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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乾隆更急,大步走向床边,只见棉被盖得密不透风,棉被里的身子抖得连床都一起晃动,不禁大惊,就喊着说:

“小燕子!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有没有宣太医?怎么抖成这样?赶快给朕瞧瞧!”

彩霞慌成一团,赶快爬行到床边,用手紧紧压着明月的棉被:

“格格不许瞧……”

乾隆又惊又疑:

“不许瞧?又犯老毛病了?”就拍拍棉被,“为什么又把自己蒙起来?这次是谁惹你了?怎么每次心里不痛快,就把自己蒙起来?出来!”

明月在棉被里含含糊糊地哼哼着:

“不……不……不出来!”

乾隆生气,着急,喊道:

“出来!朕命令你出来!”

明月死命扯住棉被:

“不……不……不出来!”

令妃就说:

“皇上别急,格格又闹小孩脾气了!我来问问她!”她走上前去,伸手按住棉被,立即心惊肉跳,惊呼,“不得了!抖成这样,一定病得不轻,不能由着她,赶快看看是怎么了,赶快宣太医!”一面说着,一面用力掀开了棉被。

明月从床上滚落到床下,整个人抖成一团,匍匐于地,颤声说:

“奴婢……该……该……该死……”

乾隆大惊,眼睛瞪得像铜铃。

12

小燕子浑然不知,漱芳斋已经有变。她陶醉得不得了。

这个晚上,对她来说,实在太珍贵了!终于亲眼见到了紫薇,终于亲耳听到紫薇说不怪她,原谅她了。回宫的一路上,她一直飘飘欲仙。尔康、尔泰、紫薇都上了车,送她到宫门口。大家生怕回宫之后有状况,拼命教她,如果被人撞到,要怎么应付。小燕子心情这么愉快,听也听不进去,毫不在意地说:

“只要进了宫,就没事了!如果在宫墙里面被逮到,自己就来个死不认账!谁能证明咱们出过宫?”一面转头对永琪说,“五阿哥,就说你在教我作诗,明天纪师傅要考!赶快教我一首诗吧!”

“诗?诗?好,你记着,皇阿玛喜欢李白,李白有一首喝酒的诗,是这样写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永琪真的教了起来。

小燕子忙着恶补,念道:

“花间一壶酒,不坐不相亲,举杯……举杯……”

“不是‘不坐不相亲’,是‘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就是举着杯子,邀请你房里那个明月来喝酒……”尔泰赶快帮忙。

“这个我记住了,‘举杯邀明月’!有没有‘举杯邀彩霞’呢?”尔康觉得这个办法烂极了,急忙说:

“听我说!现在背诗已经来不及,反正,如果被抓到,也是落在侍卫手里。半夜三更,没有人会去惊动皇上!侍卫毕竟好打发,你们一个是阿哥,一个是格格,尽管拿出威风来吼他们!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来得罪皇上面前最得宠的两个人!所以,赖定了,是在宫里走动走动,就对了!我和尔泰,五更就会进宫来看动静,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和令妃娘娘,一定会想办法营救!”

永琪连连点头:

“还是尔康脑筋清楚,就这么办!小燕子,别忘记你是还珠格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人敢惹咱们,知道吗?”

小燕子猛点头。

“如果进不了宫,只好先回府去商量大计,我们会看着你们进宫再离去!”

紫薇见皇宫在即,便拉着小燕子的手,非常不放心地叮嘱:

“你在宫里,真的不比外面,你一定要小心,不能太任性了!五阿哥有一句话,‘伴君如伴虎’,你要放在心里呀!不管皇阿玛多疼你,他还是皇帝!”

“我知道了!不会再惹他了!”小燕子看着紫薇,“告诉柳青柳红,我下次出了宫,一定会去看他们!”

“我会的!”

“别依依不舍了!宫门快到了,小燕子,你坐回驾驶座上去!尔康、尔泰、紫薇,你们三个下车吧,不过,没有马车,你们怎么回去呢?”永琪问。

“这么好的月色,散散步就回去了!”尔康说。

小燕子把紫薇一抱,千千万万个舍不得,羡慕已极地说:

“我不要回宫了,我要跟你们一起,在月光下散步!”

“别闹了!你是我们带出来的,如果丢了,大家都完了!赶快,下车的下车,换位子的换位子!”尔泰喊。

于是,马车停下,尔泰、尔康、紫薇下车。

马车向前驶去。小燕子在驾驶座上,拼命对紫薇挥手。

“紫薇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不要气我,不要怪我啊!”

“别喊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决去吧!”

