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的话,有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可当真;倒是一群狗,走着,跑着,跳着,吃着,叫着,它们告诉你的,却是真实的……
狗能告诉你
焱燚
大洪山一带盛产香菇,香菇酱的生产厂商金老板来到大洪山村,想找一个收购香菇的代理人。他和吴秘书来到村委,把来意一讲,村主任表示欢迎。
村主任微笑着说:“金老板,正好我老婆闲在家里,要不让她来帮你收购吧。我是村主任,和村民沟通的事情可以由我出面,质量方面我也可以帮忙把关。”
金老板“呵呵”一笑,说:“能劳你大驾那当然好,可是你也知道,收购高峰期的时候,你夫人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你是村主任,还得忙村委的事情,我想找一家两口子能一起干活的人家,关键是人要实在本分。”
村主任说:“那行,刚好有这么一家,我带你去。”
村主任带着金老板和吴秘书出了门,一路上狗叫声声。村主任解释,村里家家都养着狗,有时一家人去田里干活,留着狗在家,可以帮忙看门。一路上说着话,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这家高门大户,养着一条彪悍的狗,那狗冲着金老板他们龇牙咧嘴地吼着,村主任赶着它跑远,一回身,它又吼叫着冲上来。
这时,大院的门开了,出来一个中年人,冲村主任喊道:“二叔来了,快进来坐。”接着他冲金老板和吴秘书笑着说:“你们好,快进屋坐吧。”
村主任介绍说,这人叫胡大山,是他堂侄。村主任把来意讲了,胡大山高兴地说:“行,我也种植了十几年香菇,对于香菇的成色和干湿度,我很在行。金老板,你找到我,算是找对人了,我绝对能帮你把好关,按时按量完成收购任务。在我们大洪山村,没有什么我搞不定的。”村主任也在旁边帮腔,说着好话。
金老板和胡大山聊了一会儿,问了一些有关香菇行情之类的问题,说:“这样吧,我先回去,考虑考虑再说吧。”其实,这是婉转拒绝的托词,大家都听得懂,没戏。
从胡大山家里出来,村主任说要带金老板和吴秘书去另一家看看,被金老板拒绝了,说今天就到这,明天再来。村主任热情地要留金老板他们吃中饭,金老板婉言推辞掉,开着车走了。
到了镇上,金老板和吴秘书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找了家旅馆住下了。
两人坐在旅馆的沙发上休息,吴秘书问道:“金总,我看胡大山不错啊,挺精明的。”
金老板笑着说:“就是因为精明,我才不敢要。”
金老板告诉吴秘书,大洪山村离城里太远,他不可能经常来,代理收购点的人掌管着大量钱物,得找一个十分放心的人;再说了,这个收购点,也把握着工厂的命脉,如果收购的香菇成色不好,就会影响到香菇酱的质量。如果收购点的人弄虚作假,送货到厂里时,在香菇上喷洒点水分压秤,那工厂只能吃个哑巴亏,这种事情在其他收购点里就发生过。
喝了口茶,金老板继续这个话题,他说:“其实收购这个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忙,村主任的老婆也能够做,我为什么拒绝?因为村主任家不缺这点钱,我担心他对这件事情不上心,保障不了质量。胡大山太精明,家里条件也不错,他要是弄虚作假,有他当村主任的堂叔袒护着,我还真拿他没办法。生意场上,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我要找一家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能够重视和珍惜这份工作的本分人家。”
吴秘书为难地说:“这里的人我们又不熟悉,怎么去找到这样的人家?”
金老板笑着说:“如果让村主任带着找,他会继续带我们找他的亲戚朋友。明天早点去,我们自己找。”
第二天,天还没亮,金老板就把吴秘书叫起来,开车出发了。来到大洪山村时,天才蒙蒙亮,金老板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折下两根树枝,给了吴秘书一根,让他防狗。
这时,村民们都还没有起来,金老板带着吴秘书打每一家门前经过,一时间,狗叫声此起彼伏,有不少狗扑上来,被金老板和吴秘书用树枝撵走。
把村子里大大小小四十多户人家走了一遍后,金老板指着其中一家说:“就是这家了。”
等到这家开了门,金老板上前打起招呼。这家姓包,男主人叫包山河。从交谈中了解到,包山河种植香菇十几年了,家里的收入供两个孩子读书,加上日常开支,基本上持平。金老板问了包山河一些有关香菇成色和干湿度的辨别问题,包山河回答得十分中肯。
吴秘书观察到,包山河不但面相忠厚,而且谈吐起来,也是中规中矩,十分质朴。吴秘书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金老板,不愧是当老板的,从门前走了一遭,就知道屋里主人的秉性。
金老板说了来意,听说金老板想让自己做收购代理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天大的好事,包山河搓着手“呵呵”直乐,转头喊道:“老婆,快杀鸡,招待贵客!”
