去忽悠老头子的那个女孩?”唐三试探着问。

阮丘雄倒是兀自笑了起来:“这么快就失恋了,啧啧啧……”

“兄弟,来,喝酒。”康盛文斟了杯酒给他,一本正经地跟他碰杯,“向你死去的爱情表示沉痛哀悼,请节哀。”

“我都这样了,你还刺激我?”林染秋一脚踢过去,样子真是可怜极了。他越可怜众人越觉着可乐,唐三拍着胸脯说:“今晚包在我身上,兄弟我给你安排节目,包你明早一觉春梦起来,啥事都没有。说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丫什么时候改行拉皮条了?”林染秋讥讽他。

众人一阵哄笑。

樊疏桐是新加入的,一直只是默默喝酒,不参与他们的闹腾。偶尔跟坐旁边的阮丘雄搭下话,阮丘雄笑着跟他碰了下杯,问他:“你失恋过吗?”

樊疏桐眉头微微挑起,深遂的眸中看不清稍纵即逝的是何种神情,唇角浮出淡淡的笑意,反问:“你觉得我失恋过吗?”

阮丘雄端详着他,点点头:“应该有。”

“何以见得?”

“感觉。”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找到了某种共鸣。

“爱情……”阮丘雄转动着高脚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像是自语,“是我们这种人最奢侈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得到的。”说着忽然又抬起头,想了想,“不过今晚见到一个女孩子,倒是蛮有感觉,我一下就被击倒了。”

“是吗?”樊疏桐表现出了几分兴趣。

阮丘雄笑着点点头,把目光投向旁边失魂落魄被唐三他们围着灌酒的林染秋,眼中焕发出异样的神采:“所以听到我外甥失恋的消息,我真是很高兴,我已经看到丘比特朝我举着箭了,今晚我会失眠。”说着向樊疏桐举起酒杯,“来,为爱情干杯!”

如果,如果樊疏桐当时多问一句,那女孩是什么样的,叫什么名字,也许后来的很多事情都会改变。可是他没有问,他素来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而且他心里也有事,喝了几杯酒后就回酒店了,因为傍晚的时候他接到连波的电话,说要来趟北京,一早的班机,他得去接机。算算兄弟俩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平常电话也打得少,一听说连波要来北京,樊疏桐很兴奋,回酒店勉强睡了两三个钟头天已经大亮,他不要阿斌开车,亲自驾车直奔机场。

虽然严重睡眠不足,但樊疏桐觉得大脑皮层一直处于高度亢奋状态,非常凑巧的是,刚接了连波出来,在停车场居然碰见了昨晚失恋大醉的林染秋,估计还没醒酒,走路都在摇晃。“哟,你这样还敢开车出来啊?”虽然是刚认识,樊疏桐还是认出了林染秋,瞅着他乐。

林染秋正准备开车门,见到樊疏桐,也认出来了:“哟,这么巧,你怎么在这?接人还是送人?”

“我接人。”樊疏桐因为见到连波心情大好,指了指旁边腼腆的秀才,“这是我弟弟连波,刚接到的。你呢?”

林染秋神智倒像是清醒的,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底布满血丝,也难怪,昨晚大家闹到凌晨五点散场,他都不知道怎么摸回家的。他很热情地跟连波握手,“幸会,我跟疏桐才认识,没想到又多了一个朋友。”一边又跟樊疏桐说,“我是送人,一大早就爬起来了,送个朋友去G省……”

“G省?”连波很意外,终于搭话了,“我就是从G省那边过来的呢。”

“哦哟,那真是巧。”

“是啊,很巧。”

……

樊疏桐接到连波,直接将他安排住进他下榻的酒店,兄弟俩太久没见面,有很多话要说,樊疏桐执意要跟他睡一个房间,反正豪华套间有两间卧室。

安顿完后,樊疏桐带连波到酒店二楼餐厅喝早茶。

作为接待外宾的国际大酒店,餐厅自然是铺天盖地的华丽,这让从偏僻的边陲小镇过来的连波很不适应,大气不敢出,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樊疏桐一边点餐一边打量畏畏缩缩的连波,心里很不好受,默默叹着气。