马车停在宫门前,小桂子下车,伸手拍门。

紫薇、尔康、尔泰躲在暗处观望。

宫门开了,侍卫出来。一看是五阿哥,纷纷请安,高喊“吉祥”,对于那个半蒙着脸、缩着头、毫不起眼的小燕子浑然不疑,马车踢踢踏踏进去了。

宫门关上。

尔康、尔泰、紫薇从暗处走出,大家相对而笑,全都吐出一口长气。

小燕子进了宫,好生得意,真是人不知鬼不觉。

下了马车,永琪不放心,一直送小燕子到漱芳斋。

整个漱芳斋静悄悄的,安详极了,窗子上,透出明亮的灯光。

两人四面看看,放了心,彼此互视,相对一笑。小燕子用手背拍拍永琪:

“成功了,谢谢你,这个晚上对我太重要了,我永远忘不了今晚!你的大恩大德,我记在心上了!”

“你记在心上就好了,别提什么大恩大德了!”永琪眼光停在她脸上,话中有话地说。

“你快回去吧!”小燕子笑笑。

“我看你进去了,我再回去……”想想,又说,“我送你进去吧!怎么小邓子小卓子都睡死了,一个也不出来接你?这儿黑,小心门槛……”

小燕子推开大厅的门,还回头看永琪:

“我兴奋得很,一点都不困,干脆进来喝杯茶吧!要不然……”睁着骨碌大眼,异想天开地说,“这样吧!我让小邓子他们烫一壶酒,弄点小菜,咱们庆祝一下,好不好?”

永琪一怔,虽知不妥,但是,这种诱惑力太大了,立刻喜悦地答道:

“好极了!古人秉烛夜游,我们也来‘花间小酌’吧!哈哈!”

二人嘻嘻哈哈,进入大厅去。一走进大厅,乾隆那威严的声音,就像焦雷般在两人耳边炸开:

“小燕子!永琪!回来了?要不要烫一壶酒,弄点小菜,咱们大家喝两杯?”

小燕子和永琪,吓得魂飞魄散,大惊抬头,只见乾隆和令妃端坐房中,后面站着一排宫女太监,小邓子、小卓子、明月、彩霞跪了一地。

小燕子和永琪,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两人嘣咚嘣咚跪落地,异口同声,惊慌地喊着:

“皇阿玛!令妃娘娘!”

乾隆脸色铁青,瞪视着二人,大喝一声:

“你们到哪里去了?小燕子,你说!”

令妃着急地看着小燕子和永琪,心里也是一肚子的疑惑,没办法给两人任何暗示,急得不得了。

永琪怕小燕子说得不对,急忙插嘴禀告:

“皇阿玛,我和还珠格格……”

“永琪,没问你,你不要开口!”乾隆打断了永琪,看着小燕子,“你说!”

小燕子心慌意乱,害怕极了,看永琪,看乾隆,讷讷地说:

“我们没有去哪儿,就在这御花园里,走走……明天纪师傅要考作诗……五阿哥教我作诗……”

永琪眉头一皱,心中暗叫不妙。

“哦?”乾隆兴趣来了,“永琪教你作诗?教你作了什么诗?”

“这……这……就是一首诗……一首诗……”

“哪一首诗?念来听听看!”

小燕子求救地看永琪。

“皇阿玛……”永琪忍不住开口。

“永琪!你住口!”乾隆厉声喊,“现在不是在书房,你把糊弄纪师傅那一套收起来!”

永琪闭住嘴,不敢说话了。

小燕子没辙了,只得硬着头皮说:

“一首有关喝酒的诗……是……举杯邀明月……”

“哦?举杯邀明月,怎么样?”

“举杯邀明月……举杯邀明月……”小燕子吞吞吐吐。

“举杯邀明月……到底怎样?”

小燕子冲口而出:

“举杯邀明月,板子就上身!”

乾隆睁大眼睛,惊愕极了。

“什么?你说什么?”

小燕子知道遮掩不过,惶急之下,又豁出去了,大声说:

“我知道我又惨了,给皇阿玛逮个正着,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反正作诗还是没作诗都一样,板子又要上身了!皇阿玛,你要打我,你就打吧!五阿哥是被我逼的,你不要怪他!这次,请你换一个地方打打,原来的地方伤还没好,打手心好了……”吸口气,眼睛一闭,伸出手掌,惨然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皇阿玛请打!打过了,气消了,再来审我!”

乾隆瞪视着她,真是又生气,又无奈。

“你知道会挨板子,你还不怕?打也打不好,管也管不好,教也教不好,你这么顽劣,到底要朕把你怎样?你的板子,朕待会儿再打,你先告诉朕,你这样一身打扮,让明月在房里装睡,你到底是做什么?”

小燕子转头看明月,气呼呼地说:

“是谁出卖我?”

“谁都没出卖你,是朕好心来看你,他们一屋子奴才吓得发抖,整个床都咯吱咯吱响,朕还以为你又病得严重了,一掀棉被,明月就滚下床来了!这些奴才真是坏透了!等你挨完打,朕再一个个打他们,然后通通送到火房里去当差!”