三个人一起商量了合同上的细节,把收购点的事情敲定下来。
很快,包山河的收购点正式开展起了业务。三个月下来,经过严格检测,没有发现这个收购点有一丁点弄虚作假的现象,送来的香菇质量都很好,完全符合要求。
三个月后,金老板吩咐吴秘书去检查包山河的账目。根据以往的经验,新的收购点账目都很乱,得花不少工夫去理清。其实,也不是代理人不会做账,而是多多少少都有点蒙混的心思,想多得点钱罢了。
吴秘书来到包山河的代购点,翻开账目后一笔一笔地仔细检查,发现账目登记得都很清楚,本来计划要花一天时间,结果两个小时就完事了,这让吴秘书心里赞叹不已。
包山河留吴秘书吃中饭,吃饭的时候,包山河讲了一件好笑的事情,说有一天,胡大山来卖香菇,这小子鬼精鬼精的,只晒了七分干,想蒙混过关,可是包山河是那么好蒙混的吗?根本不需要用仪器,只用手抓住一片香菇,使劲一捏,他就知道水分有多少。包山河让胡大山拿回去烘干,胡大山只得灰溜溜地拿回去了。
回来后,吴秘书将胡大山弄虚作假的事情给金老板讲了,又将包山河着实夸奖了一番,由衷地赞道:“金总,你看人真准!”
金老板笑着说:“我哪有这么神,这都是狗告诉我的。”
吴秘书惊讶地瞪大眼睛,好笑地说:“狗又不能讲话,能告诉你什么?”
金老板讲,他从小在农村长大,对于农村里的狗,并不陌生。有一句老话叫做狗通人性,狗主是什么性格,相处长了,狗就会是什么性格。冲着人咬,赶都赶不走的,基本上是有钱人或者狠角色的狗;那些举着棍棒一吓,就回头跑的,基本上是宅心仁厚的人家的狗。其实,仔细想想就能够明白其中道理,狗见着生人都会咬,老实本分的人家,生怕咬坏了别人,狗一咬,主人就打着喝开,时间一长,狗就养成了一吓就跑的习性。
吴秘书恍然大悟,说:“哦,我明白了,胡大山的狗赶都赶不走,可是那天早上,包山河的狗被我们举着树枝吓得跑老远,它是跑得最快的狗,原来这其中大有含意啊!”
(发稿编辑:吕佳)
谁是肇事者
云川纵
自首
这天一早,交警队接到一个老人的自首电话,说自己开车撞了人,陈警官带着搭档小邓去了案发现场。
自首的老人名叫王海,曾是名货车司机。据他描述,前几天,他借走了女儿家的车,当时正准备去女儿家还车。在离女儿家不到二百米的地方,不小心撞倒了人,因为害怕就逃走了。后来,女儿王惠帮他打了120,并劝他自首。
陈警官环视四周,没发现监控,问受害者,对方只说撞自己的是辆越野,司机的模样根本没有看清。
经验丰富的陈警官总觉得这起案件哪里不太对劲。王惠母女也陪着王海来了现场,于是陈警官问王惠的母亲:“大妈,您有没有亲眼看见大叔撞人?”
