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异常巨大的蛇,说它是蛟也不为过。
它厚重黝黑的躯体一点点从墙体中剥离出来,在视线中远远的伸展开来,扭动着身躯向楼顶游去。
“左使者!”在我的沉喝声中,身躯被左使者包裹着,穿过一层层楼板,紧跟着向上追去,一直来到了大楼的顶部。
那条蛇盘成巨大的一团,就立在我的身边,吐出长长的信子,硕大无比的脑袋狠狠对我咬下,被我匆匆翻身躲过,立身的地方直接被戳穿一个洞,整栋大楼都在我的脚下摇晃起来。
这时我的身体中就生出了一些异样,仿佛灵魂被吸引,情不自禁朝着巨蛇走了过去。
眼看离大蛇越来越近,游走而来的蛇身都要把我的身体缠绕进去。
怀中的无常令忽然在此时飞出,在我的身前快速盘旋飞舞,一道道青光散发出笼罩在身体上,我瞬间恢复了清醒。
巨蛇还想有进一步的动作,看到那道漆黑的令牌时,突然生出了一些的畏惧,掉头向下,贴着大楼游走至地面,一头扎进了楼前的空地中,消失不见了。
等我追来时,地面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剩下,巨蛇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但我知道它就在我脚下的大地深处盘踞着。
因为这里就是它的穴。
我想起心中那种奇怪的感应,更加确定骨灰坛就在这里,就在巨蛇的身体中。
骨灰坛里封印的同样是远古邪神的一缕残魂,不然我不会和他生出反应。
他还真是大胆,竟敢在人间明目张胆的害人,就不怕地府来人缉拿他吗?
我想着单凭一己之力,想要把巨蛇找出,进而制服骨灰坛中的魂魄,有些不太现实,也就悻悻然作罢。
用余光一瞥,远处有一道人影踉踉跄跄的朝我跑来。
竟然是铁子。
我把他叫过来,问道,“深更半夜的,你跑到这里干嘛?”
“我思来想去,始终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还好你没事。”铁子喘着粗气,一脸唏嘘道,“我知道那个坛子是什么了。”
“有人把去年这里发生的事放到了网上。”
掏出手机,让我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条被斩成几截的乌巢蛇,黑色的血正在从伤口中向外流,血液一直流到了照片的最边缘位置,有一只小手正捧起乌巢蛇的血往嘴里填。
照片下方还附带着一句话。
有乌巢蛇的地方,就有一尊凶物存在,乌巢蛇是镇压这尊凶物的,现在乌巢蛇死了一只,另一只下落不明,这尊凶物就要出来害人了!
危言耸听的一段话。
“照片是ps过的?”
铁子支吾着摇了摇头,说他看不出来。
我又朝照片边缘那个小孩在的位置多看了两眼,没有很明显的ps迹象,仿佛真的抓拍到有一个浑身长满绿毛的小孩在喝乌巢蛇的血。
小孩就是那尊凶物?
面前的这栋大楼里,除了卿衣衣的魂魄,还有其他的邪物作祟?
忽然在这时,身边的铁子一脸僵硬的向前走了过去,嘴里还发出含糊不清的呼唤声,好像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我听到他喊出的是“衣衣”时,脸色猛地一变,气急败坏道,“卿衣衣,你活够了,有我在这里,你还敢勾铁子的魂?”
在我目光看过去的地方,卿衣衣就站在一楼的楼道口上,轻轻的挥着手臂,一遍遍的呼喊着铁子的姓名。
铁子朝她奔跑了过去,两个人一同消失在楼道中。
我这时心里一凉,生出了一些不太妙的感觉。
之所以没有追过去,及时制止铁子的行为,是因为我失去了与右使者之间的感应。
右使者怎么了?
我让他看守卿衣衣,为什么卿衣衣一个人从303宿舍走了出来,还把铁子勾引到了楼上,右使者却没了一丝一毫的动静。
在我的感触中,他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是谁害了他?
卿衣衣自然没有这个本事,那会是......那尊凶灵?
我心想,不管是什么,都不能把铁子一个人扔在这儿,咬了咬牙,我冲进了大楼中。
第一层没有人。
我沿着楼道向上走,第二层也没有。
就在我准备上第三层楼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让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向下去的楼道口消失了,黑暗像潮水一样涌来,还在一层楼梯接一层楼梯的向上侵蚀着,很快就吐没到了我的脚前。
我的脚踩进那团黑暗中,像是踩进了深不见底的沼泽,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陷落了进去,我大惊失色,匆慌的将脚抽出,向身后退却了两步。
黑暗紧跟着向前涌进,把最后的两节楼梯也吞没掉。
他奶奶的,难道我要被困死在这栋大楼里?