连波还是老样子,就是黑了些,估计跟海边的紫外线有关系,他穿着非常朴素,半旧的一件咖啡色夹克配衬衣,牛仔裤洗得发白,脚上居然穿了双千层底的黑布鞋,樊疏桐不服他都不行了。樊疏桐注意到他的领口和袖口都磨得毛毛的,却还是干干净净。这倒是符合这位秀才一贯的作风,朴素整洁,清清爽爽,即便是跟一身名牌的樊疏桐比起来寒酸得不像样子,但看上去还是很舒服,标准的教师模样。

在樊疏桐的感觉里,连波一直就是个清教徒形象,不食人间烟火,清心寡欲,他显然跟这喧嚣浮华灯红酒绿的现实世界格格不入。所以,连波的眼眸还是清澈明亮,不含一点杂质,干净得让人自惭形秽,比如樊疏桐自己。

一个人,活在这乱糟糟的世上,何以让自己保持得如此干净。

樊疏桐觉得连波是个谜。

他自己就没办法了,十八岁就学会了跟女人上床,吃喝玩乐无所不为,什么龌龊的人龌龊的事他都见过,甚至还干过。现在他每天早晚要洗两个澡,对饮食起居的洁净要求苛刻得有些变态,而且是越来越变态,早上就因为发现枕头上有两根头发丝,他把做清洁的服务生骂得要跳楼,可是有什么用,他还是觉得自己污浊不堪,他总是能从自己身上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从灵魂到心,整个的腐朽了。

而且最让他不可理喻的是,连波还是处子身,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见到陌生女性还会脸红,就像刚才,女侍应生过来给他沏茶时,他紧张得说话都磕巴。樊疏桐在旁边看着直摇头,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男人,即便不找女人,想也应该想吧,不然怎么能算男人?每次跟寇海说到这事,樊疏桐就忧心不已,其实他很清楚,连波不接触女人不是因为他真的不想女人,而是他心里没办法装下别人,就跟樊疏桐的洁癖一样,连波是根深蒂固的完美主义者,他容忍不了爱和性的分离。

“有时候我都想帮他去睡女人,看着就急,都这么大的人了。”樊疏桐有一次跟寇海谈到连波,口不择言。

寇海当时笑得快背过去,挤兑他:“你啊你,你就是睡一百个女人也代替不了连波啊,你睡的还是你睡的,算不到连波的头上去。”

“所以我才着急!”

黑皮出了个馊主意:“不如下点药把连波办了。”

樊疏桐当时扑过去就要掐死他。

这会儿,樊疏桐看着窘迫的连波,颇有点恨铁不成钢,连个姿色平庸得扔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女侍应都让他脸红,真不知道他将来怎么找媳妇,樊疏桐连连叹气:“我说秀才啊,你真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不找女人?”

连波很斯文地一笑:“你不也没结婚嘛。”

“我是玩厌了不想结婚,而且也不想拖累别人。”樊疏桐夹起一块点心放盘中,指了指头。

“还是痛吗?”

“是啊,早晚会痛死过去的。”

“一般什么时候痛呢?”

连波以为找到了话题,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真不该问。

樊疏桐缓缓抬起头,嘴角上扬,仿佛是想笑,却像牵动了什么伤口,眸底闪过难言的痛楚。“想朝夕的时候。”他这么说。

连波哑然,愣愣地看着他……

樊疏桐夹了个灌汤包到连波的碗里,神色倒是淡然:“吃吧,别冷了。”

“还是没有消息吗?”连波问。

“没有,一点都没有。”

“听说,你给首长打过电话。”

樊疏桐愕然:“这么快你就知道了?我昨晚打的……”

连波笑了起来:“一大早,我在等飞机的时候,首长就给我打电话,说你昨晚跟他通了电话,感觉他非常兴奋。”

樊疏桐的脸立即就垮了下来,没好气地说:“我是为了打听朝夕的下落,不然我疯了吧,给他打什么见鬼的电话。”

“哥,别这么说,首长其实很可怜,年纪这么大了,身体很不好,老是住院,我来的时候他又进医院,你抽空去看看他吧。”

樊疏桐就两个字:“没门!”

说着不耐地摆摆手,“换个话题吧,说点高兴的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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