王母瞅瞅闺女,王惠急忙一捏她的手,王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道:“啊,我……没看见。他开车出的门,后来就打电话跟我说,撞人了……”
王海立刻接口:“是是是,我不对。年龄大了嘛,没反应过来……我有罪,不该撞人……”
王海一张口,浓重的烟味就扑面而来,呛得陈警官一阵咳嗽,他后退一步,低头看看王惠隆起的肚子,温和地问:“快生了吧?”王惠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这时,小邓跑过来报告:“陈队,离这三公里处有监控,上面显示,这车早上还出去过,方向与王海家相反。”
此话一出,王家人顿时慌乱起来,陈警官意味深长地看着王惠道:“说实话吧!王大叔是个老烟枪,可你家这车里面一丝烟味也没有。”
王惠脸色瞬间苍白,她咬咬牙,抬头道:“是我撞的人,我爸是替我顶罪!”
王母一下子哭出声来,王惠安抚了一下母亲,急切地问陈警官:“我听说孕期能减刑,是这样吗?”
陈警官想了想,向她解释:“是有这样的规定,但你有逃逸情节,可能不适用缓刑。”
听到“不适用缓刑”,一家三口立马紧张起来,老两口攥着王惠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事情一下子理顺了,王惠撞了人,因害怕逃跑,打电话叫来父母,王父因不忍心女儿受罪,自愿顶罪。
小邓埋怨王海:“替人顶罪也是违法的,大叔,你可真是……她一个孕妇,我们还能虐待她不成?”
陈警官也无语摇头。上警车前,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王惠:“你丈夫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也不回来问问?”
王惠不知为何,身体忽然紧绷,嗓音发哑:“他、他有工作,忙……”
露馅
回到队里后,陈警官一直难以完成报告,总感觉这案子有什么地方说不通。下班时间到了,陈警官打算先回家。他来到车库,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觉得座位有些挤,心想,多半是妻子开车时调整了座位距离,他正要重新调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王惠接到陈警官的电话,很快赶到交警队。陈警官把她带到被扣押的越野车旁边,小邓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陈警官拍着越野车似笑非笑:“王女士,你说事发时是你开着越野车,是吧?”
“是。”王惠有些莫名的紧张,双手绞在一起。
陈警官一指越野车:“上去,开车给我们看看。”
王惠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爬上驾驶位,一伸腿,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啊,这、这车后来动过!我当时不是想着要我爸顶罪嘛,就调了下座位……”
你猜怎么着,原来这王惠个子矮,伸开腿居然还够不到离合!
一旁的小邓瞬间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指着王惠就要发怒,陈警官却按住了他,冲王惠做了个“请”的手势:“没关系,尽管调座位,把车开起来。”
王惠以为糊弄过去了,强自镇定下来,笨手笨脚地调整座位,但是来来回回好几次,却不得不捂着肚子,脸色痛苦地放弃。
小邓将座位放平让她躺下,免得动了胎气。陈警官好笑地说道:“怀孕后没开过车吧?座位靠后,腿不够长,够不到离合;座位靠前,肚子又顶住方向盘,是吧?”
小邓看看方向盘,又看看王惠隆起的肚子,恍然大悟,冲陈警官竖了竖大拇指。
陈警官扶王惠起身时,在车上又发现了新的物品。
隐情
虽然事实已经证明王惠不可能开车出去,但她一口咬死是自己开车撞的人。王惠走后,小邓纳闷:“这女人怎么那么傻?现在看来,应该是她丈夫撞人逃逸,王惠替他顶罪。”
陈警官叹了口气,调出档案给小邓看:“王惠是个家庭主妇,她丈夫叫蒋重,是个生意人,也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前些年王惠出嫁后,她父母就回家养老了,目前靠女儿女婿定期给钱生活……”
“哦,如果蒋重入狱,那么全家就没人养了,还有孩子的奶粉钱……”小邓一点就透,“这样说来,王惠死咬着不松口,应当是跟蒋重做了交易,蒋重帮她赡养父母,她替蒋重顶罪。”
陈警官喝了口水,冷笑道:“怕就怕,这女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二天一早,陈警官就去了市里一家大型商场,将一张发票递给售货员,并在其陪同下查找了监控录像。
视频一帧帧跳跃,最后锁定在一个紫衣女子身上。
这女子年约二十八九,身材高挑,妆容精致,妙目顾盼时自带一股风情。经查,这女子是一个手机大卖场的促销员,平时热衷于与有钱男人套近乎。据她的同事透露,她最近交了个三十多岁的男朋友,看着像结过婚的。这两天她家里有事,请了假没来上班。
小邓冒充快递员上门送快递,女子接到电话后说:“我现在不方便,你把东西放传达室吧!”