我的心一横,也不管有没有退路了,直接朝第三层走了上去。
第三层空空如也,铁子不在这里。
黑暗中这时响起令人惊恐的窸窣声,有脚步声在朝我接近,我的耳根被人吹的热起来,说,“来啊,来啊,我就在上面,有本事你就来啊。”
我回头去看,什么都没有,两边的楼道快速消失着,化成了一股浓郁的看不到底的黑暗。
一楼到三楼整整三个楼层,被黑暗吞噬殆尽,我被追赶着只能上到更高层的楼道里。
五楼,六楼依然是空的。
身边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多,多到混乱起来的呓语声纷纷在我的耳边响起,仿佛这里有无数个人,但我什么都看不到。
再往上去,过了七楼,就是顶楼。
我狠下心,向上走去。
刚走出楼道口,就看见迎面站着的铁子。
他动作僵硬,脸色铁青的看着我,撕裂嗓子喊出了一句低沉尖锐的话,“从这栋大楼离开,不再过问这里的事,我放你一条生路。”
“铁子?”我喊了几声,见他毫无反应,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在我的身上,知道他被人操控住了,也就不再浪费气力在他身上。
回头向四周张望了一眼。
空荡荡的天台上,只有我和铁子对视着,天上的月光被浓郁的黑云遮盖住,没有一颗星辰。
“不用找了,你看不到我的。”铁子凶狠起来,“从这里离开,就现在!不然死。”
蔓延到脚下的黑暗向两边散开,露出了上来时的楼道。
我却没有动,反问道,“我很好奇,你凭什么杀我?”
铁子被激怒,大步向我逼至,铁钳子般的手从未像现在有力过,我连挣脱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他高高举离了地面。
左使者从黑暗的角落扑出,却连铁子的身都近不了,被突然伸出的一截铁链穿透躯体,绕着身体缠了一圈,拖拽到大楼的边缘,牢牢的绑死在上面。
铁链针对魂魄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哪怕左使者没有形体,却也被束缚住,丝毫不能挣脱。
女孩的魂魄从我的影子中向上爬出,从嘴唇向耳根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一口对铁子咬了下去。
却触电一样浑身冒起了烟,低声呜鸣着重新缩回到我的影子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所有的招都用遍了,却不能对铁子造成丝毫的损伤。
他面色阴狠的瞪着我,握在我脖颈上的那只手在用力。
我听到骨头发出咯咯吧吧的呻吟声,脑袋随时要从脖颈处断掉。
我还有一张保命的令牌,危急关头,我将无常令用力的对铁子丢了出去。
压迫感随之消失。
铁子被无常令击中,怪叫一声收手后退,我则从半空中栽到了地面。
迅速爬起来,心中却闪过不好的念头。
无常令竟没有将铁子击杀,仅仅把他逼退了一步,他依然笔直的站着,双眼血红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些什么。
我就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量从不知名的地方注入进了他的体内,被他缓缓释放出来。
在铁子一节高过一节的力量攀升中,令牌旋转的速度越来越缓慢,最终停滞转动,碎裂开来,变成了一根燃烧着的香烛插在半空。
黑无常与我说过。
如果无常令被人击碎,便化成一根香最多还能守护我一个时辰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她会尽快赶到。
但这根香燃烧的速度奇快无比,最多十分钟就要燃尽,根本不能支撑到一个小时以后。
铁子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双目瞪得滚圆,嘴里不停默念着什么,是他在炼化这根香。
随着香烛渐渐燃到尽处,铁子的神色越发阴狠下来。
而在三楼听到的脚步声也在朝着我接近,隐隐约约的我看见脚步声传出的地方,竟站着一个个脸色铁青的人,或者说是一道道麻不不仁的魂魄。
我已被尸海包围,等到香烛燃烧殆尽,就会被撕成一片片的肉沫。
杀我并不需要动用那么大的阵仗,只需铁子一人就已足够了。
他们只是想让我感受到切切实实的惧意,好让我知难而退。
如果我真死在了这儿,这里必将在无常阴司的无边怒火下荡然无存,一丝的秘密也不会被留下,包括骨灰坛里的那道远古残魂。
我只是在无意中撞进了他们的阴谋,他们怕事情败露,便施展手段将我驱离。
现在的我,对这里即将发生的灾难还并不知晓,只知道有一缕远古邪神的魂魄在这里,有人企图将这缕残魂唤醒。
天亮了,我也就醒了过来。
我依稀记得在香烛燃到尽头,噗的一声散成烟雾消失的刹那,这里的一切异样也跟着统统消失了。
我走到了铁子身前,狠狠一脚把睡梦中的铁子踢醒。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我为什么踢他。
直到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大楼的天台上时,才忙不迭的爬了起来。
一脸慌张的问我,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儿?
“走吧。”
我见他懵懵懂懂毫不知情的样子,并没有和他细说昨晚发生的事。
也让他不要过问,这个地方最好不要再来了。