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朱勇平的不在场证明,诸葛警官相信不会有伪造的成分,因为一个警察如果要洗脱自己的嫌疑,不会在无谓的人证上面做太多的文章。
残缺的家
施戈明将从图书馆资料中抄下的劫案遗失纸币的号码摊开在桌子上,取出《乱世佳人》电影海报后妻子藏匿的那张十元大钞。
号码完全吻合,这正是劫案中遗失的纸币之一。
施戈明感到非常震惊,妻子怎么会拿到这张纸币的呢?难道这笔巨款并没有遗失,而是落到了妻子的手中?妻子的汇款单、岳父的月饼盒,这些东西从施戈明的脑海深处涌了出来。如果说妻子和这起惊天大劫案没有关系,施戈明都会觉得这是在欺骗自己。
仔细推敲琢磨那起劫案,当时所有人都蹲在大厅里,妻子居然能在歹徒严密的看守下按响报警器,这似乎有点不切实际。而妻子在劫案发生后不久就辞职了,为此还不惜和父亲断绝关系,是什么原因促成她作出这样果断的决定?这犹如一道填空题摆在施戈明的面前,如果在“原因”一栏后的空格填上“金钱”,所有的事情看来就是那样的顺理成章。妻子与遗失的一百六十万元脱不了干系了,可能的情况有两种:一是妻子和抢劫犯是同伙,事成之后,她分到了赃款;二是妻子在混乱中偷偷藏匿了那笔钱,独吞了一百六十万元的巨款。
在证据还不充足的情况下,丈夫不会相信妻子的罪行,他宁愿相信妻子是第二种情况。在施戈明的潜意识中,他强迫自己认为这不算什么大罪,只是一时糊涂顺手牵羊。
在妻子封闭的过去上,施戈明凿出了一个大口子,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一个怎样的秘密?二十年的婚姻生活,妻子从来都是忠良贤淑的样子,这使施戈明难以将银行抢劫犯同柔弱的她联系在一起。
又是一个孤独的夜晚,施戈明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墙上的日历还停留在妻子出门的那个日期,它仿佛在提醒着男主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也许往后妻子再也不会回家了。
朦胧间,施戈明听到了自己的呼噜声,好像也听到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是妻子回来了!
施戈明像一位百米运动员一样,飞快地跃身而起,冲到了门口。
门口有一位柔弱的女孩,正脱去粉红色的毛绒外套挂上衣架,她熟练地从鞋柜中取出一双拖鞋换上,头也不抬地对施戈明说道:“爸,我回来了。”
是家里另一个女人回来了。
看到回来的不是妻子,施戈明有些失望,但也略感欣慰,至少今晚他不会一个人对着墙壁说话了。
“妈妈上哪儿去了?”女儿看到妻子的鞋子没在鞋柜里,随口问道。
施戈明无言以对。
女儿吃惊地看着乱作一团的房子,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家了:满地的DVD光碟,沙发的靠垫散落在旁,墙壁上歪斜的海报,烟头溢出的烟灰缸,一派单身汉公寓的景象。
“怎么回事?”女儿的第一反应是爸妈又吵架了,但她在屋子里没有找到妈妈的踪影,“妈妈上哪儿去了啊?”
听着女儿责备的语气,施戈明解释道:“你妈妈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接着他把那天晚上之后的事情告诉了女儿,当然他省略了跟踪妻子并发现尸体的那部分。
“你没有去报警吗?”
“现在连情况都没弄明白,要我怎么和警察说?”女儿当然不知道妻子与谋杀案有关,施戈明要快点打消女儿的这个念头。或许报警是迟早的事,可目前还不是时候。
女儿跪在地上,收拾起凌乱的房间来,母亲不在的时候,女人的天职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施戈明这才发觉自己置身于这个乌烟瘴气的房间已经好几天了,他连忙加入了大扫除的工作。父女俩就这样安静地共处一室,没有任何交流,但这也让施戈明感觉幸福萦绕。
“你难得回家,早点休息吧!”收拾停当后,施戈明关切地对女儿说。
父亲的关怀是任何一个女儿都无法抗拒的,她顺从地让父亲为她塞紧肩头的被角。父亲的眼窝深陷,在阴影和黑眼圈的重重包围之下,已经看不清他的眼睛了。他呼出的气息中的烟草味,比以往更加浓烈了。终于,父亲起身准备关灯离开她的房间的时候,女儿撒着娇请求道:“如果妈妈明天还不回来,我们就去报警吧!”
