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姐？”湘琴看着雅茉浑身透着古怪，试探地叫了一声。

雅茉缓缓抬起头，眼中恢复了平和，微笑道：“许久没有见过那两位姨娘了，去小厨房端上两盘平日清火用的莲子糕和一壶莲心茶，咱们去蒹葭苑给母亲请安。”

“可是，小姐你身子还没好就出去，万一再受了凉夫人会打死奴婢的！”

湘琴惊恐地看着雅茉。

“没事，披上披风就好了。”雅茉淡淡地说到，语气中却无比坚定。

湘琴见雅茉不肯改变主意只好按照她说的去办，心里却不断祈祷夫人处理自己时能下手轻点。

此时在蒹葭苑里，云婉柔端坐在临窗的炕上，淡淡地看着指甲上红色的丹蔻，完全不理一脸殷勤地望着自己的妇女。

只见这妇女身着暗红色折枝长襟，下面穿着深棕色长裙，头上带着几只金簪子，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带着殷勤的笑，手上的绢帕时不时擦着脸上的汗。

“叶夫人真真是十足的美人，看这皮肤紧致水润，哪像我一到春天就起干皮，不如你把保养的方子教给我。”女子面上带着讨好的笑而那双眼睛里盯着云婉柔光滑如水的皮肤不断闪烁着嫉妒的光。

“马夫人，你来叶府就是为了向我讨保养皮肤的方子的？可真是有闲暇时间，我也没什么能藏着掖着的，告诉你七个字就是多喝水少管闲事保证过不了几个月你的皮肤也会很好的。”云婉柔明知马氏是来游说的，却故意不提此事，话里话外还时不时刺她一下，看着马氏五颜六色的脸色云婉柔心里甚是开心。

马氏见云婉柔并不上道还不停地讽刺自己多管闲事也懒得婉转的把方家要退婚的事提出来，干脆不客气地在椅子上坐下，轻抿口茶才悠闲地说道：“叶夫人，我也不绕圈子了，想必已经有很多人向你提起方家退亲的事了吧。这回我来是受姐姐的拜托，以前两家定亲只不过是两家老人的玩笑话，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怎能当真，如今方家少爷也有十五了，叶小姐也十岁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总不能因为这玩笑话耽误彼此，你说是不。”

说她多管闲事她还喘上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也难怪马大人子嗣稀少，怕是马氏只顾得管别人家的闲事忘了自己家的事了吧，云婉柔心中暗骂道，可面上不显示，依旧看着手上鲜红的丹蔻懒得说话直到马氏等的不耐烦了才冷冷地开口道：“马夫人真是巧舌如簧，当初可是方家老太爷上赶着要与我叶家结亲的，甚至在我儿满月的时候就差人送来方公子的生辰八字和他们方家的信物，我家老太爷念在两家的交情才答应了这门亲事，难道说这白纸黑字的婚约在你的眼里不过是玩笑话。”

虽说叶家在苏州的名声好，但始终不过是平民百姓，没想到居然这么难缠，马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心里却想着叶家不肯退亲不过是因为看上方家的地位硬是死乞白赖的赖着这门婚事，原本不服气的脸上带着鄙夷，悠哉悠哉地说道：“这方家老爷未来可是要回京任职的，你家霸占着人家儿媳的位置怕就是为此吧，不过这人也不要太过分，如今我还能念着两家的情分好好说话，别到时毁了两家感情还损了叶家的名声。”

听着马氏越来越尖酸刻薄的话，云婉柔气的面色发白，一时词穷，却听见门口传来请安的声音只见雅茉面带笑容的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湘琴手脚麻利地把食盒里的糕点和茶摆在桌子上，默默地退下去。

雅茉笑着给云婉柔请安后，把带来的茶放在马氏的手边，浅笑道：“我刚才听到马夫人向我娘讨保养皮肤的法子，便回去准备了些，马夫人不如尝尝。”