小邓机灵地提议:“我们公司最近推出上门服务,我给您送上去。亲,记得五星好评哦!”
女子喜出望外,立即报了门户,披头散发将门开了一条缝,陈警官他们趁机闯入室内,不出所料,在卧室床上发现了据说很忙的蒋重。
陈警官为什么会发现这一切呢?因为他在越野车的副驾驶座下发现了一瓶指甲油和商场小票,日期还挺近,而王惠已怀胎七个多月,不可能用这种化妆品。再联想老婆出事,丈夫却不闻不问,陈警官当时就有了不好的猜测。等到商场调出紫衣女子的录像,他已经十分肯定了。
原本众人以为总算尘埃落定,肇事之人终于抓到了,然而蒋重又爆出了新的猛料,那天竟是情妇坐驾驶位学开车,他则坐副驾驶指导。
赶来见蒋重的王惠当场崩溃,上去就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你做生意的本钱都是我们家出的,如今你生意有起色了,居然想把老娘弄进监狱,你俩双宿双飞!姓蒋的,你还是人么!”
蒋重很狼狈地解释道:“我这不是看你怀孕了,不可能被关起来嘛!她还年轻,路还很长……”
陈警官摇头看着这出闹剧,他知道,因为渣男蒋重的一己之私,把所有人都害了。情妇交通肇事逃逸罪,要担责任;蒋重包庇罪,也要担责任;王惠顶罪,王父王母做伪证,同样要担责任。这一家人,最近几年里都不会安生了。
(发稿编辑:陶云韫)
捡烟头
侯晓琪
赵老汉是厂区里的一名清洁工。这天,他正在花圃中捡落叶,见来了个人,腋下夹条香烟,样子有些鬼鬼祟祟的。见四周没人,那人把烟撕开,从过滤嘴上方掐断,好几支烟一起点燃,吸几口又掐灭,然后播种似的,把烟头丢得到处都是。
赵老汉气坏了,奔过去揪住他:“喂,你有没有公德心?”
那人根本没把赵老汉放眼里,他拿出手机,小声打了个电话。不大工夫,赵老汉的手机就响了,是厂办打来的:“赵叔,你不要干扰吴助理工作!今天集团新上任的王总要来厂区视察,他的助理提前来做些准备工作,这可是王总上任后第一次公开露面,你凡事听吴助理的指示,别添乱!”
赵老汉一听,赶紧松了手。吴助理见状一笑:“你去忙吧,不过这些烟头,你一个也不许扫!”赵老汉心里嘀咕着:这算什么指示?
不多会儿,路那边拥来一群人,王总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过来。突然,他停下脚步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个烟头。一旁的集团记者赶紧举起相机,拍下这画面。
众目睽睽下,王总共捡了45个烟头!他把烟头一个个放入簸箕里,一言不发,这分明是对厂区的环境卫生提出了无言的批评啊!
赵老汉目瞪口呆,一旁看热闹的人里,有看出门道的,说:“这叫‘亮相’,是精心设计过的。就像戏台上人物出场,锣鼓一停,动作定格,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今天王总这一亮相,是代表以后的行政思路。记得先前的孙总,上任第一天拿迟到者开刀,说明他注重纪律;前一任魏总,先慰问了劳模,说明他关心职工利益;王总捡烟头,说明他要重塑集团形象。”
王总一拨人走远了,赵老汉却还在琢磨那哥们儿的话。这时,厂长气呼呼地跑来,老远就指着赵老汉,训斥道:“怎么搞的?厂区卫生搞成这样,不想干了?”赵老汉急了:“这可不怨我啊!”