父亲还是坚持,轻轻地摇摇头。
“那么我找个人来帮我们找妈妈吧!他可是专职做这个的。”这是刚才整理房间时,女儿就想好了的对策。
“他是谁?”父亲好奇地问。
“一个私家侦探。”
《尼罗河惨案》中那个留有小胡子的胖子,在施戈明脑中闪过。
“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对女儿社交圈的意外,全写在了施戈明疲惫的脸上。
“等他明天来了,你自己再问他吧!”女儿翻了个身,不让父亲有面对面回绝的机会。
施戈明退出了房间。打发了女儿后,他开始计划明天的行程。记在手机中的那个美容院,他已在电话黄页里搜寻到了它的地址。妻子或许就在那个地方,至少妻子那两个朋友对妻子的去向会有所了解。这就是明天他需要做的。
家庭的温情在缺少一位家庭成员的时候,像暖流般注入施戈明的心房,施戈明和女儿的感情丝毫不亚于《克莱默夫妇》中那个单亲家庭的父子俩。
终于能踏实地躺在没有妻子的床上了,闭眼前,施戈明在心中默默向女儿立下誓言:“燕子,我保证为你找回妈妈。”
燕子的求助
一大早,石磊接到了燕子的电话,燕子让他把左庶请去她家里。
“双休日都不让人睡个舒坦觉,真是的!”石磊挂掉电话后,愁眉苦脸地起了床。
学妹的请求他自然不忍心拒绝,况且学妹又长得那样可爱动人,这才会让石磊违背意愿满口答应,还夸下海口在一个小时内把人带到。
室外凛冽的寒风让石磊睡意全无,他这才想起自己连原因都没问。
“真粗心。”石磊往自己脑门上就是一掌,随即他大大的脑袋就拍出了对策。
“你说的是真的吗?”左庶惺忪的双眼前所未有地睁得老大。
“我骗你干吗?”石磊眼神游离在调查事务所的天花板上,他没有勇气与那双侦探的眼睛对峙。
“那我们快走,”左庶扣上绒线帽,抬腕看了看表,“坐出租车的话,应该还赶得及。”
石磊强忍住窃喜,迈开轻松的步子,跳上了开往燕子家的出租车。
燕子给侦探社团学长石磊打完电话,正巧八点,生活一向自律的父亲还是没有起床。尽管今天是双休日,但父亲平时也会早起,今天有些反常。
燕子心想:父亲为母亲的事情操劳过度,让他多睡一会儿吧!燕子开始为父亲准备起早餐来——热腾腾的油条、大饼加上入口即化的豆浆。三元钱都不到的早餐,却不是每个当女儿的都会为父亲准备的。燕子把这些食物端进厨房的时候,却发现微波炉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食物,一张如病历般潦草的便签纸贴在微波炉上:
我出去了,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这里面有你喜欢吃的菜,足够你吃一天了。
如果加上燕子自己手中的早餐,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今天的食物的确是足够了。
悦耳的门铃声将燕子的失落感暂时驱散出心头。左庶和石磊赶在九点钟之前就踏进了燕子的家门。
“你没事吧?”石磊出神地看着主妇打扮的燕子。
“他在电话中说了些什么?”左庶显得很焦急。
“什么电话?”
“‘死神的右手’不是给你……”燕子迷茫的神情,顿时让左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看来自己受到了一个人的蒙蔽。
“其实,我想请你帮助我找到妈妈,她已经离开家好几天了。”燕子央求道,生怕左庶不答应。
“你的妈妈?……”石磊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左庶在一旁瞪着,于是改口道,“你们慢慢谈吧!燕子,你家厨房在哪里?我帮你们倒水去。”
家里那堆密密麻麻的电影光碟,是两位客人目光停留得最久的东西。看见了墙上没人更新的日历,左庶推测那就是燕子的母亲失踪的日期。
“这是你的妈妈吗?”左庶拿起电视柜上的相框,照片上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能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有众多的追求者。
“这张照片是去年她生日时我为她拍的。”看得出燕子是个孝顺的孩子。
“好漂亮啊!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石磊手中拿着大饼和油条,凑了过来,他还递给左庶一张纸——那张施戈明留给女儿的便签条。
“你的父亲已经先行动了,如果你再不给我说说你妈妈的一些情况,我们可要赶不上你的爸爸了。”
左庶答应接下这单业务,这让燕子欢呼雀跃。石磊也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己的谎言会让大侦探不悦。
可这三个人又如何知道,燕子母亲的失踪竟会和“死神的右手”一案有所牵连呢!