马氏闻言一愣，看着手边的茶杯也不知雅茉听了多少，正准备开口却见刚才退下去的湘琴端着两杯茶走进来，换走了云婉柔桌子上那杯已经凉了的茶。

“马夫人还不赶紧尝尝。”雅茉出口相邀，马氏皱了皱眉犹豫了一番才勉为其难地抿了口杯中的茶霎那间只觉得苦味在嘴中蔓延开，身在苦中无法自拔，忙把嘴里含着的水吐到随身携带的帕子上，正要开口责骂却见雅茉悠悠地端起茶杯，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马夫人，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一纸婚书不过是两家的玩笑话，今儿雅茉可是长了见识怕是以后全苏州都不会再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话说回来了，马大人如此关心苏州女子的姻缘也真是难得，到时巡查使来苏州做政绩考察时我定当让父亲为马大人多说几句好话。”雅茉在好话两字上声音沉了几分。

雅茉这话表面上好听实则刺耳，听得马氏心中一颤，自大乾王朝立国以来，开国皇帝为防再步前朝灭国之后尘设下巡查使一职，每年的三月和九月巡查使便会到各地考察官员的德行，而苏州因叶舒玄是连中三元在朝中深受皇上重视虽早已隐退但巡查使每次考察都会听他几言，若到时叶舒玄在巡查使面前多说几句那自家老爷的官帽怕是不保。

马氏心中暗自叫苦，只恨方夫人把自己哄来替她做靶子，显然是忘了自己刚才那副嘴脸，忙带着笑讨好道：“叶夫人刚才我也是猪油蒙了心，说话有些难听还望你能见谅，不过这事……”马氏即怕丈夫丢了官又怕回去后不好在方夫人面前交待有些举棋不定。

“马夫人，我家虽不是官家但毕竟也是大家族，娘身为主母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不招待你了。”雅茉端起茶杯，长长的睫毛掩住不屑的目光，抿了口茶水，坐在身旁的云婉柔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一个身着翠色比甲的丫鬟走进来带着一脸尴尬的马氏离开屋内。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本来身子就弱若是在被风吹着了晚上又要喊难受了。”云婉柔见马氏离开，立刻把雅茉的小手攥在手里，手上传来的阵阵凉意让她忍不住埋怨起来。

“娘，我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在屋里也是闷着，想着还不如找娘一起去赏桃花就来了。”雅茉见云婉柔一脸的心疼，忙安慰道。

“那你刚才不该进来，如今咱们把马氏损了一顿怕是回去还不知要和方家怎么说呢！”云婉柔伸手摁了摁传来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娘，你放心吧，马氏还没有那么蠢，她心里还惦记着马大人的官位呢。不过娘也看到了方家为了退亲已经几次三番的来找咱们家了，现在整个苏州城都传说女儿身子极差赖着方家的婚事就是为了死后能挂着官太太的头衔，随便想想也能知道是谁的杰作，此番做为就算女儿强行嫁过去怕也不是良配。”雅茉回握着云婉柔的手，轻声劝慰着。

“谁说不是呢，可这门亲事是你爷爷做的主，就算要退婚也要你爹去说，可偏偏你爹这两日忙着书院开学的事已经脚不沾地了，哪还能分出闲暇的时间。”云婉柔摇了摇头，头痛地说道。

“对了，秦家的表姑奶奶听说你病了本想来看你结果有事耽搁了，碰巧过两日是花朝节到时去给她老人家请安省着她常记挂着你。”云婉柔喝了几口茶，缓了缓精神斜眼看见多宝格上放着的烫金请帖才想起来秦家过两日邀请全苏州名流去赏花的事。

雅茉乖巧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秦家姑奶奶是外祖的远方表妹，京城时本没有过多往来，后来娘随着爹回到苏州后两家才渐渐有了交情。秦家在苏州也是望族，又因为家中有女儿嫁到晋王府做侧妃许多人削尖了头想与秦家结亲，说道秦家老夫人雅茉到现在还记得那姑奶奶是如何的“疼爱”自己，她完全不介意送给秦家一份大礼。

几日后的清晨，雅茉起了大早收拾，因是花朝节她身着白色撒花襦裙，两条红色的穗子从胸前垂下，外面罩了件红色的半臂，头上梳着时兴的飞天髻，几朵珍珠串的珠花插在发间，添了几分俏皮。收拾罢了携着湘琴去蒹葭苑后同云婉柔前往秦府。