厂长正在气头上,倒是吴助理挺仗义,他远远瞧见厂长在训赵老汉,便走过来跟厂长耳语了几句,厂长脸色一缓,对赵老汉说:“算了,罚你一千块钱吧,算戴罪立功了。”赵老汉松了口气:“只要还让我干,罚钱我认。”
两天后,王总捡烟头的事,在集团宣传开了,一时间集团上下开展起了轰轰烈烈的捡烟头活动。余波所及,连购物网上及时推出的捡烟头特制手套和夹子都卖脱销了。
经此一劫,赵老汉老练多了,他每次做清洁,都故意把烟头留下,以防上级来捡。临下班,才最后收拾。
这天,赵老汉闹肚子,在厕所蹲了老半天。等他回到工作区,见那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原来是厂长在各部门主管的陪同下,打着“烟头不落地,厂区更美丽”的彩旗,提着烟头夹子,来捡烟头了。
厂长弯腰一动手,各位主管也纷纷像猎犬似的在花坛、草丛里窜来搜去,就盯着烟头捡。宣传组的干事们也没闲着,纷纷举起相机,记录最佳画面。
赵老汉见状,也赶紧加入他们的行列。看大家替自己干活,赵老汉心里到底是有些愧疚的,这么想着,手里的活儿就快了点,几次厂长刚弯腰,烟头就被他抢着捡走了。
很快,这一带的烟头就捡完了,赵老汉累得满头大汗,可厂长却脸色铁青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走了。跟在后面的一位部门主管,在经过赵老汉身边时,忍不住嘀咕道:“没规矩!”
赵老汉蒙了:“怎么,我又做错啥了?”
身边又有同事给赵老汉分析了:“你当厂长今天是光捡烟头这么简单?里头名堂多着呢!上次,王总用捡烟头亮了相,厂长就得用捡烟头来表态,表示自己紧跟王总的工作思路,这是路数。”
赵老汉还是没明白:“厂长要表态,瞪我干什么?”
同事拍拍赵老汉的肩,说:“你刚才越级了,知道吗?上次,王总捡了45个烟头,那么下面人按级别来,绝不能超过这个数。比如咱们厂长,能捡40个;部门主管,至多35个。像你,在这场合还没资格捡呢,可你硬插进来,还抢厂长的烟头,这是乱出风头啊!”
第二天,赵老汉刚一上班,就听说厂长在办公室大发雷霆,说要把他给开除。开除的理由倒不是因为他抢了厂长捡烟头的风头,而是厂长捡烟头的事,经宣传组写上了厂区报纸,集团王总看到后批评说,活动开展那么久,厂区却还有乱扔烟头的问题,看来工作落实不够。厂长挨了批,有气无处撒,只有拿赵老汉开刀。是嘛,谁让他平时都“留”了烟头没捡呢?
赵老汉有苦说不出,见工作不保,他想起吴助理深谙这“捡烟头”里的门道,上次也帮过自己,不如再找吴助理跟厂长说说情,可一打听才知道,吴助理也出事了。原来那天,王总装烟头的簸箕照片,被人放大后看出了猫腻:半簸箕烟头全是一个牌子的。事一闹大,吴助理被革职了。
赵老汉懂了:烟头本该是路人随手扔的,肯定啥牌子都有呀,难怪被人看出破绽。可眼下,只有吴助理向厂长说情,才能保住自己的工作。怎样才能让他官复原职呢?
赵老汉思忖良久,回家拿了条已撕开的烟,开车去了集团总部。
见了王总,赵老汉亮出香烟,道:“王总,那天的烟头是我扔的,不信你看,是这个牌子的烟,没错吧?”其实,赵老汉手里的烟,正是那天吴助理撒烟头时剩下的,当时被随手扔进垃圾筒里了,赵老汉见了可惜,就捡了出来。
见王总看着那些烟,一脸惊奇,赵老汉支支吾吾道:“这烟啊,最后一口才最香。那天我酒喝多了,就奢侈了一把,每支烟都只抽最后一口,一连抽了几十支,结果扔了满地烟头,所以,不关吴助理的事。”
王总神色凝重,道:“老叔,这是总部从烟厂进的招待烟,你买不到。何况一盒顶你一月的工资呢,你抽得起?”
见被识破,赵老汉倒轻松了:“嗨,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你说我抽不起这烟,可小瞧我了,你瞧瞧外头我开的车……”
王总站在窗边,顺赵老汉的手指一瞧,楼下停车场里停着辆宝马车。原来,赵老汉是城中村的拆迁户,不差钱。
“钱是虚的,活儿是实的。这人啊,只有干着活儿,才觉得心里踏实。”赵老汉有些感慨,“可最近我被搞糊涂了,现在我一见烟头就心虚,都不知该不该捡!”