洗脱罪嫌
当朱勇平走进东区警局诸葛警官的办公室时,他已经想到找出那名横尸街头的断掌女尸真实身份的办法了。
“那名女死者身上不是有根白金项链吗?可以通过它来追查死者的身份。”
的确,一般情况下可通过白金项链的款式、重量甚至经销商刻在项链上的标志来追查到销售的商家,或许死者会在商家那里登记自己的个人信息,如此一来,就能知道死者是谁了。
尽管想出了一个鼓舞人心的办法,但诸葛警官只是轻描淡写地示意林琦警官去查办。
朱勇平猜想一定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便问:“诸葛警官,有什么问题吗?”
诸葛警官叹了口气,脸颊上的肉都鼓了起来:“在都市公寓中的那具男尸身份已经确认,他叫于辉。你熟悉这个名字吗?”
“于辉?”朱勇平稍作考虑,“我有个手下也叫于辉,难道就是他?”
“我想没错。”诸葛警官把验尸报告丢给了朱勇平,观察着他的神态,想从中找到点什么。
和林琦进行讨论后,诸葛警官认为目前朱勇平无疑是杀害于辉的头号嫌疑人。第一,疑犯放火焚化尸体为的就是隐藏死者的身份,误导警方的侦查方向,而起火的定时设置无疑是凶手为了制造不在场的证明。综上所述,凶手应该是个和死者熟识的人,朱勇平符合第一个条件。第二,“死神的右手”强烈要求朱勇平加入他的游戏之中,其目的到现在虽然不得而知,但他否认都市公寓凶案是他所为,提醒警方凶手另有其人,原因何在呢?难道他是在对朱勇平暗示些什么吗?在第二条上,朱勇平又有很大的疑点,诸葛警官不得不对这位前西羽岛警局的警员留个心眼。
“在西羽岛警局我们曾是同事,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后来我们一起调到了上海浦东分局。”朱勇平神情开始显得沮丧。
诸葛警官用如同蒲扇一般的大手拍了拍朱勇平:“作为一名警察,为受害者找到凶手永远是对死者最好的祭奠。”
“我们一定会找到杀害他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那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例行公事,询问你在于辉被害当天的去向,因为凶手就在于辉熟悉的人之中。”诸葛警官对待工作上的事,永远是一丝不苟的。
朱勇平思索片刻,想起了自己当天的行踪:“那天晚上我正在家里听着音乐,邻居还因为我的音响太大声而敲过门。”
对朱勇平的不在场证明,诸葛警官相信不会有伪造的成分,因为一个警察如果要洗脱自己的嫌疑,不会在无谓的人证上面做太多的文章。
每个人在没有被定罪之前,诸葛警官保证自己永远都会用公正的眼光去看待他,所以他还是对朱勇平详细说明了一下于辉的尸检报告。这些数据其实也无关紧要了,因为他们现在把侦查的重点放在了凶手的身份上,而那个高跟鞋脚印令诸葛警官内心更偏向于认为凶手是女性。
“对了,我让你回家休息的,你怎么又回来了?”诸葛警官突然想起自己上午放了朱勇平的假,他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来告诉你怎样确认女死者身份的事情。”朱勇平想了想,没有把“死神的右手”留纸条的事告诉诸葛警官。
“卡农”再度响起,是林琦打来的电话,她报告说,这款白金项链属于珍藏系列,所以商家在链坠上刻下了代表限量的编号,根据编号林琦查到了销售这款项链的特约商家。而不出朱勇平所料,这款白金项链的购买者都在购买的货柜处填写了个人信息,因为商家为了促进消费,会在第二年向购买此款白金项链的顾客回馈礼品。
“我们赶紧出发吧!林琦已经在赶往死者家的路上了。”诸葛警官捋平了制服上的褶皱,整装出发。
对于未知的真相,朱勇平顾虑重重,这将会是案件的突破,还是跌入“死神的右手”的陷阱中?“死神的右手”给他那张谜语般的纸条,到底用意何在呢?
诸葛警官在不远处催促道:“快走吧,于辉的事你节哀吧!”
将“死神的右手”抛之脑后,或许才能专注于案件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