小燕子大惊,嘣咚一声,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凄楚地喊:

“皇阿玛!我知道我这次错大了,你要怎么罚我都没有关系,可是,不要怪罪到他们身上去!自从皇阿玛把他们四个赐给了我,他们陪我,侍候我,照顾我,帮我解闷,散心……我挨打,他们比我还难过,对我简直好得不得了……跟我已经成了一家人一样……”

令妃忍不住咳了一声:

“格格!奴才就是奴才……”

“我知道,我知道!”小燕子哀声喊道,“我是金枝玉叶,不可以跟‘奴才做朋友’,不可以说他们是一家人……可是,皇阿玛!在我进宫以前,我不是金枝玉叶,我也吃过很多苦,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我也去饭馆里做过工,也到戏班里卖过艺,我也做过‘奴才’啊!如果每个主子都那么凶,我已经见不到皇阿玛了!”

乾隆听得好惊讶。

“你去饭馆做过工?去戏班子里卖过艺?怎么以前没说过?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就是从济南到北京这一路上的事啊!我没说,是因为皇阿玛没问啊!”

乾隆凝视小燕子,觉得小燕子越来越莫测高深了,蹙眉不语。

“皇阿玛!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晚,是我鼓动大家帮我,要打要罚,我都认了!请您高抬贵手,饶了不相干的人!小燕子给您磕头,给您谢恩!”小燕子连连磕头,说得诚挚已极,字字掏自肺腑。

乾隆凝视她,颇感震撼,不知怎的,竟严厉不起来了。

“你先告诉朕,你今晚去了哪里?”

小燕子抬头正视乾隆,心想,撒了谎也圆不过去,就老实地招了:

“去了福大人家里!”

永琪吓了一跳,惊看小燕子。

乾隆纳闷极了,也惊看小燕子。

令妃更是吃惊,不住地看永琪,永琪对她暗暗点头,做眼色。令妃一肚子疑惑,又没办法细问,只得忍耐着不说话。

小燕子就激动地喊:

“我跟皇阿玛求过好多次,让我出宫走走!皇阿玛就是不许,我住在宫里,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可是,真的像坐监牢一样呀!我快要闷死了,烦死了。我好想出去,哪怕就是看看街道,看看人群都可以!上次,为了想出去,我连墙都翻了。这次不敢翻墙,只有求着五阿哥和尔泰,带我出去。他们两个看我可怜,就被我说动了!我们也没去别的地方,只去了尔泰家里……”

乾隆狐疑地看永琪:

“她说的是真的吗?你们去福家了?”

永琪不得不承认了。

“是!我们去了尔泰家里,坐了一坐就赶回来了!”

乾隆满心疑惑,纳闷地看两人:

“你们费尽心机,好不容易蒙混出宫,居然哪儿都没去,只是去福伦家里坐了一坐?”

“回皇阿玛!实在不敢带她去别的地方!”永琪斗胆说。

令妃急忙打圆场:

“哦,原来去了福伦那儿,好在是自家亲戚,总比出去乱跑要好!”

乾隆在两人脸上看来看去,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就一拍桌子,厉声说:

“永琪!你是兄长,居然跟着小燕子胡闹!不要以为你是阿哥,朕就会纵容你!小燕子不懂规矩,难道你也不懂吗?”

永琪惭愧地低下头去:

“永琪知罪!凭皇阿玛处罚!”

小燕子看乾隆,心里好急,知道乾隆一生气,连格格都会挨板子,阿哥大概也逃不掉,就磕头说:

“皇阿玛!我说过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罚我就可以了!”

永琪心里也好急,想到小燕子挨打还没好,至今连“坐”都不能坐,如果再挨打,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就也磕头喊:

“皇阿玛!小燕子身子单薄,才挨过打,不能再罚!儿臣身为兄长,不曾开导,甘愿受罚!”

乾隆见两个兄妹抢着愿为对方受罚,而且都是真心真意,心里有些震撼,有些感动,也有些困惑。听到更鼓已经敲了三响,自己也闹累了,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严肃地盯着两个人说:

“今晚太晚了,朕没有时间审你们!你们两个也可以散会了。至于酒吗?也别喝了,明天早朝之后,你们两个到我书房里来,朕要好好地跟你们算算账!”

永琪连忙磕头,嘴里应着“是”。

乾隆一起身,令妃就跟着站了起来。乾隆转身一走,令妃和宫女太监们赶紧跟随。永琪哪里敢继续留在漱芳斋,飞快地看了小燕子一眼,什么话都没办法说,就起身追着乾隆:

“儿臣送皇阿玛回宫!”

乾隆便带着令妃、永琪、宫女、太监们浩浩荡荡地走了。

房间里剩下小燕子、小邓子、小卓子、明月、彩霞。五人面面相覷,全都惊魂未定。过了好半晌,大家才回过神来,小邓子就对小燕子倒身下拜,夸张地把手高举着再扑下地,嘴里乱七八糟地喊:

“格格!主子!千岁!祖宗……你饶了咱们吧!万岁爷随时会来漱芳斋,你再也不要出花样了!咱们实在招架不住啊!”

小燕子坐在地上,睁大眼睛,惊惶地想着,明天早朝以后,乾隆还要审她!天啊!怎么办?怎么办?今晚没办法睡觉了,天亮就得去五阿哥那儿,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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