没想到“捡烟头”一个亮相,竟弄成这么个结局。王总正沉思,就听门口有响动。原来,得到消息的吴助理和厂长,怕赵老汉乱说话,都赶来了。
王总示意他们进了屋:“这位大爷说得好,工作上就不能玩花样,要的就是实干。说起来,这次厂区环境视察,也是我有意安排的一项测试。当时开会时,我就透露了这个思路,没想到吴助理自作主张,尽玩花样,把严肃的工作变成了一场闹剧!”为了夯实集团的工作作风,王总身体力行,捡了烟头,不料引起浮夸的跟风,王总心里很不是滋味:“各部门负责人拿着高薪,工作时间却去捡烟头,干清洁工的活儿,那集团要你们干什么?而且捡烟头时,对其他垃圾视而不见,这不是形式主义么?”
一席话说得吴助理和厂长红了脸,赵老汉却心里轻松了,他问:“那明天,我这烟头还捡不捡?”
“不捡了!”王总说,“你们清洁工平时休假不能保证,明天是周六,就让我们全体机关同志替你们打扫一天卫生,真真实实地捡一次烟头,绝不弄虚作假了!”
(发稿编辑:丁娴瑶)
好运砸头
刘忠山
小赵是个新警察,刚分到镇上的派出所上班。所长老陈遇事特别较真,小赵上班没几天,遇到一起小案件,让他充分见识了陈所长的风采。
这天,小赵跟着陈所长正在山区巡查,接到派出所值班人员的电话,说他们巡查的附近地区有人打架,让他们赶紧过去处理。
陈所长带领小赵立马赶到现场,一了解,案情很简单:有个老张,要搞“农家乐”,因为地基的事儿和邻居李大头起了争执。李大头脾气暴躁,他见说不过老张,气坏了,捡起一块石头就往老张脑袋上拍,老张顺势倒下,坐在地上不起来了,还掏出手机报了警。
李大头虽然没敢下狠手,但老张的脑袋还是流了血。陈所长他们赶到后,老张捂着脑袋说:“陈所长,您得为我做主!您说这叫什么事儿?我专门找风水大师查了日子,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好运砸头,没想到是这么个‘砸头’,被这家伙砸了脑袋……”
在事发现场,面对警察的询问,李大头矢口否认他用石块拍过老张,他梗着脖子说:“是老张自己摔倒,头磕到石头上了。”
陈所长说:“年轻人,我善意地提醒你,本来这是小事一桩,如果等我们查清事实,你后悔就晚了!”
接着,陈所长把那块带着少许老张血迹的石头,作为证据带回了派出所。回所里后,陈所长安排小赵带着石头去一趟县公安局技术科,看看上面有无李大头的指纹,如果有,要固定证据。
小赵觉得陈所长有点小题大作,忍不住说:“陈所,这么个小案子,指纹鉴定有点多余吧?”
陈所长摇摇头说:“小赵,刚从警就要养成办案子认真扎实的好习惯。拿这件案子来说,如果经鉴定,老张是轻伤,那么李大头要负刑事责任,将来到了刑事法庭上,是要对证据质证的,所以我们的原始证据就要搞扎实。”
听完陈所长一番话,小赵信服地点点头。陈所长的认真劲儿,他算是亲眼看到了。
小赵去了县局,县局技术科的人检验完石头,告诉小赵:因为石头表面凹凸不平,加上当时的现场环境,没能取到完整有用的指纹,小赵只能把石头又带回了所里。
接下来的几天,小赵发现陈所长经常隔着透明证物袋,盯着石块看个不停,有时还拿着放大镜看。小赵十分纳闷:技术科的人用显微镜都没提取到完整指纹,你陈所长拿个放大镜,较的哪门子真啊?
