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生在一个荒谬的世界的人唯一真正的责任是活下去，是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反抗，自己的自由。
——加缪
乐麟来到“射月街”正是华灯初上之时，陆家嘴高楼间的大风吹得头发向后扬起。他抬头先看了眼大楼间刺眼的霓虹，又望了望了黑沉的夜色，紧了一下衣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到这里他都会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这种郁闷的感觉很没来由，说出来一定会被他的死党蔡恒嗤之以鼻，但这种感觉确实存在。
“射月街”是有名的刀具一条街，各色的匕首、藏刀、军刺都有出售，甚至还有土制猎枪和加强弓弩，是冷兵器爱好者最喜欢的地方。现代社会，这些都是被管制的商品，但人就是这样你越管着他，他就越有逆反心理。这条位于陆家嘴附近的小街，异乎寻常的热闹。
今晚乐麟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买刀，事实上他家里收藏了五十多把各色刀具，寻常货色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他来的目的是为了配一个刀鞘，三个月前他在刀市淘到了一柄匕首，但却找不到合适的刀鞘。那匕首有些怪异，哪怕是看上去合适的刀鞘，都会在一天内就被它穿透。但乐麟如果贴身将其带在怀里，却又感觉很温暖。
远处蔡恒向乐麟跑过来，捶了他一拳说：“为了个刀鞘你已经来这里三次了，有必要吗？今天再搞不到别指望我再陪你来，浪费时间啊。”
蔡恒是乐麟的同事，平时两个人的关系最好。
“会找到的。”乐麟笑了笑，“你别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平时你要做点什么我不都跟你一起？何况你家又不远！”
“是不远，但最近我不撩妹吗？时间不够用啊。”蔡恒笑道，“再说了，明天我们不是一场球赛吗。今天当然应该好好睡一觉。听说对方请了高手来。”
“反正主力是我不是你。你紧张什么？市面上能有什么高手请啊？”乐麟不以为然道。
两个人一面走一面调侃着，直接向一个红色顶棚的摊位走去。那个五金店的顶棚很漂亮，像一柄红色的斩马刀，夜晚顶灯亮着，远远的五十米外就能看得非常真切。那胖老板看到乐麟非常高兴，走出铺子欢迎道：“小乐！又来找刀鞘啊？我这次可是给你留了个好东西啊！”
“少来少来，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拿回去几天就破了，还不肯退钱。你真当我很有钱啊？”乐麟笑着抱怨，做生意的当然都是不肯退钱的，这个其实没啥好争的。
“这次不一样了，我给你搞了鳄鱼皮的刀鞘啊！鳄鱼皮！”胖老板一面说着，一面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漂亮的盒子。
“滚蛋吧，胖子。鳄鱼皮，你赚他的钱还不够多啊？乐麟就是喜欢刀，他可不是傻子。”蔡恒忍不住道。
“你那把刀快，普通的东西当然罩不住它。鳄鱼皮不同，这玩意儿我试过了，我这里最厉害的刀也伤不到它。不相信你拿出刀来试试看，如果划破了你不要就是了，我也不要你赔钱。”胖老板非常自信。
乐麟挠了挠头，从怀中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那是一把刀锋只有三十公分左右的短刃，锋刃如一泓秋水光芒流动，在灯光下有一种静寂的灿烂。
“真是好东西，这东西认人，刚落在这条街上的时候，看上去就是条废铁。你买回去之后，一下子就不一样了。”胖老板一面说着，一面打开盒子，“但我给你找的刀鞘也不一般。南美搞来的好东西。看在你是老主顾，五百块！我只赚一点点！”那是一个黑色的镶着金边的刀鞘，似乎比乐麟手中的匕首需要的长度还长些。
“一个刀鞘五百块。你怎么不去抢啊？”乐麟没好气道。
“你可以试试看啊。用你的家伙划划看！”胖老板也来劲了，他用手边的剪刀连续剪了那刀鞘几下，鳄鱼皮纹丝不动。
乐麟眯着眼睛，摇头笑了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他握着匕首，在那鳄鱼皮上飞快掠过。刀鞘居然被一刀解体……
胖老板眼睛都直了，失声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蔡恒拍了拍乐麟的肩膀，笑道：“看来你又白来一次。唉，回去吧！”
“再看看。”乐麟的目光落在角落中的一个军绿色的皮鞘上，“老板，那个是啥？军用的？”
“嗯，好像是上次收货的时候，和一堆破东西一起收来的。你要的话，拿去用吧。我以后找到新的刀鞘再叫你。”胖老板正心疼他的鳄鱼皮，魂不守舍的回答，“奶奶的，那个卖我鳄鱼皮的家伙居然敢骗我。”
乐麟从柜台拿出那个军绿色的刀鞘，刀鞘上赫然还有暗红色的血迹，这东西可能是古董啊。他晃了晃刀鞘，然后把匕首稳稳插入，大小正合适。贴身把刀收好，他笑了笑道：“也不算白来。这东西旧了点，但很合适。”
这时手机忽然响起。乐麟接了电话直皱眉。蔡恒看他打好电话，好奇道：“又怎么了？公司里的电话？”
“是。要回去一次，好像邮件服务器不行。”乐麟皱眉道：“路是不远，过了摆渡就是，但就是很麻烦。这种破工作趁早不做。”
“不做？不做你喝西北风啊？”蔡恒笑骂道。他抬头看了看，居然天空飘起了雪花，奇道：“刚刚入冬就下雪。这里是不是上海啊？”
乐麟望手心呼了口热气，笑道：“我走了，明天还要踢球。希望那破服务器别太糟糕。”说着他朝渡口走去。
蔡恒看着他的背影，隐约觉得乐麟和刚才见面的时候有了些不同，但他说不清楚为什么。
陆家嘴到外滩的摆渡的确不远。但天空中的雪花越来越大，乐麟来到渡口的时候，几乎只能看清楚前方二十米的景物。前面的轮渡响了下汽笛，他按着怀里的匕首拼命跑了起来。轮渡的铁门正要关闭，乐麟像风一样的冲了进去，偌大的摆渡船只有他一个乘客。周围黑漆漆的，轮船缓慢地在黄浦江中行驶。江面上的风雪则越来越大。
咣当一声，轮渡靠山了码头，乐麟长出一口气，迈步跨出轮船。突然就觉得头顶上一道刺眼的光线照射下来，嘭的一下他被撞出两三米。
“我靠。”乐麟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这轮渡明明没其他人，难道是对面来的上船的车？抬头一个看，撞他的竟是个个子不高的青年，一身灰色的衣服，一头长发懒散的顶在头上，样子相当温文俊秀，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已经被撞歪。
那灰衣青年推着眼镜，赶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有人。”
但乐麟却没理他，只是傻傻地看着面前本该是码头的地方，吃惊说：“这是什么……”
眼前当然不再是码头，而是十车道的公路！两架带翼的黑色飞行器呼啸而过，紧接着是几部太空梭一般的小型飞车，那速度让他完全无法接受，下意识地退后两步，仔细观察面前的公路。
公路两旁的慢车道已经没了，穿梭不绝的公路上时不时地有带翼的飞行器掠过，至于人行道更是没有踪影。
乐麟皱眉说道：“这里难道不是外滩？”他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抓住身边那灰衣青年问道：“这是哪里？”
那人抓了抓头，抬腕看了看表说道：“外滩呀。”
乐麟张大了嘴巴，这里哪里像外滩？
那人耸耸肩，没再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