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份讲稿初稿写成以来,美国海军军官主动关注当前和以往事件的兴趣大大提高了。结果,我便搜集到了大量过去未经系统阐释和整理的材料。请允许我引用1892年海军学院在新校舍开学时我的一段话,证明这些进步。我曾说:“1886—1888年我在此停留期间以及其后的四年时间里,我一直在向国外的陆军、海军军事图书销售商索取书目,并仔细检阅其内容。只要是任何涉及海军战略的书籍,我都会为学院图书馆订购。结果,你们看到了,楼下有一个矮书架上满满地陈列着关于海军战术的书籍,其中将近一半的书籍是从霍斯特到肖帕尔时期帆船战术的杰出作品。”这次讲话中,我从未提到海军战略,因为除了1890年科洛姆出版的《海战》一书外,当时尚未出现正式的关于海军战略的著作,只是零星地从报刊上见到一些相关的论述文章。于是,我就只好完全借助陆战战略的著作来推论海军战略的原理了。
无须赘言,这二十一年中,有关海军战略的规范性论述文章的出版,取得了一定进展,成书之多就是最好的证明。尽管陆战战略的规范性论述成书出现得较早,但是其数量并没有大增。更多的迹象表明,随着人们对研究工作备加关注,研究工作的影响作用也愈发显著。世界各国海军舰队的配置就说明正确的思想已经成为主流,而且各国意识到开展正规研究的必要,也开设了类似美国海军学院的课程。海军战略正在各国司令部或者是海军机构里引起更大的注意。英国海军部根据1904年8月的决议对其海军职权的调整,正是这种变化的标志,该决议规定的集中海军大臣的职能,在本质上就具有战略性质。
一定数量的著作证明广泛的关于海权的兴趣已经被唤起。仅从我熟悉的英语和法语两个语种而言,法国的达里厄、达夫吕伊的著作以及英国科贝特的历史著作,在三十年前是无法完成的。这些著作在三十年前无法写就,原因不在于可供查阅的资料少,也不在于缺乏使用的资料,而在于缺乏将资源和人才结合并产生成果的普遍兴趣。在德国,军事科学飞速发展。我从所获赠的德国军事著作中,深刻地感受到德国海军思想的活跃,他们甚至可能已经领先了。我不懂德语,有生之年不能从德国人身上获得专业影响,我终身以此为憾。
海军学院的创办在这次运动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假使我这一认识是正确的,以此为线索溯源,找出创建该专业的众多根源中的一个,便能深受启迪。大家都知道,海军学院的创办应该归功于卢斯海军少将,是他向海军部恳切地提出要求。推动卢斯海军少将提出并坚持这个要求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亲身经历,他深感在指挥南北战争的海军部时该机构缺乏一目了然的军事洞察力。当时,陆军和浅水炮艇[9]耗费了数月时间、数百条性命、数百万美金对查尔斯顿港展开正面攻击,其结果竟然是萨姆特要塞成了废墟,城市虽然被炮火摧毁,却巍然不倒,南部联邦的旗帜坚强地在瓦砾上飘扬。当谢尔曼的部队从亚特兰大抵达萨凡纳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卢斯海军少将说:
我从浅水炮艇“楠塔基特”号调任“庞蒂亚克”号舰长,并于1865年1月5日奉命到萨凡纳城向谢尔曼将军报到,承担在萨凡纳河同陆军协同作战的任务。
在司令部报到时,谢尔曼将军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从萨凡纳继续向北推进的计划。斯洛克姆将军将指挥左翼陆军向位于萨凡纳上游约40英里[10]的渡口开进,并架设浮桥渡过萨凡纳河进入南卡罗来纳。“庞蒂亚克”号的任务是,抵达渡口上游并保护浮桥,防止南部联邦部队从奥古斯塔城方向进行骚扰。谢尔曼将军说:“当我立足于坚实的地面时,那个家伙就只能滚蛋了!”随后,他又语调诙谐地说:“你们的海军兄弟们已经在查尔斯顿港外三年了。等着瞧吧,我一进入南卡罗来纳就切断敌交通线,查尔斯顿港就会像一只已经熟透的梨子轻松落到你们手中。”这种语调令人感到愉快。
在听取了谢尔曼将军对态势的分析后,我的眼界豁然开朗,我心想:“这才是一个精通军事的专业军人。”我也从这时才懂得,军事行动是有原理可依循的,必须对其仔细研究,这些原理是可以普遍使用的,无论是在陆地还是海面上。
谢尔曼将军离开波卡塔利戈挥师挺进哥伦比亚,轻易攻占该城。这就迫使对手在1864年2月17日撤离查尔斯顿港,这时距离攻克罗亚尔港刚好三年。罗亚尔港曾是海军在南卡罗来纳水域的前沿基地,对查尔斯顿港的直接进攻便是以该港为依托。
为修订我这部讲稿,除其他资料我又选出四本著作精读,两本法语,两本英语。这些书是三十年来海军思想令人瞩目变化的证明。达里厄和达夫吕伊都喜欢引用大量实例,却又不失严谨地、系统地采用了我这本现在才出版的书稿中所使用的方法。他们经过研讨首次创立了一些原理,然后又引用可将这些原理清楚阐释的实例,给原理穿上衣服,使其成为生动活泼的样子,而非枯燥的字句。通过这种方式,他们严谨地遵照逻辑推理,推动那些已经阐明的原理继续丰富和发展。这种说明方式,与法国人一贯的清晰思路和准确预言一致。另外,他们还采用了达夫吕伊嗜好的研究史学的方法。达夫吕伊曾说:“历史是经验的记录,只要精心研究,完全能找出渗入战争中的变动因素,尽管历史不可能完整无缺,但是它绝不会遗漏所有的变动因素。历史是真实的写照,反之,历史也是一个推理的方法。”也就是说,当一个人建立起一定的真理基础时,他就能在此基础上创造出不再受历史检验的体系,“这个推理方法具有选择倾向”。即历史为人类提供所有的限定因素,而受常规所影响易于忽略那些足以修改这些因素的成分。谢尔曼将军曾一度向我表示与此类似的思想。他对模拟持怀疑态度,他说,因为我们无法掌握那些促使变化发生的因素,如恐惧以及其他各种能够影响军事行动的精神因素。
历史为我们提供过往的事情的全貌,如果我们能认真地利用历史,便能从中获益。假使你手握着已经阐释清楚的原理,探讨历史的时候便能依情况做出正确的判断,你便能根据准则来研究历史。正因如此,我意识到,达里厄和达夫吕伊的著作经得住检验。我这篇讲稿和他二人的著作已经成为研究我前文提到过的诸如科贝特的那些军事著作的必需参考文献。科贝特是军事历史学家、海军历史学家,他善于运用已经阐释清楚的原理来探讨所提出的课题。这些原理都是他从杰出的军事著作中总结出来的。就我个人而言,我是将历史当作军事记录研究。我根据若米尼的《战争的艺术》[11]以及《法国革命战争史》编写历史教程演讲稿,后来该讲稿以《海权对历史的影响》为名出版。这就是在历史的基础上,对海军战略的原理进行系统的阐释,这些阐释都包括在本讲稿中,现在讲稿经过补充和修订形成了书稿,其中修订和补充是一些新的例证和阐释,原理未做任何改变,只是在运用上有一些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