这还没完呢,过了两天,正好赶上陈所长到省城出差,他竟然又带上了那块石头,说是要找省里的技术专家看看。
陈所长前脚刚走,早已伤愈的老张和李大头就来到了派出所找陈所长。原来,李大头惹祸后偷偷咨询了一位律师朋友,人家告诉他,这种情况抵赖无用,形势对他很不利,搞不好还要坐牢。李大头想起陈所长的提醒,这才庙里长草——慌(荒)了神。他思来想去,就让家人陪着主动去卫生院给老张赔礼道歉,还给老张赔偿医疗费用。乡里乡亲的,李大头服了软,老张也就坡下驴,两人算是和好了。
小赵听完两人的话,给陈所长打了个电话,简单地作了汇报。陈所长指示,一切等他回来再处理。
几天后,陈所长从省城回来,立刻让小赵打电话把老张和李大头找来。小赵急着问:“陈所,省厅提取到指纹了?”
陈所长笑笑说:“治个李大头还用得着麻烦省厅?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他。你这个新兵少说多看,学着点儿。”
很快,李大头就骑着摩托车,带着老张到了派出所。在办公室里,陈所长又一次问李大头:“拿石块拍老张的头,是不是你干的?”
李大头挠挠脑袋,红着脸站起来,先鞠一躬,说:“陈所长,我错了。那天我不该耍赖,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儿就放我一马吧!再说,张大哥是轻微伤,我俩也和解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饶了我?”
陈所长示意李大头坐下,说:“回答我的问题,这石块是谁家的?”
李大头说:“是我家盖房子的地基石下脚料,当时和张大哥吵急了眼,我就顺手摸了起来。”
陈所长又问:“这石料又是哪里采来的?”
李大头说:“我从村子的后山上采的,村里人都去那里采石头。”
小赵一边做记录,一边纳闷:石头是哪里采的和案子有关系吗?这陈所长问案也抠得太细了吧?
陈所长指着那块石头对李大头说:“大头,这次算你小子聪明,脑子转弯转得快,看到没,我这趟去省里,专门从石头上提取了你的指纹。你要再敢抵赖,我就重重办你!而且据我所知,石头是国家资源,你私自采挖,我照样可以办你……”
听到这里,小赵才恍然大悟,陈所长问哪里采的石头,原来有目的啊!至于说省厅已经提取到了指纹,显然是在故意吓唬李大头。老警察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问案手段,让小赵十分佩服。
李大头吓得满头大汗,一再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违法的事儿了。
案子结了,陈所长让李大头骑着摩托车前头带路,陈所长带小赵驱车直奔采石的后山。小赵一路上又纳闷了起来:案子都结了,还去后山干啥呢?
到了后山转了一圈,陈所长一路上对着石头敲敲打打,接着,他一个人跑到角落里,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就在一块石头上坐定下来,和小赵他们拉起了家常。
时间不长,镇政府领导和村干部都聚集到了后山,紧接着,县矿产局的领导也带着人员来到了后山。小赵直发蒙,老张和李大头也有些惶恐,都不知道陈所长兴师动众,为的是啥。
人到齐后,陈所长从公文包里拿出李大头打人的那块石头,还有一份省矿产厅技术中心的鉴定报告。报告认定:这块石头是金矿石,初步测定,这类矿石的含金量每吨高达25克。
陈所长还告诉大家,他刚才查看过了,整个后山这类矿石资源非常丰富。
听到这个好消息,矿产局和镇上的领导都激动地和陈所长握手表示感谢,矿产局领导还说,要对陈所长进行奖励。陈所长摆摆手,指着李大头和老张,对矿产局的领导说:“这两人对发现金矿起了大作用,要奖励就奖励他俩吧!”
带着和小赵同样的疑惑,有人问陈所长:“您怎么发现这里有金矿的?”
陈所长笑着说:“我转业前,在武警黄金部队干过,主要承担国家黄金矿产勘察任务,所以对金矿石,我小有研究。那天研究案子时,我发现这块石头特别像金矿石,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我借着到省城出差的机会,顺道找矿产厅一位老战友帮忙给做了鉴定。刚才我来到后山勘察了一下,这里果然有矿脉。为防止走漏消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等各部门的领导到了,我才说破这事。好了,大家保护好矿源,下一步就是研究如何采矿了!”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小赵大张着嘴巴,喃喃地说:“我的天,陈所办个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居然捎带发现了一座金矿!”
这时,小赵听到旁边的老张激动地对李大头说:“兄弟,这才是真正的好运砸头啊!”
(发稿编辑:陶云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