到了秦府大门换了小轿由几个小厮抬到二门处下轿，只见一个着深棕色长襟的婆子走来带着她们穿过垂花门向正院走去，路上不断说着秦老夫人思念云云。

进了正屋只见秦老夫人身着宝蓝色福禄寿暗纹长襟，下系一条暗红色多褶长裙，头上带着一整套喜鹊登梅的头饰，耳朵上带着一对玉雕镶珍珠的坠子，手上挂着一串通透的翡翠珠子，精神矍铄地坐在贵妃榻上身边围着众多女眷。云婉柔正欲拜见，早被秦老夫人一把搂入怀中，口中说着云婉柔不孝，一时众人慢慢劝慰住，云婉柔这才方才拜见了秦老夫人，雅茉随后又拜见了再坐的各位默默的站在云婉柔身后，脸上挂着羞涩的笑。

秦老夫人伸手拉过雅茉，仔细地打量着，直到她害羞的低下头才对着云婉柔道：“你看看平日里只顾忙了也不知带着雅茉多来府里走动走动，这孩子都与我生份了。”

雅茉端庄地站在原地，低着头，嘴角挂着适当的微笑，天知道她现在看着满脸褶子的秦老夫人有多恶心。

前世在苏州传出流言后秦家上赶着和她家断了往来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全苏州唾骂一般，丝毫不记得叶家对他们的恩情，在叶家落难后更是踩一脚借此表示对新皇的衷心。

眼前的这些人现在脸上带着和煦的笑谁知道包藏着什么祸心。突然见屋子里一片寂静，她斜眼看见方夫人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经过一番寒暄后云婉柔看着沉闷的雅茉忙道：“雅茉，你不是许久都没有见过你表姐了吗？快去娇莲苑找你表姐玩去吧。”

雅茉知道这是云婉柔是想要保护自己不受方夫人的气，起身应下，拜别在座的各位跟着秦府的丫鬟走了出去。

出了正屋只见花园中桃花开得正艳，雅茉仰头望着满园子的桃花迷了眼走至一棵桃树前驻足道：“辛苦这位姐姐了，这桃花开得不错我想在此赏会儿花。”

那丫鬟见此处是后院花园又深知雅茉最爱赏桃花便笑道：“表小姐先在此处赏花吧，奴婢先回去向夫人复命，待会儿再来找表小姐。”雅茉点点头目送丫鬟离去。

此时正值花朝节，灼灼桃花晃花了她的双眼，桃花虽美但花期不长，正如前世的自己才刚刚绽放却已落败，现在满她只念世事无常，满是凄凉哪有什么心思去和姐姐妹妹谈天说地。

抬头看着桃花心中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池塘边却见一位穿着墨绿色长衫的男子轻手轻脚地闯进后院，没过一会又出现了位女子，他俩相拥着向池塘边走来，雅茉心下大惊，忙躲在假山后透过山间的小洞向池塘看去，望着那男子的身影，脑海里模模糊糊的显现出她那未婚夫方家宝的模样又仔细看了看女子的样子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心里只觉得无比的气愤，恨不得当场出去拉着这对奸夫**去拆穿方家和秦家的假面具。

“你这胆子可真大，后院里全是各府女眷，若是碰见了咱俩那可是完了。”秦莲儿倚在方家宝的身上，假意推搡着。

“你怕什么！若不是你母亲允许你以为小爷我能进来吗！”方家宝紧紧地抱着秦莲儿，狠狠地亲了她一口，另一只手在她身上上下游走着。

听到是母亲允许的，秦莲儿长吁了口气，媚眼如丝地看着一脸情欲的方家宝，嘴角挂着妩媚的笑，手慢慢地抚上他的脸娇声道：“别动手动脚的，人家可是未出阁的姑娘，传出去我可怎么做人呀！”

“怎么做人？你都是我的女人了还装什么清纯小姐，莲儿我有段日子没有见你了真是让我想的紧！”方家宝一脸的痞子的模样，惹得怀中的秦莲儿一阵娇笑。

秦莲儿和方家宝亲热着，手下意识护着肚子，这个动作雅茉再熟悉不过，因为前世她有了孩子后也是如此，雅茉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久久不得回神。

躲在假山后的雅茉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回想着前世发生的事一双凤眼中冒着熊熊烈火，双手紧握连指甲扎破手心也毫无知觉，她现在除了无尽的恶心感外剩下的只有愤怒。怪不得方家屡次来退亲，没想到是挑了秦家这只高枝攀，想着秦家人一副感情深厚的模样雅茉更是觉得虚伪，原来前世的自己只不过是成为他们珠胎暗结的替罪羊，他们何其忍心把人逼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